只为我着迷[娱乐圈] 作者:半江夏 文案: 【运动员弟弟×演员姐姐】 * 冷怀素婚礼当天,接到新郎谷君昊悔婚的电话。 而各家媒体都在礼堂内等着报道“人气小花和人气歌手世纪婚礼”的第一现场。 冷怀素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却只能给温景打电话。 “小鬼,过来帮我演个戏。” 温景冷笑:“你平常求人就是这种口气?” “拜托你帮帮我,就一天。” 温景准时出场,新闻一出,微博热搜居高不下。 #冷怀素婚礼谷君昊未出席 #温景世锦赛冠军 * 可婚礼后,谷君昊却红着眼找冷怀素复合。 冷怀素:“谷先生不知道我已婚了么?” “素素,我知道你跟温景没领证,不是真结……” 冷怀素嗤笑一声。 身后温景揽住她腰身,弓起身子,头枕在她颈窝,唇贴着她颈侧细腻的肌肤,眼神缱绻,漾着水光。 懒懒道:“冷冷,该去领证了。” 谷君昊走后,冷怀素推开温景的脸,嫌弃道:“讲的什么狗话?没把我腻歪死。” 温景收起人畜无害的狗苟表情,无所谓地耸耸肩,拉着冷怀素下楼。 她问他:“去哪?” 温景勾勾嘴角:“民政局呗。” “戏过了啊,说好的只帮一天。” “谁跟你说好了?” 温景:“我可没说只帮一天。” 冷怀素:? 男孩笑得痞气:“恭喜你,猜对了。” 他俯下身,在冷怀素耳边吹起一阵潮热:“我说的是永远,姐姐。” #年下不叫姐,多少路子有点野 #既然你想嫁给我,就绝不会只让你嫁一天 一句话总结:对姐姐觊觎已久的竹马弟弟上位成功 食用指南 1.姐弟恋,差3岁,he,sc 2.女主演员,男主游泳运动员,无任何原型 3.来去自由,弃文勿告知,有逻辑bug球轻喷,勿人参攻击嗷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娱乐圈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冷怀素,温景 ┃ 配角:谷君昊 ┃ 其它:综艺录制,姐弟恋 一句话简介:我对姐姐觊觎已久 立意:面对逆境不慌不乱,积极面对人生 第1章 艳遇(大修) 2月,还没出正月,申城街头照旧被红色元素统治。开春气温即刻回暖,不起风的日子已经能够脱下棉袄。 傍晚5点,昼夜交替的当口,连日的晴朗让此刻无云的天空像被泼了橙色颜料的画布,纯粹而渐变的橙色,让人移不开视线。 作为飞行嘉宾录制完《急速前行》,冷怀素钻进驾驶座。 助理苏琪琪紧跟着上了副驾,试图阻拦:“姐你又想自己开啊?等小张来开吧?” 冷怀素抬起白皙细长的手臂,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棕色的长卷发束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熟练地发动汽车。 声音听起来不容置疑:“不等了,我自己开。” 他们录制综艺是在江城。 按道理要搭飞机回申城,但冷怀素有个怪癖,声称自己晕机晕船晕铁路,就是不晕自驾车。 苏琪琪拿她没办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谁都做不了冷怀素的主。 半路上,冷怀素的手机响个不停。 第一遍是微信视频电话,冷怀素瞅了一眼,推了推墨镜,示意苏琪琪:“挂了。” 不到三分钟,打来了微信语音电话,冷怀素纹丝不动,像个莫得感情的盲人:“不接。” 第三遍,是显示着“谷君昊”三个大字的电话,冷怀素戴上蓝牙耳机,终于示意苏琪琪接通了。 她先发制人,没等耳机传来声音,便说:“在高速上,我估计这通电话时间不会短,隧道会没信号。” 所以只接电话。 那边谷君昊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先冷笑一声。 “你还挺周到。” “谢谢宝贝夸奖。”冷怀素像是没听见他话里汹涌而来的利刺,还有心情扬起一个笑来。 那边,谷君昊丝毫没因为这声“宝贝”而心情舒缓一点,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一边拧着眉心,一边划着手上的平板。 带着冷怀素名字的热搜下,铺天盖地是冷怀素和陆开宇的综艺片段锦集。 评论更是让他血压都上来了。 ——“太好嗑了吧!!我就站亿秒,素姐真不是吃素的,跟所有弟弟都绝配![/doge]” ——“靠,咱素姐真的,教科书式撩弟啊,都学着点,姐妹们老公也在读高中[/doge]” …… 热门博文前十的评论里,只有两条是坚定嗑冷怀素和谷君昊这对“正主”cp的粉丝抗议。 ——“拜托,营销号做个人吧,人冷怀素是有男朋友的,我们怀古cp才是正统cp好吗!”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谷君昊烦躁地关掉了平板。 冷怀素叹口气,注意力仍在前行的路况上。 还要分神哄着电话那端窝着一肚子火的男人。 “网友剪辑的你让我怎么解释……” “这是你几个cp了你自己说?”谷君昊不耐烦地打断她。 “上次颁奖典礼你和席桓的通稿才过去多久?你们公司到底怎么想的,你这样路人缘能好?给观众的印象全是绯闻全是cp,你们公司给你立的是什么‘斩男’人设吗?这是什么好人设吗?” “就是啊,我真无语,把我路人缘都败光了,还让我宝贝这么生气,这损失我得找公司赔。” “冷怀素!”谷君昊失控地冲她喊了一声,接着又是短暂的沉默。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脱轨,长出了一口气。 换了个语气:“素素…我不想总是因为这种事跟你吵架,你明白吗?” 冷怀素渐渐收起笑意,绷直的脊背像是爬有蚂蚁,在咬她,又酸又麻,微乎其微的痛感,却又不容忽视。 她谨慎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只能说,这些通稿确实是利益方在操纵,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我暂时控制不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她难道就想要这个“cp牛逼症”人设吗? “你现在就这样敷衍我……”谷君昊依旧不依不饶。 进入隧道,信号开始薄弱起来,只能依稀听见些不规律的电流声。 正是周末,地图上显示这一段路有4公里的拥堵,车辆缓慢地移动着,隧道像是没有尽头,她几乎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复见光明的时刻,电话那头谷君昊的话终于能连成句,冷怀素叹了口气,淡淡说:“刚刚隧道堵车,我马上就到申城了,我们晚上见?再好好谈谈?” 那边没有回应。 在副驾上紧张兮兮听了半天的苏琪琪此刻紧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用口型示意着:挂!了!吧! 冷怀素耸耸肩,并没有照做。 那头谷君昊坐在沙发上,摘下了眼镜,将拿远的电话又贴近耳边,还未张口,却听到电话那头,连同着一声高呼,一声急刹车以及一声沉闷的碰撞声齐齐冲击着他的耳膜。 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急急开口:“素素?素素?出什么事了!” 冷怀素的声音带着点惊魂未定:“啊没事…人没事,车可能有事。” 冷怀素说着,一边第一时间打方向盘将车开到应急车道。 苏琪琪也拍着胸脯镇定下来。 她们追尾了。 前面是一辆巴士,车体上印有一个她不认识的标志,此刻也打着双闪停到了应急车道。 好在这条路本来就处于拥堵状态,车的速度都不快,撞击应该不是很严重。 苏琪琪转过头来,递给冷怀素一个口罩,说:“我下去看看,姐你把脸挡上,先别下车。” 冷怀素应了一声。 “嘭”的一声关门声,冷怀素的心才渐渐归于原处。 巨大冲击力的后劲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她也终于有心思回应那头谷君昊一声接一声的问话。 “没事,你别担心。”她冷静回答。 - 温景抱着手臂在大巴倒数第二排闭目养神,大家默契地避开他周围的座位,只有队里两个新来的娃,初生牛犊不怕虎,坐在他前面一排。 两个新兵年纪小刚进队没多久,天真也还没被磨灭,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什么都能侃。 甚至还当着本尊的面,毫不避讳地说:“咱队里也就队长一个大帅哥,诶我之前还听叶哥说霍教练年轻在役的时候也是帅惨了的大帅比,你看看现在,啧啧,发福成这样,这脸也拿不出手啊,咱队长不会再过二十年也是这个模样吧?” 温景眼皮都没动一下,权当这话题与他无关。 让他把眼睛睁开的是几声惊呼,撞击摇晃感,以及差点能让他脱离位置的急刹车。 司机和霍教是第一批下车的人,然后是前排的那两个满脸好奇的孩子,接着陆陆续续有人站起身走几步,或者走下去。 温景坐在位置上,没着急下车,透过后窗俯瞰,对方是一辆申城牌照的普通私家车,副驾上下来一个带点学生气穿着明黄色羽绒服的女生,上来就冲着他们司机和霍教先鞠了一躬。 满脸着急的模样,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语速很快地在解释。 温景知道霍教的脾气,果不其然,那个女生的话被霍教的手势打断。 从霍教的肢体幅度可以断定,那个女生必然被骂得傻了眼。 温景解开安全带,这才起身,对着车里的其他人嘱咐道:“都到护栏外站着去,别在车里坐着。” 他走到霍教身后的时候,听到他数落着:“你懂个啥嘛,跟你说管什么用。” “这年头的年轻人真他吗毛躁,开个车开成这样,堵车都能追尾,我们时间很宝贵的,给我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就派个小妹过来,你懂个啥嘛。” “我有啥好跟你说嘛。” 温景没第一时间凑过去,而是检查队员们是不是都站在了护栏外安全的地带。 又走到车后检查了一下,最后拿起警示牌放置好,以提醒后续车辆注意。 夜幕下,刮起了一阵夜风,也把那两个新兵咋咋呼呼的声音传送到温景耳边。 新兵1号:“你看见那个司机没?一个女的,捂得严严实实的,你说会不会是什么在逃犯啊?” 新兵2号嗤之以鼻:“你他吗少看点今日说法,脑子看浆糊了。还在逃犯呢,你怎么不说杀人犯,刚叶哥可说了,看着像某个明星呢,懂不懂,土包子。” 新兵1号:“明星?明星自己开车啊?就开这破车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假的,这两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瓜想不出个结论。 温景的眼神随着他们的讨论落在驾驶室的车窗上,在隐约捕捉到车窗下的人影轮廓时,他整个人定住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皱起眉头,然后抬腿走过去,手指屈起扣了扣车窗。 新兵2号:“你看你看。” “卧槽,队长这么刚吗?霍教都没上去揪人。”新兵1号捂住嘴发出惊呼。 “你懂个屁啊你,队长那是去揪人的吗?” 新兵2号朝着前方抬了抬下巴。 两人齐齐看过去。 冷怀素没有挂断谷君昊的电话,听见敲窗声的时候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她耐心地摇下窗,却被溜进来的夜风打个措手不及。 浑身打了个机灵。 她额前的碎发被吹散到脑后,轻轻扬起一个弧度起来。 入眼是一双指节分明、过分白皙的手,微微曲着。 再往上看,来人敞开怀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羽绒服,露出里面一件白色的运动服,运动服拉链拉到最上,却依旧能露出那锋利的喉结,轮廓清晰。 温景手抓着窗沿,腰再弯下来一点,将自己的脸送到冷怀素面前,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极其缓慢地牵起嘴角的一个冷淡的笑。 冷怀素被扑面而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气息定在座位上,难得地怔了神。 他身上羽绒服外套松松垮垮的,里头的运动服却白净妥帖,拉链被他拉到最上,板正得不行,风过境,衣服紧紧贴着他,勾勒出他被宽松运动服掩盖住的绝佳身形。 温景挑了挑眉,低沉的声线唤起冷怀素的记忆。 “下车。” 远处的新兵2号:“靠靠靠,队长一出手,哪有拿不下的啊,人姐姐墨镜都摘了,牛哇。” 新兵1号摸不着头脑:“你到底在说啥啊,队长不是去找司机理论吗?” 新兵2号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新兵1号的脑瓜:“你他吗真傻假傻啊,这活脱脱一场艳遇啊艳遇,俊男美女一同框,这点敏锐度都没有的吗?” 而冷怀素在从头到尾将温景打量过一遍后,丝毫没注意他说了哪几个字,仍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犹豫开口:“你是……温,温景?” 他的五官轮廓更锋利了些,但冷怀素还是能确认,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小时候她最要好的那个弟弟,温景。 温景的笑里又多了一分嘲讽:“我是该夸你记性好?” 这实在不像故人重逢时的常见语气,冷怀素是费解的表情。 温景却恍若未见,又说一遍:“下车。” 冷怀素怼人的话已经在嘴边了,咬咬下唇,还是换了一句:“我不太方便下车……” 温景站直了身,随意地说:“那随你,后面如果有车没看清撞上来……” 冷怀素:“……” 她冷着脸下了车,走到护栏外。 温景站在她身侧,并不看她,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神情淡漠。 但人不走。 说不上是敌意满满,可多少有些阴晴不定。 冷怀素用着不确定的口气说着:“谢谢…提醒?” 温景似乎是笑了一声,可脸上不松动,看着毫无温度,始终一言不发,像高速路旁的指示牌一样,挺拔而冷漠。 好像这次相遇不是儿时玩伴久别重逢,而是死对头再会棋逢对手。 她喉咙里像卡了块润喉糖,丝丝凉凉得甜,泛着点辣,又不上不下害她有种被捏住命门的难受。 是该问一句他这十年过得怎样,还是该客气一句好久不见。 可她本能地觉得都不是,于是她不动声色朝他挪了挪,语气尽量友好轻松:“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比如我小时候抢了你零花钱没还?” “没有。” 冷怀素:“……” 那你这么冲干嘛。 察觉到场面忽然尴尬起来,于是她越过他的身子,探出半个头来看了一眼远处的苏琪琪,问温景:“你们教练是不是贼凶?” “是有点。”温景语调平平。 冷怀素朝他招了招手:“帮个忙弟弟,我那助理脸皮薄爱哭,让你教练少数落她点。” 温景那双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他站直身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像颗小白杨,挺拔得不像话。 “你求我啊”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姐姐。” 冷怀素:“……” 不远处的新兵1号石化在风里,任由新兵2号狂摇他的手臂。 “你他吗看清楚没,队长笑成那样,不是艳遇是啥!” 第2章 对峙(大修) 冷怀素石化在原地,唇瓣微动,就是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眼前这个挺拔的少年,一时不知该踹他一脚,还是该打哈哈圆场。 在她的记忆里,温景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话里带刺的人。 十余年未见,他样貌有些许变化,个子长高了不少,可她还是笃定,他不是这样的人。 …… 小时候,她家和温景家是邻居,两家父亲是挚友。 她小时候性格比现在泼辣得多,按照她的眼光,脾气有些古怪的温景是断然成为不了她的朋友的。 奈何她的父亲冷青岸冷先生与温伯伯感情实在是好,温伯伯是弥勒佛一般的形象,对待她一向是和蔼可亲。 所以温伯伯的话,她也很难反驳。 她第一次正儿八经跟温景打交道,就是温伯伯拜托她给温景做“心理疏导”。 “那孩子不爱跟我说话,我想着同龄人兴许会让他愿意开口,素素能帮帮温伯伯吗?” 这件事被温伯伯描述得很有挑战性,作为江城林里巷的孩子王,冷怀素立刻热情豪迈地应下来。 她那天在游泳馆见到温景。 温景小她3岁,个头比她矮一截,但无论长相还是皮肤,浑身透着股精致劲儿。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温伯伯,即便才7岁,但五官底子实在好得令人艳羡,冷怀素猜测他兴许像他那个传说中的美人儿妈妈。 她大剌剌坐在泳池边,手舀水泼温景:“小鬼,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姐姐乐一乐。” 温景冒出一个头来,用手抹掉脸上多余的水,说:“姐姐,搭把手。” 冷怀素以为他游脱了力,把手递过去,却被他一把拽下泳池,水花一片又一片。 她喝了一大口水,在水里眯着眼睛扑腾着。 温景却丧心病狂地笑着:“多谢姐姐,我乐了。” 冷怀素从那天起就决定温景这个朋友她交定了,倒不是她是受虐体质。 她实在是有仇必报,并且还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走的可是曲线救国的路子。 很长一段时间,温景在林里巷一直都没什么朋友,唯一亲近的同龄人就是冷怀素。 他生得好看,不少小姑娘想要跟他交朋友,却又不敢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冷怀素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她那时候确实有些不厚道,被缠得烦了,不仅答应下来,还坐地起价,收了几个小姑娘的零食,答应带她们一起找温景玩。 那一天就是约在江滨公园,冷怀素喊上温景在西边竹林等他。 她带着两个怯生生却又浑身透着兴奋的女孩子和另一个男生去赴约。 温景见到这一群人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了。 冷怀素站在所有人前头,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想划船,人多好玩点。” 温景倒没有转头就走,只是脸色确实不太好看,像是忍着没发作,也可能是等着跟冷怀素秋后算账。 一行五人上了船,一开始工作人员并不同意他们在没有成年人的陪同下上船。 结果那个男生不知道从哪找了他们领头来,交涉一番,就准了。 上船后,那个男生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还要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说:“这边归我叔叔管,跟他打声招呼就行了。” 冷怀素心里一笑,面上还是跟着吹捧了一句,满足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虚荣心。 奈何那两个女孩,上了船之后,眼神直勾勾挂在温景身上,都心不在焉的。 那时公园的划船项目,是一叶扁舟,用浆手动划。 冷怀素以为自己全程只需要当个背景板,她与温景坐在同一排,百无聊赖地划桨。 之后是不知为何,身后两个女生似乎发生了争执,本来是两人窃窃私语,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到最后,其中一个女生前倾身子,问冷怀素:“姐姐我跟你换个座位呗?” 冷怀素无所谓地点点头,另一个女生却不乐意了。 撕破脸一般,抢先一步站起来,嚷嚷着:“我也要坐这!” 随后船身就剧烈摇晃起来,冷怀素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一头往旁边栽。 嘴唇顷刻传来强烈的痛楚与热意,她伸手一摸,竟然有血。 再抬头一看,温景手掌摊开,错愕地发现嘴里掉了一颗牙。 就这样还不够,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船身越来越晃,完全不受控制。 “扑通”一声,她和温景双双侧翻落水,成了两只可笑的落水狗。 两人在江里遭这一出,夜里都感了冒,温景还因为冷怀素提前撞掉了他松动的牙而痛了好半天。 实在是令两人都刻苦铭心的痛苦记忆。 因此,自那以后,温景就警告她不许再带任何其他小朋友来接触他。 慢慢的,冷怀素就成了温景在林里巷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 那边苏琪琪头都快低进羽绒服里埋起来了,冷怀素皱起眉。 调整自己的表情,真诚地说:“你看这个事吧……” “姐姐可真不经逗。” 温景低笑了声,那笑意纯粹,像是一下子消融了刚才他做出的强势外壳。 冷怀素:“……” 她眼皮突突地跳,强忍着要怼他的冲动,耳机里传来请求通话的铃声,她低头去看,才意识到刚刚匆忙间挂断了谷君昊的电话。 犹豫几秒后,她还是按下了挂断。 她察觉出身旁的那道人影纹丝不动,停驻在她身上的眼神也未曾挪开过,只有被风微微拨起的发丝是动态的。 于是问:“怎么了?” 温景问:“男朋友?” 冷怀素淡淡应了一声,并不想多余解释,其实是未婚夫,却又听见他轻轻一哂。 处处透露出挑衅与不满。 “你在你们队是能说得上话的吧?” 冷怀素示好试图用成年人的方式转移话题。 她早过了那个与温景争锋对麦芒的幼稚年龄。 温景头微微垂着,后脑勺有一根发丝被风吹得呈90度直立,莫名令他看起来有些呆萌可爱。 他掀起眼皮匆匆看了冷怀素一眼,随意地说:“说不上。” 冷怀素抿了抿唇,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温景。 她才不信这种鬼话。 可即使是气得牙痒痒,她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提溜他的衣领,给他来个爆栗。 于是她双手插回口袋里,眉头紧锁着,求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 求人不如求己。 温景松动了站姿,挪了位置,从西边看,与冷怀素并肩而立,两人都是一样的挺拔却又带点随意。 他没看冷怀素却很笃定:“这就放弃了?” 冷怀素懒得理他,冷哼了声,低头看着温景瘦长的影子斜斜落在她脚边,她不动声色轻轻抬腿踩了一下。 后知后觉,跟幼稚鬼待在一起,她也会被传染。 估计苏琪琪这个爱哭鬼最多还能撑一分钟,冷怀素叹口气,刚迈开步,被人拉住。 温景抬了抬下巴。 冷怀素才发现,那边已经散了,但那个教练却朝着他们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冷怀素忽然有点紧张,正忐忑着,刚刚处处刁难她的温景却突然走到她前面,高大的身躯立刻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霍山果然是来骂人的:“你就是司机是吧?你怎么开车的你……” 他发挥还不到两成,被温景拦着往后退了几步。 温景:“消消气。” “你别拦着我,我非要好好跟她说说。” 温景无奈地笑了笑:“你跟她说也没用。”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煞有介事地说:“她脑子转得慢,估计也听不懂。” 冷怀素:“……?”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霍山听了这无厘头的一句,居然还真跟着温景走了。 苏琪琪走到冷怀素身边时,对着温景抬抬下巴,问:“这帅哥谁啊?姐你认识?” 冷怀素伸出手来拧了拧眉心,仿佛这几分钟的重逢已经耗费她足够多的心神。 “算小时候的玩伴吧。” “青梅竹马啊?”苏琪琪立刻有了兴趣,双眼放光道。 “就是一弟弟”冷怀素轻笑了声,“爱闹别扭的弟弟。” 他们没有别的事可做了,等着交警来处理。 于是冷怀素坐回车里,暂时将自己与这被黑夜浸润得寒气逼人的世界隔绝开来。 - 交警大队。 冷怀素这边是追尾的那一方,车前盖瘪进去,引擎似乎也出了点问题,发动都有困难。 而听苏琪琪说,对方司机检查后说只是车后备箱被撞瘪,后备箱盖板打不开,不影响行驶。 手续处理完大概已经接近11点,冷怀素今天的拍摄本来就使她体力消耗过大,她此刻困意来袭,甚至有直接开车回申城不找保险公司处理理赔事务的冲动。 苏琪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这边搞定了,现在就是把车留这,等明天保险公司过来处理,公司那边已经通知过了,说会派人过来,明早我跟你先回申城。” 冷怀素疲倦地眨眨眼,任听苏琪琪安排。 她昏头昏脑地往外走,手腕却被人拉住。 温景似乎走得很急,额前细碎的短发被风吹乱了些,更显少年气。 但他却皱着眉,拉着她的手腕,视线却落在地面上,轻声说了一句:“你永远就只会不告而别吗?” 冷怀素下意识嘀咕:“我哪有不告……” 可却在与温景四目相对时,有些了然。 他看似毫无波澜的眼神下,漆黑的明眸下,是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 她想起来了。 住在林里巷那几年,她经常闯祸,温景没少给她背锅。 红领巾没带拿温景的,反正他总是会多备上一条;试卷考不及格塞进温景书包里,反正他一定会拜托温伯伯多签一个名字;连去温伯伯家吃饭不小心掉了一块肉在地上,她也不用担心到嘴的排骨没了,反正温景一定回把碗里的排骨再夹一块给她。 甚至连冷青岸去世的那一天,她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眼泪一颗颗往下砸,一只小手递过来一颗糖。 温景说:“吃糖,不哭。” 她哭得更凶了,语不成调地跟温景说:“温景,我没有…我没有爸爸了。” 温景也会抬起手来,捏住袖子,擦擦她的脸,告诉她:“没关系,我也没有妈妈。” 你永远不孤单。 可她却在他10岁那年,在两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去溜冰场溜冰的那天,在温景放学回家之前,离开了林里巷。 此后十二年,再没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受伤修勾.jpg 第3章 争吵(大修) 温景眼底的情绪很快收拢回去,他也在冷怀素开口之前松开了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背影依旧挺拔,那瞬间即逝的脆弱感好像只是冷怀素的错觉。 冷怀素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夜风吹到她面颊冰凉,她才回过神来,却始终没有勇气,再去找温景。 苏琪琪似乎看出了点什么,试探着小声开口:“他们是省游泳队出发申城集训的公车,好像也是打算就近安排住一晚,然后明早再派车赶往申城。” “我看姐你那个竹…相识,好像是还是个队长?他们那教练脾气太暴了,后面的事几乎都是他在处理拿主意。” “我晚上闲着无聊还百度了一下,他还拿过世锦赛金牌呢?好厉害!” “是吗?”冷怀素淡淡应了一声,最后朝着温景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带着苏琪琪走了。 苏琪琪见她情绪不高,又不好发问,只好继续说单口相声:“我跟你说,姐,我看他得奖那段时间好像还挺有热度呢,网上好多迷妹说什么他是游泳队的颜值天花板……” 这句话终于让冷怀素轻笑出声:“他从小就不缺迷妹。” 话题就此戛然而止,冷怀素的心绪也渐渐屈从于困倦。 就像这场事故,总要归于平静。 她只当这次重逢是掀不起波澜的小插曲,她和温景长大以后在各自领域里发展,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是欠他一句道歉以及解释,但她想在不会再见面的情况下,也许他会懂得有些事就是不会有任何答案与回应。 - 她们次日上午顺利抵达公司,下午参加原定的海报拍摄活动。 晚上冷怀素又被叫去公司开会,当天下午营销号铺天盖地地报道了她在高速上追尾的新闻,配图是一张她与交警交涉的高糊照片。 照片里她戴着口罩墨镜,几乎看不清任何表情,文案里却千篇一律地说她态度恶劣影响交警办公,影响道路正常通行。 公司将她数落一通,明知道这是对家买的黑通稿,依旧指责她过于散漫,并没收她自驾出省的权利。 公司的批评教育,她悉数接受,波澜不惊地处理后续。 她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澄清声明。 公司对于这次黑料的处理也还算及时,这毕竟涉及艺人品德,既是抹黑就不能放任不管。 他们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交警,打算再联合出一则澄清公告。 - 申城奥体中心游泳馆。 “刷拉”一声,泳道里冒出一个头来,他摘掉泳镜,将轮廓分明的一张脸露出水面。 “转身的姿势怎么回事,看到情况不对还不知道调整?” “你自己看看”霍山把手里的表递过去,“1分45秒33了都。” “要不是第二个转身出问题,能游进1分45。” 温景双臂一撑,上了岸,接过霍山手里的毛巾擦着头,嘴紧紧抿着,一声不吭。 旁边泳道的新兵1号拉着新兵2号小声说:“这成绩还被霍教骂啊我的天。” 新兵2号齐田翻了个白眼:“队长是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霍教不一直这样要求队长的嘛。” 新兵1号刘培知摇摇头:“就这技术水平还要挨批,真是,啧啧啧。” 对于游泳队的一众队员来说,队长温景是名副其实的天才,18岁夺得世锦赛200米自由泳金牌,一举成名,后续在世界级赛事中总共拿了2块金牌,一块银牌,一块铜牌。 是国际赛场上,国家自由泳项目里近乎唯一的夺金点。 而对于主项同样是自由泳的新兵刘培知而言,温景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霍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说:“你俩隔那干嘛呢,训练都做完了?” 两新兵娃娃立刻收声,埋头扎进水里。 霍山转过头,继续对温景嘱咐道:“下午让张教好好给你做体能训练,后半程还能再提点速,有体能支撑你会轻松得多。” 温景仰头喝水,塑料瓶被捏得劈啪作响,水从他嘴角流下他也毫不在意,含糊回答:“知道了。” “还有,之前跟你提的那个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霍山已经走了,又折回来一步,拿着文件夹重重地在温景肩上拍了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不去。” “诶你这小子,我跟你说,你可别倔,上头的意思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知道你不乐意,但反正你只是去录几期,又不影响你训练,你现在除了自己拿出成绩来之外,就是要把游泳这个项目推广出去,你形象好,又……”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 温景不想听霍山唠叨,提起背包,长腿一迈就消失在霍山眼前。 …… 去往食堂的路上。 温景看了眼手机,回了一些上午训练时没有回复的消息。 “靠,咱上新闻了!” “哪呢哪呢!给我看看。” 温景听声抬头,果不其然是刘培知和齐田正勾肩搭背地一边看手机一边东倒西歪地走着路。 温景提溜起刘培知的后领,淡淡说:“走路好好走,你再慢吞吞一点,肉全进别人盘子了。” 刘培知向温景行了个古怪的敬礼,笑嘻嘻的:“知道了队长,您先去。” 齐田也没个正形,笑得脸上起了褶子:“您多吃点,辛苦了。” 温景点点头,几步超过他们,走在他们前头。 齐田在他身后嚷嚷:“你这他吗叫什么咱们上新闻了啊,我还以为是昨天探班集训的新闻稿出来了呢,我昨天拜托那个记者小姐姐放一张我在水里的帅照在报道里,她还答应了呢。” 刘培知:“这怎么不叫。” “这他吗就看到咱队长的半张脸,你不识字吗,这报道主题不是这女明星吗?跟咱有啥关系。” “那还不是咱坐的车嘛。” 不知道是“队长”这个称呼触到了温景的警觉神经,还是对“女明星”这个一般不会听见的词分外敏感。 温景停住脚步,特意等后面两人几步,转过头问:“你们在看什么?” 刘培知巴巴把手机送上去:“队长你看,我们前两天出车祸的事上新闻了,好家伙,那女明星好像被骂得还挺惨呢。” 一旁齐田挠挠头:“说起来,她有态度恶劣吗?” 温景两眼看完了新闻,耷拉着眼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淡淡道:“她没有。” - 一直忙到晚上11点,冷怀素驱车前往谷君昊的住处。 谷君昊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并不是很意外,给她倒了一杯水后,自己摊在沙发一角,撑着头。 冷怀素默默挪动着自己的位置,肩膀挨着他,伸手抱住他单薄的身体。 “怎么见到我不开心吗宝贝?” “没有。” 他声线低沉,作为那类本身就有嗓音优势的歌手,声音很有辨识度。 此刻他语气带点冷意,于是嗓音又沉了几分。 是另一种控告冷怀素的方式。 谷君昊牵起她的手,又问:“今天不回去了?” 她面露难色:“嗯…那还是要回去的,明天上午公司要开个会。” 谷君昊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像是没生气,可刚刚空气间燃起的那一点点恋人重逢时的温存氛围此刻又消失殆尽。 “你们不开会吗,马上《小小春游》不是就要开拍了吗?” 冷怀素靠在谷君昊肩上,微微抬头的时候,唇堪堪擦过他的侧颈,她笑起来。 谷君昊怔了怔,眼神开始瞟向别处,望向流理台,问她:“你晚上吃过东西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碗面?” 不是察觉不出不对劲,冷怀素看了他一眼,却愿意接他的茬:“是有点饿,你这还有速冻饺子吗,想吃饺子。” “我去给你煮。” 谷君昊听到回应立刻起身,加快的步伐昭示他的心虚。 一口小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水花,几个饺子挤挤你碰碰我,在水里小幅度游着。 除了看着火,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可谷君昊就是手撑在流理台边,自顾自一口接一口喝水。 完全无视坐在对面撑着脑袋盯着他的冷怀素的热烈视线。 他掀开锅盖,水蒸气沿着开口的方向逃出来,眼镜全起了雾,他一动不动等水雾消散。 眼镜却被人从后取下,冷怀素扳正他的身子,令他不得不与她对视。 她一只手扶着他的头令他矮身下来,自己的额头则贴上去,眼角眉梢都含笑,声音低下来:“你是有什么事不敢告诉我?宝贝。” 她直直望进他眼里,昏昧的灯光钝化了她的棱角。 这语气再暧昧一分,他也许就能失去理智,察觉不出这话背后的质问意味。 他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很累,先拿开她挂在自己肩上的手,再从她手上夺回眼镜戴上。 他沉声说:“《小小春游》那个综艺我拒了。” 冷怀素抱着手臂,后退几步靠在流理台上,茫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末吧。” “所以这件事你隔了将近一个月,还是在我问你的情况下,你才打算告诉我?”冷怀素的眼神冷下来。 谷君昊似乎也不打算辩驳,同样身子往后一靠,对峙的局面就悄然生成了。 “公司讨论后,打算让我之后把重心还是放在音综上,今年就不参加别的综艺了。” “所以呢?我没问你为什么拒了,我问的是这件事我没有知情权吗?” “素素……”他望进她眼里。 他不会不明白,她虽然时常气焰嚣张,但鲜少露出像此刻一般咄咄逼人的状态。 “之前难道不是你说,这个综艺正好在婚礼后开拍,可以作为我们婚后的首秀。”冷怀素诘问他。 “我这边安排出了点意外。”他也皱起眉。 “那现在我不去了,你也可以拒了。” “我为什么要拒,又不是只有你会理性思考。” 这话是谈不下去了,冷怀素只感觉胸腔燃火,阀口却被关上,火辣辣地疼,无处发泄。 她将自己的头发从前往后捋,默默走到玄关,回望了一眼,站在这个距离已经看不清谷君昊的表情了。 “你总是说我不够爱你——” “咱俩到底是谁爱事业超过爱对方?” 谷君昊无言,只是望着她。 “我看这个婚到底要不要结,我得重新考虑一下。” 说完这句话,“嘭”一声关门声,宣告此次剑拔弩张的会面结束。 谷君昊眉头紧锁,长出一口气,胸腔起伏着。 转过身,小锅里的水位下去了一半,几个精致的饺子被大火熬破了皮,此刻露出破败的内馅在水里挣扎着。 一如现在的他。 冷怀素出了门,手停留在门把手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消除那因气愤至极而造成的窒息感。 她不敢相信,她本该在下个星期,和这样的谷君昊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v前可能会有一些“前男友”的剧情哈,他和姐姐确实不太合适 这篇篇幅可能会比之前的文要长一些,略有些慢热,v后我会尽量多更的哈,感谢宝贝们的支持 第4章 见外 冷怀素坐在车里,却迟迟没有发动。 手机安安静静躺在储物盒上,没有人来电。 她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理智与感性在搏斗,一再确认此刻她不属于被情绪牵着鼻子走的阶段,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随后拿起手机给谷君昊发了一条短信。 “我想过了,婚礼暂时推迟吧,推迟到《小小春游》拍摄结束。”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让步了。 她实在无法相信他们两个现如今是能携手过下半辈子的状态。 发完这条短信后,她等了五分钟,却像是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应。 她耐心耗尽,正打算关机,却接到苏琪琪的电话。 “姐,你知道吗,《小小春游》节目组今天发来的文件里,常驻嘉宾里并没有君昊哥的名字吗,我去确认过了,他们说君昊哥那边拒了这个综艺?” 冷怀素拧着眉,淡淡答应:“嗯,是拒了。” “啊?姐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拒啊?那我们还是照常吗?” “当然照常,你在想什么,拒了这个节目,我这个月在家里躺尸啊?” 苏琪琪茫然点点头,说:“也是。” 手里没有戏接,这个月的工作安排少得可怜。 “可是之前不是说这个节目作为你们婚后首次合体……” 冷怀素:“婚礼推迟了。” 苏琪琪长长地“啊”了一声,惊讶地不敢开口多问一句。 只敢小声说:“哦我打电话来是想说,节目组那边今天发了通知,说由于场地工期的问题,节目拍摄要延期大概一个月。” 她本来还以为,这正好给了冷怀素充足的时间,可以仔细慢慢地准备婚礼。 《小小春游》是一档育儿综艺,节目组打造一个全新的幼儿园,邀请各界的嘉宾共同担任照顾孩子起居的责任,平日照常由专业幼师给孩子们上课,周末则由嘉宾们带领孩子们去野外春游,拍摄期为18天。 冷怀素出道这几年来,刚开始几年的情况非常不好,几乎是在各个剧组里跑龙套,一次在韩开生导演执导的竞技综艺替补的机会,她出色的竞技表现以及自然的综艺感让她有了一些热度。 后续也因此参演了一些剧集的配角,演技得到肯定,美貌也渐渐出圈,这境遇才渐渐好起来。 她看起来是高冷那一挂,可却很喜欢小朋友,再加上《小小春游》是韩开生导演的新作,韩导对她有知遇之恩,接到邀请她立刻就应下了。 谷君昊不参加,是他和他公司商量出的决定。 他没有考虑过他们之前的计划,仿佛两人还是单独的个体。 那她的决定也不会受他干扰,不是只有他才会理性权衡利弊。 但延期拍摄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问苏琪琪:“那我这一个月还有什么行程吗?” 苏琪琪小脸一白:“几乎没有…” 冷怀素打着算盘,喃喃道:“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综艺延期,婚也结不成。 “那你干脆跟公司打声招呼,我休假一阵子吧。” “啊?姐,可是……” “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我先开车回家了。” 冷怀素利落地挂了电话,再次确认谷君昊并没打电话来,她长出一口气,一鼓作气将手机关机。 回到家。 浴缸上水雾缭绕,平静的水面上只有一处,浮起一个又一个气圈。 冷怀素到了极限,整个身子浮起来,激起大片的水花,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眼睫上还挂着水汽,眼眸清亮,白皙净透的皮肤在暖黄的灯下似乎隐约可见皮下交错的血管。 在水下憋气的这40秒里,她想了35秒谷君昊。 剩下5秒居然想到温景,想起小时候那家伙在游泳池一呆就是一下午,也不知道现在他最长能闭气多久。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气愤又轻而易举被唤醒。 用手象征性地锤了锤水面,还是不甘心地去摸手机。 手机刚开机,就接到奶奶的电话。 “奶奶。” “嗳,囡囡,你手机怎么关机啦?没出什么事吧?” 冷怀素将手机拿下来,发现4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奶奶。 她又抹把脸,将身子再往下滑一点:“没事,奶奶,就是手机没电了。” 奶奶吴三莲这才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还说,你手机一般都不会关机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对了,最近是回暖了,老话说春捂秋冻,还是要注意保暖,晓不晓得?” “晓得的。” 冷怀素整个人被热水泡得心也烫起来,听见奶奶的声音忽然鼻尖泛酸。 最关心自己的永远是奶奶,而不是那个人。 “奶奶,囡囡想你了。” 吴三莲笑起来:“奶奶也想你啊,你要是有空,就回来看看,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冷怀素忍住泪意,热水将她的心都泡得皱巴巴的。 她忽然决定:“囡囡这就回来。” - 江城林里巷。 入夜起了风,寒气有些逼人,趴在巷口的橘猫打了呵欠,浑身哆嗦了一下,冷怀素也跟着打了个寒噤。 她坐了个红眼航班赶回江城,下飞机直奔林里巷。 巷口逼仄,且入巷那一段青石板上坡路,很考验开车人的技术,她不太想麻烦司机。 她这次临时起意要回家,甚至没通知苏琪琪。 这丫头爱操心,对她的事是真上心,说是她的助理,实际上经纪人的大部分工作也是由她完成。 她名义上的经纪人岚姐除了做决策,偶尔大发慈悲为她谈下几个资源,其他落实的工作都交给苏琪琪。 她也不想自己放假休息,还让苏琪琪白担心。 行李箱拖过青石板路,轮子与石板摩擦发出沉闷的“咕噜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这动静格外突出,引得不知哪户人家养的狗都吠了几声。 轮子要是一不小心卡在凹槽还会突然拖不动,拽得冷怀素手臂生疼。 她没办法,推了推墨镜,提起箱子,费劲地一步一步往里走。 再早两个小时,巷子里敞开的院落大概会多一些,那时候各户人家昏黄的灯会透过窗户投在路面上,前行的路便清晰很多。 此刻,走了五分种,只有年久失修的散发出微弱光芒的路灯立在道路两旁,稀疏的程度似乎尤为担心她能看清路。 越往里走,灯光越暗,间或有几家还亮着灯,冷怀素都要闭眼在心里感谢几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边走边停,终于走到了自家门前。 老旧的宅院没有门铃,她垫着脚朝里张望着,知道厅堂亮起的灯是奶奶在等她。 “奶奶。”她把手拢在嘴边,小声喊了一声。 没有应声。 却听到一声奇怪的响声,回头一看,坏了! 由于地面不平,行李箱正在远离她做着做自由滑行运动。 她弯下腰想要捞回来,却有人抢先一步。 一只秀窄修长的手扶住行李箱的手柄,轻轻一提毫不费劲地将箱子提起来,送到她跟前,扶稳。 “谢谢谢谢。”冷怀素说完,抬起头,却在看清那张脸时,怔了怔。 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少年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冲锋衣,照旧拉链拉到最上,右手随意地插在运动裤口袋里,一张神情冷峻的脸,五官像刀刻一般深邃而精致。 温景不回答,轻轻一笑:“姐姐可真不见外。” 冷怀素:“?” 温景:“重逢第二面,就想进我家门了?” 冷怀素呆呆地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隔壁宅院的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入亮处。 吴三莲眯着眼看清来人后,朝着冷怀素招手:“囡囡回来啦。” 冷怀素:“……?” 第5章 生抽 这栋老房子是冷怀素的爸爸冷青岸购置的,已经有了20多个年头,是个小二层洋楼,带着前院。 好在三年前冷怀素将里里外外翻修过,并没有多少陈旧的痕迹。 她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吴三莲正好将厨房里煤气灶的火关掉,抽油烟机也即刻停止。 几秒钟,老太太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出来。 冷怀素口渴得慌,坐在饭桌旁先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冰水。 老太太啧嘴:“这个天气就喝冰水呀囡囡,这习惯要改。” 伸手将嘴角的水渍抹干,冷怀素说:“刚刚水温开太高了,我热得慌。” 她头发擦了个半干,额前光洁,本就白皙的脸在水蒸气的滋养下更加透亮,显出她极好的皮肤底子,每一寸肌肤都透白莹润。 她伸手捞过桌上的面碗,尝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呢,着急说:“唔,真好吃。” 说得含混不清,不妨碍吴老太太听清了,但她面上看不出来,只是小脸一摆,走到客厅沙发去开电视。 也就只有嘴角那一丝上扬的弧度能看出来她很满意。 反正铁了心休息,她干脆也不控制饮食,在家不用顾忌那么多,她吃得又快又虎,实在称得上狼吞虎咽。 吴三莲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觉得好笑:“说你是个明星哦,吃饭这样子不知道吓跑你多少粉丝。” 停顿了几秒,又说:“回个家嘛,连家门都找错。” 冷怀素:“……” 她用筷子挑面的动作一滞。 这事还真不能怪她。 她爸爸冷青岸和温伯伯温通是多年挚友,当时两家在一处购置房产也就罢了,大到院门小到墙砖,外院布局一模一样,外人看过去,只以为是一家人买了两栋房。 她前几年翻修的时候,提议过将院子也好好翻修一下,换一个装修风格,被吴三莲否决。 “你爸要跟你温伯伯做一样的,你就别折腾外院了,把里屋翻修翻修也就得了。” 冷怀素于是没坚持,只是把两层小洋楼的外墙换了个颜色,里屋全部重装修。 夜里没看清门牌号,更看不清外墙颜色,走错了家门倒也情有可原。 她摸了摸鼻子小声狡辩:“当时要是院子也翻修了,不就不会认错了。” 说到这,冷怀素薅起最后一口面条进嘴里,发问:“温景那小鬼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要集训吗?” 老太太没直接回答她,倒是笑了笑:“人小伙现在都长到187的个儿了,还管人家叫小鬼呢?” 冷怀素:“他长到两米也是小鬼。” “他是进国家队了吧?我听我同事说他还是游泳队精英骨干呢,不是还拿了世界大赛的金牌的?” 吴三莲电视声音开得大,此刻把声音一再调小,不知是不是错觉,冷怀素总觉得老太太听见她的话,脸上有些为难的神色。 老太太不看她,脊背坐得挺直。 淡淡说:“那孩子有出息的,十几岁就被选入国家队了,他这是请了假,你温伯伯摔了腿,要他回来看看。” 冷怀素总感觉老太太有些不愿意往下说的神态,本来就对温景的事并不上心,不过随口一问,也没起疑心,只是顺着老太太的话接着问:“温伯伯腿怎么样了,严重吗?” “伤筋动骨一百天喏,倒也没事,静养着就好了,说起来,还不是你温伯伯想儿子想得不行了,平时哪有这正大光明叫温景回来的机会哟。” 冷怀素点点头,两三句又被老太太带偏到别的话题。 直到两人收拾好一切,互道晚安了,老太太才幽幽然想起来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温景在集训的?你们平时有联系?” 冷怀素对那场车祸实在是没有好感,且困倦疲乏,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推着老太太进屋。 “没联系,我也是看新闻知道的。” 老太太进了房门了,还不忘探出个头来,又问:“君昊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你这孩子也是,说回就回来了,下星期你婚礼,奶奶不还是要去申城的吗?” 这问题对于现在的冷怀素来说,可谓是世纪难题。 她糊弄过去:“他忙着呢,哪有时间陪我回来。” 老太太点点头:“也是,筹备婚礼可麻烦呢。” - 清晨,林里巷北面的公园里,暖黄的阳光穿过竹林,点点打在石椅上冷怀素的脊背处,她穿一件黑色皮衣,此刻背部都有些许灼烧感。 这个时间点,好在路过的人不多。 她戴着帽子墨镜在这坐了小半小时,除了招式利落的吴三莲每次转过身都会朝她飞个眼神以外,似乎并没有人认出她来。 她抿一口咖啡,朝着随着音响口令再次转身,也再次抛媚眼过来的吴三莲女士点点头,笑容慈祥得仿佛她是老太太的奶奶。 这绝佳观赏席有些孤独,咖啡也阻挡不了她渐渐侵袭上头的困意。 虽说一夜无梦,她难得睡得香甜,但老太太早上7点就来房间把她薅了起来,半分钟懒觉都不让她睡。 被老太太叫起床的那一刻,冷怀素还在想,难怪人都说她像奶奶,长相像,脾性更像,那倔起来,谁也拉不回来。 也就只有老太太能做到7点把她喊起来。 “素素来看奶奶打太极呢?” 冷怀素撑着下巴,整个人一哆嗦,睡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回过头发现是拄着拐杖的温伯伯温通,她连忙起身,喊人:“是啊,温伯伯好。” “嗳,好,好。” 温通佝偻着背,个子看上去要比冷怀素还要矮一截儿,体型微胖。 而正搀着温伯伯的温景呢,一身黑衬得他皮肤更亮白,高大挺拔的身姿,为了扶好温伯伯,此刻甚至微微弯下了腰。 这体型差莫名有些好笑,冷怀素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正偷着乐,抬眼就跟温景四目相对,她嘴角有些僵硬,默默移开了视线,别过脸问温伯伯的身体状况。 “这不,打了石膏了,今天阿景起个大早带我去医院复查,人少没排队,平时那人多了去了……” 温通的话,多而密,侃起来也是天南地北都能说上一通。 冷怀素在这场谈话里是配角,只管给回应就好,倒不费劲,就是这脸渐渐笑僵了,她努努嘴微调着表情。 一直当背景板的温景,突然出声:“爸,你腿又不疼了?” 温通正说得起劲,敷衍他一句:“不碍事。” 又继续说到谁家的母猫昨天生了三胎,小奶猫送出去两只。 温景扶着他的胳膊,似乎使了点劲,温通脸色微变。 温景:“奶奶还在家等着呢,不是还给你熬了汤?” “也是”温通露出遗憾的神情,“素素中午过来吃饭啊,伯伯再好好跟你说说…” 温景轻轻一哂:“人家答应你了吗,人家忙着呢。” 冷怀素知道他呛她的根源,不好反驳,但是气又不顺,只好僵硬地笑着:“有时间的,我等下问问奶奶。” 温通翻了温景一个白眼,忙说:“素素你别理他,这孩子游泳练多了,脑子进了点水也正常……” 几乎是连拖带拽了,温景还是带走了温通,冷声说:“走了。” “说好了啊,中午来吃饭啊。” 温通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倒还有心情将头转了个90度,朝冷怀素热情地挥挥手。 而温景,头也不回,只留一个宽阔的后背。 …… 老太太终于练够了。 音响声音停了,人却还没散。 吴三莲众星捧月一般,被团团围住,最内圈的全是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精神矍铄的爷爷,各个笑脸相迎的,也不知跟老太太说些什么。 别的奶奶尚且捧腹笑开了怀,吴三莲女士却依旧只是挂着客气的微笑,那修长的脖颈,微昂的头,活脱脱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冷怀素发笑,心里吹了声口哨。 等老太太走近,她递水过去,促狭的眼神也一并递过去:“要不怎么说我像奶奶呢。” 吴三莲不紧不慢地喝口水,身边陆续散去的爷爷奶奶跟她打招呼,她一边还要伸手示意。 “有话就说,又在那编排你奶奶呢,胆子不小。” 冷怀素:“说说,有没有哪位爷爷能配得上我貌美又贤惠的奶奶?改天介绍我认识认识?” 老太太笑着将冷怀素的头推开,轻声骂了句:“又在说疯话了。” 冷怀素打量起老太太。 吴三莲年轻的时候确实美得不可方物,就是脾气比现在泼辣得多,村里村外都有人喊她“莲辣子”。 而此刻,岁月没能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阅历和经验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气质。 冷怀素刚出生的时候,都说她长得不像爹不像妈,就像她天生丽质的奶奶。 也许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也许是她与吴三莲相处时间最久,久而久之,两人越来越像。 也越来越合拍。 想到这,冷怀素伸出手来揽住了老太太的身子,头枕在老太太颈窝处。 老太太不再说她走路没个正行了,反而是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 那轻柔的力度,是她从小到大在梦里梦过无数次的,本该属于妈妈的手的抚摸。 她到底,从未拥有过。 - 临近做午饭的点,老太太丝毫没有要起身的趋势。 冷怀素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了她好几眼无果后,抬头问:“今天的主餐是,西北风吗?” 老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急什么,你温伯伯家饭点晚,等下不就来喊人了,这就饿了?” 一个鲤鱼打挺,冷怀素顶着一头凌乱似刚睡醒的头发,说:“真去温伯伯家吃饭啊?” “那不然呢,昨天早就说好了的。” 一集电视剧结束,广告时间里,吴三莲将音量调小,终于看冷怀素一眼:“你昨天半夜倒是有进人家家门的胆量,今天就怂了?” 冷怀素:“……” 能不能不提这走错家门的事了。 她求饶一般,拖着尾音,拿腔作调地说:“去~怎么不去?肯定去。” …… 过了不到半小时,温伯伯果然来叫人。 她跟着老太太去了隔壁家,刚踏进门,水还来不及喝一口,温伯伯即刻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这架势,让她以为温伯伯不是摔了腿,而是被关上孤岛一个月,重见光明之日恨不得说上两天两夜来恢复自己的语言机能。 厨房里温景的奶奶周雪梅忽然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不知道对谁说了句什么。 没多久,温景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周雪梅抄着锅铲又小步跑出来:“要老抽,别买错了。” 温景蹲下身在玄关穿鞋,运动裤腿因这动作上滑了几寸,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小腿肌肉。 冷怀素正好瞥到这一幕,不得不再一次承认,即使温景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她依旧能从他的体型,他宽阔的后背以及收束的腰线得知,他的身材肌肉曲线一定很有条理,是广义上最标准的那种游泳运动员身材。 她正愣着神,温伯伯讲了什么她全然不知。 所以在这时,与温景对上了视线,就成了一件令她要用咳嗽掩饰尴尬的事情。 “一起去吗?” 冷怀素疑心自己听错,茫然的表情看过去:“嗯?” “要不要跟我一起”温景平静地看着她,明澈如镜的双眸又瞥了一眼她身侧的温通,“去逛逛?” 这暗示的意味已经不能再多一分了,冷怀素立刻起身,说:“好。” 两人走出去好几步,谁都没开口,冷怀素踌躇着。 温景打破了沉默:“下次不想听可以直说,我爸不会生气也不会伤心,他只会找下一个目标。” 冷怀素有些心虚地咬了咬下唇:“其实也还好,温伯伯还挺有趣的。” “那随你。” 温景说着,步伐迈开来,一步就拉开与冷怀素并肩的距离,他的冲锋衣因摩擦而发出的响声,带着一缕风,一并贴了贴冷怀素的脸。 好像不论怎么看。 现在的温景都不是很喜欢她。 偶尔散发出的一点点善意,也带着尖刺,很是敷衍。 童年要好的异性玩伴,没有告别的突然分离,时隔十几年后的重逢,哪一个因素好像都是尴尬的促成因子。 …… 超市没两步路,但走到门口温景突然停住了脚步。 “帮我拿一下,老抽,我回个消息。” 冷怀素“哦”了一声,也没多问一句。 这超市去年刚翻修过,两间门面合并,面积扩大了不止一倍,俨然有了一个小购物中心的规模。 冷怀素对超市本来就陌生,对林里巷的超市更是陌生,眼睛在一排排货架扫过去,仔细扫描着目标物件。 温景在微信上依旧话少,不到半分钟就处理完毕,他抬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冷怀素在食用油那一排货架旁挪动,那认真的架势,仿佛她不是在找酱油,而是在寻宝。 他挑了挑眉,朝她走去。 他看着她终于走完了食用油这一侧货架,也终于找到了酱油所在的货架。 却停住了向着她走去的脚步,他皱着眉用余光注视周围。 有些不对劲。 也许是本能,他对一切未知事物的警惕性都很高。 收银台坐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店里没什么客人,此刻窝在椅子里,嘴角带笑看着手机屏幕,像是沉浸在网上冲浪中。 但手机,此刻被她单手握住底部,与桌面呈90度角,绚丽的后盖上,黑黢黢的双摄正对着酱油那一排货架。 温景蹙起了眉,脑子里闪过昨天下午两个新兵叽叽喳喳的对话。 …… 冷怀素终于在正对收银台的那一排货架上看到了酱油,正拿着两瓶比对着,听见了身侧的脚步声。 她举起右手这瓶,问他:“老抽是这个吧?” 很奇怪。 她这段时间见到长大后的温景,察觉他的性格与小时候几乎无差别,依旧寡言冷脸。 此刻的他,脚下生风,脸上依旧是毫无情绪,他的眼神里却有着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某种,带着严肃的,关切。 她没来得及想明白这眼神里到底是什么含义。 因为。 温景不但不回答她,反而在离她越来越近的当口,拉下了黑色运动服的拉链,露出里面一件素净的白T恤。 然后,将身上这件运动服外套快速地剥落,拿在手里,修长的手臂轻轻一抛。 冷怀素眼前一黑,更要命的是,带着温景身上如山泉般清冽的独特气息的这件外套,铺天盖地地,缚住了她的呼吸,缠住了她的脉搏。 她右手一空,左手也空了,有瓶子相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然后是一双修长的手搭在她肩上。 推着她往前走。 “是这个。”温景说。 第6章 饭桌(大修) 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以后,冷怀素急着要掀开温景盖在她头上的衣服。 可惜挣扎无望,这个人不仅双手搭在她肩上,更是几乎将这件宽大的运动服外套死死地“钉”在了她头上,他的两只手就是最好最牢固的“钉子”。 “小朋友,帮哥哥拿一下货架第三排那个红色瓶子的酱油好吗?” 温景的声音,隔着衣服,竟令冷怀素觉得温柔了几分。 她满头雾水又不好发作,只好冷声说:“你玩够了没?” 温景不搭理她,一阵轻快的小跑声过后,他再次开口:“钱在哥哥裤子右边的口袋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收银台刷条形码的声音,收银柜打开的声音。 以及收银员清脆的带着很强探究意味的问话:“这是……?” “姐姐,前几天刚从国外回来,没给我带礼物,跟她闹着玩呢。” 冷怀素:“……” 这人这句话里到底有哪个标点符号是真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 奈何还真有人信。 “给,找的零钱。” “小朋友,谢谢你,这是你的谢礼,刚刚放回货架的果冻,你现在可以拿过来结账了。” 小孩子奶声奶气又不掩兴奋地说:“谢谢哥哥!” 在小朋友跑开了以后,温景终于松开了放在冷怀素右肩上的那只手,转而去拿结好账的酱油。 走之前,他看了收银员一眼,随后视线向下,看的是她此刻架在桌子上的手机,有阳光透过百叶窗,黑黢黢的摄像头,像蛰伏在暗处的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收银员脸上浮起薄红,慌乱将手机扣倒在桌面上。 他眼神冷得像能结出冰霜,却随意地扯了个笑:“应该不用我检查?” 收银员结巴起来:“不…不用,我没…” …… 那时候他听见刘培知和齐田说了什么呢? 两个新兵在他身后感叹着:“这个女明星负面新闻还挺多啊最近,估计也确实有问题吧?” …… 温景收回那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虚揽着冷怀素的肩出了门。 阳光透过他的发丝,他在无人注意的路口,看着有装着桶装饮用水的三轮车慢悠悠从他眼前驶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她没有。 - 出了超市,冷怀素一把拽下盖在她头上的这件外套,静电害她此刻的发型像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她随手捞了两把头发,本该满是怒火的一张脸,此刻却有些别扭的神色,她仍皱着眉,质问道:“你到底在干嘛?” 隐隐约约觉得这小子大概也不至于幼稚成这样,他即便再讨厌她,再怪她当初一声不吭离开,也不至于拿小孩把戏戏弄她。 温景不回答,只是从她手里接过外套,抖了抖,又披在了她肩上,不由分说地,将拉链从下至上拉。 甚至觉得还不过瘾,将领子立起来,一鼓作气将拉链头停在了最上端。 冷怀素的小半张脸就埋进了这样的黑色里,一如她此刻的脸色。 “喂!” 她把手从温景这件外套的袖子里穿出来,一掌拍在他后背。 可由于体型差,她这动作像是甩了个水袖,手被他的袖子牢牢封印住。 “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温景迈开步,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这动作看起来,挑衅意味十足。 冷怀素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再次冒到了嗓子眼,努力遏制她想要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你刚刚在跟收银员讲话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像是对着墙壁说话,无人回应最似绝境。 于是她渐渐偏离了自己想要搞清楚事情由来的初衷,咬牙切齿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让你进不了家门?”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 拐角处冲出来一个孩子,扑到温景怀里,他将他扶稳,嘴角笑意加深。 “小心点。” “好嘞,景哥哥。” 冷怀素:“……” 她被彻底无视了,这样的后果就是,成年人法则不再管用,她扬起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危险而迷人。 “我给过你机会的,弟弟。” 温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毫无察觉,淡淡瞥了冷怀素一眼,眼神带点无奈,诚恳而又认真地说:“姐姐,你稍微有点吵。” “呵呵。” …… 林里巷的几个奶奶们不理解,太阳当头,各家飘出各色的饭菜香味,小小的巷子里,却窜过了两个奔跑的人影。 冷怀素也不明白,她会在那样充足的日光下撒开腿奔跑。 背后冒出一层薄汗的当口,她停下来,手撑在膝盖上费劲地喘气。 看着前面那个同样停下脚步的少年转过头来,他的脸逆着光看不清神情,只有轮廓依旧清晰。 那耀眼得令人能看见光圈的太阳,恍惚间让她回到十五年前,那个穿着连衣裙就像拥有了全世界的夏日。 绵长悠悠的夏日。 是她后来十五年的人生里再无法企及的,快乐。 …… 她喘够了气,复又站直了身,指着温景喊:“有本事你别跑。” 温景笑容纯粹:“我可以再让你五秒。” 这对于冷怀素来说,已经是近乎侮辱般的挑衅了,她牟足了劲,朝着温景跑去。 温景站在光里,好整以暇地数着:“5,4,3……” 数到“1”的时候,冷怀素终于抓到他的冲锋衣帽子,可他话音落全了却全然没有往前跑的动作。 冷怀素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在他右肩上。 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说:“你怎么不跑了?” 温景往身侧挪了一步,侧开身子,冷怀素越过他终于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距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地方。 谷君昊缓慢地摘下墨镜,视线先落在冷怀素脸上,轻轻喊一声:“素素。” 随后,他看向温景,眼神里有探寻也有嵌着不满的警示,最后,他望向还抓着温景冲锋衣帽子的冷怀素的手。 冷怀素默然将手垂下来,声音听不出一点高兴的意味:“你怎么来了?” - 温家饭桌上,气氛很是诡异。 经过这一番折腾,三人回到温景家的时候,温奶奶急得在门口直转悠。 大老远看见温景就说:“你这孩子,让你快一点,你是去除暴安良还是去见义勇为了,我菜都等凉了。” 温景温顺地挨骂,一句也不辩驳。 直到温奶奶看清他们身后多了一个人。 温奶奶好客,在知晓谷君昊与冷怀素之间的关系后,这顿饭立刻升级成了齐聚一堂,一锅乱炖。 吴三莲见到谷君昊之后很惊喜,连连道:“我就说这孩子怎么自己跑回来了,她还蒙我说你忙,不回来。” “是来接她回申城吧?也是,新娘子不在还怎么筹备婚礼呀。” 冷怀素一直冷着一张脸,并不打算作解释,只闷头安静吃菜。 谷君昊却也妄图维持表面上的平和,说:“是,接她回去。” 温景的手机从兜里滑落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却在直起身之前,猫着腰对着坐在他旁边的冷怀素笑了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要结婚了?” 冷怀素往嘴里塞了块排骨,一边压低声音含糊答道:“还早。” 温景坐直身,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然后也夹了一块排骨咬了一口。 “那看来是吵架了。” “吴奶奶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 冷怀素低下头喝汤,磨了磨牙:“你就这么想看我笑话吗?” “有点。”温景好整以暇地笑着,并不打算反驳。 冷怀素:“……” 有仇必报的冷怀素,并没打算忍气吞声,而是告状模式一键开启,将温景刚刚在超市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直接导致后半程温景在饭桌上丧失了荤菜自主选择权。 冷怀素心里平衡了不少,面上也挺乐。 温奶奶一边教训温景,一边还笑:“真好,这俩孩子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要好。” - 吃完饭,吴三莲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端倪,说自己要留下来帮忙,催冷怀素和谷君昊先回去。 往回走的路上,谷君昊问她:“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冷怀素淡淡地看他一眼,用表情替代疑问句。 谷君昊:“没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这么要好的……” 他犹豫了一秒,似乎在纠结措辞:“弟弟。” “小时候要好而已,我们很久没见了。” 谷君昊跟在她身后,摸了摸鼻子,状似无意地接了一句:“是吗。” 他有一种出于本能的直觉。 即便那个少年此刻也许确实没有多余的情愫,但在未来也许情况全然不同。 他几乎是在看见温景的第一眼,就有了切实的,危机感。 第7章 节目(小修) 吴三莲回到家的时候,只有谷君昊一人坐在沙发上。 老太太纳闷:“囡囡人呢?” “她说困了,回房休息了。” 老太太了然地点点头,手背在身后,上了楼梯,小心翼翼打开冷怀素的房门。 看见她整个人埋在被窝里,但细心看,能看见被子头有轻微的动静。 吴三莲径直走到她床头,一把将被子掀开一角。 果然,冷怀素正抱着手机,屏幕的光将她的脸照得光彩十足,她嘴角的笑容也并未来得及收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冷怀素打算将缄口不言贯彻到底,就没想到坐在床边的老太太一个起身就给她脑门来了一记爆栗。 “你这孩子,学什么不好,学你奶奶倔脾气!” 老太太追着她连环问,冷怀素实在招架不住,于是全盘托出。 老太太听完沉默了很久,先是叹口气:“那确实是那孩子做得不对。” 又说:“你跟君昊既然想好了要走一辈子,就该料想到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有问题就好好沟通解决,解决不了再做别的打算。” 冷怀素努努嘴:“爷爷就没做过这种事,爷爷做什么事都给你打报告。” 吴三莲的目光,因着这个人的提及而变得渺远又柔和,她下意识笑起来:“你爷爷!” “你爷爷气人还少啊?” “书呆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笨死了都。” 冷怀素浑身打了个冷战:“腻死我了得了。” “德行。” 冷怀素叹口气:“不是我不沟通,但做错事的那一方就不该低个头吗?” “他今天出现在这不就是来低头的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这叫什么低头,我看他就是想逃避错误,粉饰太平,顺便拿您来压制我,所以我懒得理他。” 吴三莲摸摸冷怀素的后脑勺,语调更轻缓了几分:“你啊,别学你奶奶我,这么要强,在感情里在婚姻里,争个输赢又有多少意义呢?” 是没有多少意义。 但她不喜欢认输的感觉。 冷怀素垂下眼睫,雨刷一般扑簌簌两下,默然点点头。 “君昊这孩子,各方面都算与你相配,他不像你爷爷那般性格温吞,且多疑多虑,毕竟他爸……诶不说了,总之你们两个要互相多包容多担待些。” 冷怀素听了进去,没多久下了楼。 她跟谷君昊交谈了许久,但最后不肯让步,只说婚礼一定要推迟,谷君昊无奈之下也算同意。 当天晚上,冷怀素送谷君昊去江城机场,自己还是折回了家。 吴三莲见她又回来了,叹口气:“你这孩子。” - 冷怀素照旧在江城过着休假生活,但在那一天后,冷怀素没再见过温景。 许多天后才后知后觉问一句:“最近怎么没看见温景那小鬼了?” 吴三莲彼时正站在水池前,将白菜从水里捞出来甩了甩,说:“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是回来度假呢?” “队里就给他批了半天假,那天吃完中饭就赶回去训练了。” 冷怀素将最后一个樱桃塞进嘴里,并不在意地说:“是嘛。” 人与人的缘分本来就浅薄,她承认那天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像是回到小时候。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将他重新规划进人生轨道里。 有些人,能留在回忆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 申城奥体中心是临时的集训中心,场馆没有总局一半大,所有参加世锦赛选拔赛的运动员则分组分时段在场馆内训练。 温景这天照常在馆内训练,霍教在他上午训练结束后又找到他。 苦口婆心地劝:“那个节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上边可问我好几遍了,说是节目组那边马上要拍宣传照了……” 温景打断他:“我要耽误几天?” 霍山听出来这是松口了有机会的意思,喜上眉梢:“你就去录2期飞行嘉宾,顶多两三天,你这段时间的状态完全可以去录制。” 温景做出思考的模样:“体能训练不影响,我录节目也可以做,就是没有水下训练是吧?” “是,但是不影响,你回来了我再给你加训,出问题再给你调整,对于你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 最终温景还是点了头。 霍山如释重负,一副可以交差了的欣喜模样。 “节目组那边对接安排什么的,廖昀到时候联系你。” 临走了,他又折回来,说:“你小子,好好表现啊,别给队里丢脸。” “哦对了”霍山眯起眼,“我听人说,那节目你还有老熟人在呢?” - 冷怀素只在家住满了两个星期,公司那边不同意她休假一个月,以要拍摄《小小春游》宣传海报为由,把她召了回去。 老太太在跟她住了一周以后,也已经进入跟她相看两厌的状态,听到这消息,连连挥手:“赶紧走吧,天天在家游手好闲,长膘呢。” 冷怀素眨巴眨巴眼睛,矫揉造作地抽泣了两声:“刚回来的时候奶奶还囡囡长囡囡短,现在巴不得人走呜呜……” 吴三莲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提溜着她的衣领,仿佛是提着一袋垃圾一般,将冷怀素从她肩上剥离。 “奶奶马上给你买机票啊,别哭别哭。” 冷怀素:“……” 江城和奶奶永远是她最佳的充电站,假期虽然在她预期之前结束,但她依旧充满斗志地回到了申城。 拍摄宣传照那天,造型师摄影师都夸赞她气色好。 宣传海报拍完的第二天,节目组送来了样图,苏琪琪拿来给冷怀素确认。 她粗粗翻了几下,没什么意见,只点点头。 只在划到最后一张大合照的时候,停顿了几秒。 她指着海报上她身侧的那个黑影轮廓,说:“这就是那个飞行嘉宾?” 苏琪琪点头。 《小小春游》总共有5位4-6岁的素人小朋友参与拍摄,而嘉宾本该是5位,谷君昊拒绝后,导演组名单里的几个候选嘉宾都因为档期以及其他原因没有接受邀约。 少这一位,倒也不太影响拍摄,韩导当即拍板,选择邀请飞行嘉宾的模式来组成五人组。 至于这一位飞行嘉宾,究竟是谁,参与几期拍摄,都是未知。 冷怀素没放在心上,反正不论是谁,大概率对她都没有什么影响。 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拍摄第一天的时间定得很早,她不到5点起来化妆。 已经三月阳春,却还是被湿冷的寒气冻到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小小春游幼儿园设立在城郊,教学区与生活区设立在南北两座,中间是游乐设备以及一块绿茵茵的草地,而嘉宾们的住宿楼则设立在十几米开外的小洋楼里。 开拍前一天,几个孩子已经住了进来,此刻不到7点,应当还沉浸在梦乡里。 天蒙蒙亮,几辆车停在小小春游幼儿园几米开外的空地上。 嘉宾们按照流程陆续下车,对着镜头打招呼,成功集合完毕。 摄像组面对着他们,韩导的声音透过对讲机放大:“欢迎各位嘉宾来到我们《小小春游》节目,希望接下来的时间能和孩子们好好度过。” “好,今天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熟悉小朋友们,照顾他们起居,看护他们完成学习任务。” “在正式与小朋友们见面之前,有一件事要给大家交代一下。” “大家都知道,照顾小朋友们是一件较为费心费力的事,节目组考量过后,为了能让你们跟小朋友们相处得更轻松愉快一些,会请到飞行嘉宾作为你们的同伴,为你们分担压力。” “whooo~”宋卿作为一名喜剧演员,本能地造势,热络着气氛,引得众人笑语一片。 “所以就有请我们这两期的飞行嘉宾和大家见面,大家欢迎!” 提前毫无通知,四人有些茫然地朝后望去,一辆车稳稳当当停在他们车旁,车门开启,一双笔直的长腿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 宋卿不忘捧场:“wow~大长腿诶,是个帅哥估计。” 而冷怀素则在看清来人后,陷入了僵化状态。 等到人长身玉立在她身侧了,她才渐渐有实感。 韩导带头鼓起了掌:“好,欢迎我们的伙伴,国家游泳队运动员,温景。” 热烈的掌声中,只有冷怀素的手掌是虚弱无力的。 掌声停下后,她没能忍住,抬眼向上看了一眼温景。 他今天大概是由节目组做过造型,整个人分外清爽,又分外精致。 令她感到分外陌生。 但他熟悉的声音却一字字落在冷怀素耳旁:“大家好,我是温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综艺拍摄,人物会出现较多 我来捋一捋给大家看看 《小小春游》固定嘉宾4人,2男2女:商永亭、李不可、宋卿、冷怀素 飞行嘉宾:温景or其他 《小小春游》素人小朋友5人,3男2女:昊昊、小喆、康康、娜依、秋葵 第8章 风波 在照顾小朋友们起床之前,镜头外,冷怀素不动声色地拉住温景的衣服一角。 “你不用训练的吗?” “那就不劳姐姐操心了。”温景照旧语气淡漠,出声即怼人。 冷怀素:“……” 当她没问。 5个小朋友,准时在7点05分,在早起铃中陆续醒来。 冷怀素几人在孩子们醒来之前就守在一边,睡眼惺忪的孩子们醒来看到几张陌生的面孔。 有的不安,有的感到新奇而兴奋,还有的甚至没有察觉出几位生活老师与昨天见到的老师不同。 冷怀素在第一个任务上就栽了跟头,她跟宋卿负责给两个女生小朋友换衣服梳洗,她负责4岁的娜依,宋卿负责5岁的秋葵。 娜依圆圆一张小脸,双眼炯炯有神又大又亮。 也是五个小朋友里唯一一个看到陌生的他们,几乎毫无反应的一个。 冷怀素弯下腰问她要不要去刷牙洗脸的时候,娜依点点头。 甚至非常自然地伸出小手来,揽住了冷怀素的脖子,她顺势将娜依抱了起来,心里还为此暖融融的。 可洗漱完毕,原来真正困难的关卡在后头。 娜依头发披散着,穿着睡衣,将衣柜的衣服翻得一团乱,可还是小嘴嘟着,很不满意。 冷怀素坐在爬行垫上,耐心地问:“这件粉色的,娜依不喜欢吗?姐姐觉得很好看呢。” 娜依摇摇头:“不好看。” “那娜依想穿哪一件呢?别的小朋友们已经要准备出发了哦,我们要去上学咯。” 娜依的脸色更不好了,又将衣服翻了翻,跺了跺脚,眼泪都要急出来了一般:“没有,都没有……” 冷怀素知道这是不妙的预警,急忙凑上前去,先把小娜依揽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后背。 “宝贝不急不急,咱们不急,你告诉姐姐,什么没有呀?姐姐帮你找,姐姐跟你一起找好不好?” 娜依瘪瘪嘴,不知道是什么触及到了她的开关,一颗豆大的眼泪“啪”一下就砸在冷怀素肩上。 “没有小斑马,妈妈没给娜依带过来,要斑马…呜……” 小孩子的话破碎颠倒,冷怀素耳朵贴近娜依才能听清个七七八八,此刻凭借着直觉问:“是娜依喜欢的那件衣服没有吗?” 娜依哭得更大声了:“妈妈说要给娜依带的,都没有…” 小姑娘白白净净,哭声也就是呜咽式,“杀伤力”算不上很大,但头一天就遇到这样棘手的事,冷怀素已然头皮发麻了。 她求助一般地看向工作人员,小声问:“能联系上娜依的妈妈吗?” 工作人员:“那倒是不难,但是现在问题是马上就要上课了,其他小朋友们已经在等娜依了。” 冷怀素于是试图跟娜依谈判:“宝贝这样好不好,姐姐去找妈妈给你拿小斑马,咱们今天先穿这件粉色的,明天给你穿小斑马好不好?” “不好,哇呜呜……” 娜依反而哭得更凶了,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妈妈”、“斑马”之类不成句子的单个词汇。 冷怀素是彻底没办法了,一边用棉柔巾擦去娜依脸上的泪水,细声哄着,一边四处张望着。 她见到门外有有一片白色衣角,顺着往上看,温景像是在思考一般,正看向她和娜依。 所谓病急乱投医,大概说的就是她。 冷怀素朝他比了个口型:帮帮我! 而温景,手上牵着昊昊,在全程目睹了她的困境,收到了她的求救信号以后。 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牵着昊昊,往前走了两步。 冷怀素:“……” 她就不该对他有期待。 温景他负责照顾这里唯一一个6岁的孩子昊昊,是第一组整装待发的。另外三个小朋友陆陆续续完成起床任务后,由前辈商永亭送去吃早餐。 李不可和宋卿则在忙完手头上的事以后,都赶过来看冷怀素这边的情况。 好在人间还有真情在。 但这三人,李不可是25岁的原创歌手,宋卿则是不过23岁的年轻喜剧演员,而年龄最大,27岁的冷怀素也不曾有过正儿八经照顾小孩的经验。 三个臭皮匠顶不了一个诸葛亮,三人温声软语半天,并没有劝服娜依换上衣服。 正一筹莫展时,负责教学的唐幼师不知为何赶到了这里。 娜依一见到唐老师,哭声就渐渐收了一些。 冷怀素瞧见了希望,与宋卿李不可对视以后,得出节目组果然还不算太没有人性的结论。 唐老师坐在地上,先将娜依扶起来,让她在衣柜前站好,然后询问她:“这里没有娜依想穿的衣服吗?” 娜依摇摇头。 唐老师挑出了一件蓝色印花毛衣,说:“唐老师觉得这件衣服很好看,很衬我们漂亮的娜依。” “之前秋葵姐姐还说,很喜欢这件衣服呢。” “娜依不喜欢这件吗?” 这次娜依没有立刻表示否定,而是伸出小手来,摸了摸衣服的领子,抽着鼻子看了老师一眼。 唐老师说:“怎么样,娜依是不是也觉得这件衣服摸起来很舒服?” 娜依迟疑了一秒,缓慢地点了点头。 冷怀素三人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最终在唐老师的帮助下,娜依还是乖乖穿上了那件蓝色印花毛衣,之后的环节就顺畅了很多。 在出发去上课之前,节目组的导助也拿来了电话,是娜依的妈妈。 “宝贝,娜依跟妈妈说过要带那件小斑马衣服的,对吗?” 娜依对着手机点头:“对。” “妈妈忘记了,是妈妈的错,妈妈跟娜依道歉,好吗?” 娜依抿了抿唇,又吸了吸鼻子:“好。” “妈妈下班就把小斑马给娜依送过来,娜依原谅妈妈好不好?” “好~原谅妈妈。” 这通电话也同样及时,娜依终于展开了笑颜。 这件早起风波也终于算完美解决,但冷怀素还是不禁为接下来的17天录制捏一把汗。 - 上午孩子们在教学区由专业幼师带教,而节目组给五位嘉宾布置的任务,则是两两分组。 一组负责在生活区给孩子们准备午餐,一组则负责帮助幼师看护孩子们,处理突发事件,以及带孩子们午休。 他们五人中,只有年纪稍长的商永亭前辈是育有一子的,也是唯一一位掌握儿童餐做法的主厨,商永亭毫无疑问被分到厨房组。 而冷怀素,在听到韩导的分配是将她和温景分到一组时,顿时感觉两眼一抹黑。 镜头外,她飞速地窜到韩导身边,对这个安排表示强烈不满。 韩导40来岁,面容和善,此刻依旧笑呵呵的:“有什么不好的?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你跟温景一组是最合适,最能出效果的。” 冷怀素冷笑一声:“那是肯定能出效果啊,可这档节目主角不是几个孩子吗,你总不会想放我跟温景吵架合集吧?” 韩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看看冷怀素,啧啧道:“原来你们还真认识啊,温景那边表示跟你是小时候的玩伴,我还不太相信来着,也是,你老家也是江城的是吧?” 话题越说越偏了,冷怀素速战速决:“真的韩导,明天给我换个组,你信我准没错。” 说完,她一溜烟儿跑了,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而韩导,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微笑,脑子里灵光乍现,对着对讲机说:“晚上录制结束开个会,后期拍摄策略要调整。” - 相比较厨房的手忙脚乱,给老师们当助理这件差事,显然要轻松得多。 他们俩虽说彼此不对付,但好在温景在镜头前还算是个公私分明的正常成年人,一上午下来,冷怀素居然并没有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午睡期间,也许是上午的体能消耗以及脑力消耗让孩子们确实有些疲惫,她带着两个女孩,温景带着三个男孩,也没有出任何乱子。 孩子们陷入短暂的梦乡里,都睡得很香甜。 冷怀素看着怀里睡着了反而显得有些憨态的娜依,再联想起这个小公主早上哭天抢地的模样,和现在这酣甜梦境中的小可爱简直判若两人,她不禁弯了弯唇。 跟天真烂漫的孩子待着一起,虽然搞懂他们的想法对于她来说,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但治愈她的,同样也是她们。 …… - 晚上,商永亭三人组照例负责晚餐,五人联合负责孩子们的洗漱工作,由冷怀素和温景负责今晚的守夜。 工作有条不紊地一项项进行着,经过一天的相处,几个性格稍微开朗一点的孩子已经能够亲近他们。 每个人都是疲惫而又满足。 冷怀素在宋卿帮她值班的当口,冲刺回他们的公寓冲了个澡,素着颜就跑回了孩子们的生活区。 “好了,你回去吧,今晚早些睡,明天交班才有精神。” 宋卿点点头,没忍住打了个呵欠:“那怀素姐你今晚辛苦啦。” 娜依和秋葵一间房,男孩子那边,除了6岁的昊昊声明要自己单独睡一间房以外,两个男孩子也是一间房。 冷怀素左手抱着娜依,右手揽着秋葵,在跟她们讲睡前故事。 门“笃笃笃”地响了几声,冷怀素抬头:“有事吗?请进。” 门开出一条缝来,温景顶着半干的头发出现在了门口。 夜里寒凉,可温景像是毫无知觉一般,穿着一件白T短袖,黑色的束脚运动裤露出他一截白净的小腿。 再往上看,眼睛都是湿漉漉的,像是一只掉进了河里的小狗。 冷怀素看向他:“有事吗?” “我来找娜依的。” 温景从身边人手上接过了一个袋子,走进来,把袋子递给娜依,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是妈妈送过来的小斑马,是这件吗?” 娜依心心念念的小斑马,是一件黑白条纹的毛衣,胸前用粗线绣着一只卡通斑马玩偶,正俏皮地扬起了前蹄。 娜依开心地笑了起来:“是小斑马!” “哥哥再跟娜依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娜依懵懂的眼神,小心翼翼看向温景,半晌才脆生生吐出一个“好”字。 “以后每天晚上让姐姐陪娜依挑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娜依自己挑,但是挑好了我们就要拉钩,不能反悔,明天早上就一定要穿娜依自己挑好的这一件,可以吗?” 这一段话有点长,娜依听得懵懵懂懂,冷怀素是完全懂了,她看向温景的眼神里带着点讶异,又莫名带着点赞许。 至少在她看来,这个主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在耐心将句子拆分成好几段,再细细跟娜依讲过以后,娜依点头许可了这个方案。 “那跟哥哥拉钩”温景温声说着,又抬抬下巴,“也跟姐姐拉钩。” 处理完这件事,温景倒也没多留,起身离开。 冷怀素难得对他扬起一个善意的笑来:“谢谢你啊,看来你也不算太没良心。” 温景手扶着门边,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难得唇边漾起一点笑意来:“到底是谁没有良心?” - 不到九点,娜依大概是早上哭累了,第一个故事才讲了个开头,就窝在冷怀素臂弯里陷入了睡梦中。 而小秋葵,本来就文静,两个故事结束后,也乖乖地入了睡。 冷怀素的工作提前结束,身心俱疲的她,终于在此刻是完全放松的。 但她不敢睡,而是在确保娜依和秋葵的安眠状态后,替她们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她想去看看男孩儿那边情况如何,温景到底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她向来恩怨分明。 整层楼静悄悄的,只有坚守在岗位上的默不作声的工作人员,冷怀素小声问导助:“他们都睡下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昊昊好像是最早就睡下了的,另外两个孩子不清楚。” 冷怀素走到其中一间挂着男生宿舍牌子的房间门口,问导助:“这是那两个孩子的房间吗?” “是的。” 冷怀素没敲门,而是弯下腰企图从门缝的光探出里面的情况。 她对着镜头小声说:“好像没开灯,应该睡了吧?” 镜头朝着她摇了摇头,她失笑:“你是说不知道还是没睡?” 镜头又晃了晃。 她在门口停留片刻,又伏在门边听里头的动静,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不打算再打扰他们,冷怀素踮着脚默默往回走。 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分布在客厅南北两侧。 她从男生宿舍这个回廊往回走,刚走进客厅,打算踩实步子,却看见落地窗前,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小一只伏在他肩头,温景的手轻轻拍着小喆的后背,在窗前来回踱步。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窗户透进来一层银白的月色,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放置于柔和的光影下。 冷怀素隐约看见小喆已经闭上双眼,没有贸然上前去打扰,而是蹲下来问工作人员。 “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也不太清楚,好像本来温景在一间房哄着三个孩子,昊昊困了自己回房就睡了,那两个孩子也躺下了。” “本来他都走出门了,没过多久,又折返回来,进去后就把小喆抱了出来,刚抱出来的时候,小喆还掉着眼泪呢,这孩子也是,哭都这么乖,自己闷声掉眼泪,也不闹,看着怪心疼的。” 身边另一个场务是位妈妈,叹口气说:“要不是温景折回来,估计这孩子今晚睡不着也不知道喊人,就自个儿哭呢。” 冷怀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字眼:“他是离开了又回来了?” “是啊,哦小陈来了,他刚刚好像是去找小陈去了。” “小陈,温景刚刚是找你问事情吗?” 一旁小陈拿着文件夹,推了推眼镜:“是啊,他找我要几个孩子的资料表,我就找给他看了。” 冷怀素心中陡然明朗,问小陈:“可以让我看看资料表吗?” “可以啊。” 冷怀素翻着文件夹里的纸张,在小喆个人资料里快速浏览着,定位到家庭成员一栏。 第一行是父亲信息,而第二行。 母亲,亡故。 她“啪”一声关上了文件夹,复又挂上笑脸:“没事,可能就是小喆年纪太小了,他不放心。” …… 第二天早上,晨光熹微,冷怀素是被脸颊一个滚烫的触感所惊醒的。 她习惯侧睡,躺在客厅的榻榻米上,面朝着落地窗,下意识眯了眯眼。 身上有重量压着她,她再抬头一看,是小喆呈“大”字状趴在自己身上。 她懒洋洋开口:“小喆醒啦,早上好。” “姐姐起床!”小喆看样子休息得相当不错,声音清晰而响亮,说完又将小脸往冷怀素脸上贴了贴。 冷怀素想伸手将他抱起来,才发觉自己的右手也不是自由的。 她顺着目光去看。 温景躺在她旁边,中间空出一个小喆的位置,面对着她侧卧着,眼睫乖乖地覆下,睡容平静,显然还未清醒。 他左手叠起来枕在头下,右手则横向伸出去,直直的,手臂的尽头,是她的手。 是的,他们两个相对而眠,醒来后,手还遥遥相握。 这段不在冷怀素的记忆里,她预感自己又有麻烦缠身,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宋卿的声音却在客厅里响起来:“起床啦崽崽们。” 下一秒,宋卿嘴上叼着的豆浆袋,“啪”一声掉到地上。 冷怀素:“……”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了,大家应该能感觉到姐姐和弟弟都有受过原生家庭伤害的经历 所以照顾小孩子的这个综艺大概也还会写几章 有些伤痛他们承受过所以就不希望这些孩子再经历啦 第9章 厨房 宋卿慌忙蹲下来捡起泼了一半的豆浆袋,一边帮着工作人员处理地板上的污渍,一边望着冷怀素,打圆场一般开玩笑:“这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呀。” 冷怀素终于将手抽回,而她身侧那道人影也终于动了动。 她正感觉尴尬地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小喆从她身上爬下来,拉起她的手,又牵起温景的手,交叠到一起。 冷怀素:“……?” 小喆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好朋友!” 宋卿终于处理完了污渍,走过来,摸了一把小喆的脑袋,顺着小喆的话说:“姐姐跟哥哥是好朋友,是吧?” “是!” 也算是圆了回来。 冷怀素坐起身来,微微别开了脸。 昨晚她知道缘由后,没有打扰他们,而是进各个房间再检查了一遍小朋友们的睡眠情况,发现没有特殊状况要处理后,又将整个生活区巡视了一遍。 她将下午弄乱的玩具室重新收整整齐,确认没有其他事由后,又回到了客厅。 彼时温景已经抱着小喆在榻榻米上睡着了,两人的睡相都很安稳平静,平而缓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是和谐的和声。 她起初只是觉着这画面使她内心宁静起来,于是半坐在榻榻米另一侧,噙着笑观摩小喆的脸。 温景应该在睡前给孩子洗过脸,此刻小喆光洁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泪痕。 冷怀素安下心来,疲惫不堪的身躯自动躺了下来,她侧卧着,本意是休息一下。 可中间小喆似乎是做梦,发出几声呓语,不安地翻动了身子。 她伸出左手来,轻抚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大概就是这样不小心睡着了。 …… 记忆已经重溯完毕,冷怀素起身,将身上的薄毯叠整齐。 带着小喆去洗手间之前,余光掠过同样坐起身来的温景。 他昨夜还是平整的T恤,此刻皱巴巴的,短发也睡得张牙舞爪,睡眼朦胧着,带着浓浓的倦怠意味。 她此前每次见到他,都是清爽而有朝气,鲜少见到他这副模样。 离开之前,她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 他们是轮班制,经过昨天一天,韩导说什么也不肯将冷怀素拆到别的组。 “拆什么拆,你这组不是配合得挺好的,那边李不可跟宋卿也有化学反应,我说了我的眼光准没错。” 冷怀素抗议无效,懒得跟韩导争辩。 于是照旧轮到冷怀素和温景在厨房给商永亭打下手。 厨房对冷怀素来说是家里最令她感到陌生的一个地方,但她态度很端正,只要商永亭吩咐给她,她一定完成。 前提是她能够完成。 一个上午,她摔了两个盘子,不知道多少次将蔬菜掉落在地上。 更令她不快的是,明明跟她一样,应该是个厨房小白的温景,表现却比她好上很多。 小孩子的食材要尽量切碎,方便他们咀嚼。 商永亭在调汤的味道,跟冷怀素说:“小冷啊你把黄瓜帮我切一下吧,尽量切小块一点哈,我等下要用。” “好的。” 冷怀素笨拙地拿起洗净的黄瓜,放在砧板上,拿起刀的时候却感觉怎么握都不太合适。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局促不安地看向商永亭,刀握在手里,拿起又放下,就是没法落下刀口。 想开口问,又感觉这问题过于愚蠢,正当她在切不好菜和显得很笨之间极限二选一的时候,一道人影落在她身侧。 温景站在她身后,高出她一个头,右手越过她,轻轻拿走她手里的刀。 “你……”冷怀素出声。 温景从容地移开了砧板,改为站在冷怀素身侧,刀落下,切开黄光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个头过高,这桌案对于他来说太矮,于是他弯下腰来,垂着头,发丝就沿着他头顶的弧度柔顺地铺开,额前几缕碎发也很妥帖,连后脑勺的呆毛都乖乖躺了下来。 他穿着围裙,却不显得违和,与他一身运动休闲装束倒也算得上和谐。 干活的时候话也不多,看着冷怀素闯了一个又一个祸,总是轻轻一哂,间或嘲讽一句,然后默默帮她收拾残局。 跟小时候没两样。 她莫名找回了当初那种当姐姐的幸福感,体会到了“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像是给自己找补一般,看着温景将黄瓜切块,然后再切成小块,咕哝着:“你这样显得我很笨,弟弟。” 温景手上动作没停,而是将一根黄瓜切碎以后,直起了身,垂着脑袋看冷怀素,一本正经且有理有据:“姐姐有过聪明的时候吗?” 冷怀素:“……” 果然是错觉。 - 中午看着孩子吃饭的时候,冷怀素能感觉到小喆明显比昨天要活泼许多,且对温景表现出极强的依赖。 她看在眼里,默然地继续着手上喂饭的动作。 下午两人去接孩子们放学回生活区。 娜依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唐老师牵着她的小手。 见到冷怀素,唐老师同她打招呼,看着娜依跟着秋葵走在了温景身后。 轻声问:“怎么样?娜依今天早上表现如何?应该没有再挑剔衣服了吧?” 冷怀素摇摇头:“今天是宋卿负责给娜依她们穿衣服,听她说,娜依特别听话,昨天晚上选了哪件,就穿了哪件。” 唐老师微讶:“昨天晚上选的?” 冷怀素将昨晚的情况复述给唐老师后,唐老师称赞地点了点头:“这么处理是很好的,娜依年纪虽然还小,但是在衣物上挑剔其实反映的是她自我意识的觉醒,她想要有自己做主的权利,那么这个时候家长就应该以引导为主……” 冷怀素也很惊讶,她原以为温景知道这么处理是因为唐老师的指导与嘱托。 她听完唐老师的解释,想起昨天早上过于匆忙:“说起来,昨天早上幸亏有唐老师来解围,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没好好谢过老师呢。” “不用谢我,我只是做好我该做的事,说起来,如果不是你们通知我,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谁?”冷怀素狐疑问道。 “温景找到我,跟我说他问过节目组,娜依很尊重老师,并且非常听我的话,所以来找我帮忙,希望在我的语言引导下,娜依能听取我的建议。” “他还说……”唐老师迟疑地看了一眼冷怀素,又笑着摇摇头,“总之他观察力很敏锐,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很适合照顾孩子的人。” 冷怀素前一秒还在为误会温景见死不救而愧疚,后一秒则从唐老师隐去的话语里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摄像机跟着温景和五个孩子越走越远,冷怀素决意刨根问底。 “他还说了什么?” 唐老师犹豫着,在冷怀素的坚持下,终于笑了一声,说:“他说,请我帮帮忙,说他那个姐姐又笨又爱闯祸……” 冷怀素:“……” 很好,她收回把这个家伙重新当弟弟对待的天真想法。 目送着唐老师离开,冷怀素看向前方。 五个小朋友手牵着手东倒西歪的,一边唱着歌一边踩在草坪上开心地笑着。 夕阳的余晖在每个人头顶上镀了一层软软的金发,为首的那个少年挺拔而俊逸。 她想着唐老师对她说的话,理性来看,温景除了有些毒舌以外,确实是个值得称颂的好弟弟。 随着两人重逢后的高频率再见,也为了让自己能更轻松点。 她似乎应该为当年不告而别的事,认真向温景说明一番,以求他俩能和平共处。 正晃着神,冷怀素听见似乎有人在对她说话。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温景牵着昊昊正转过头来看着她。 冲她懒洋洋地扬起了一个笑,揶揄道:“我一个人带五个小朋友。” “你未免也太会偷懒了吧——”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杏雨微醺 3瓶; 第10章 湿透 冷怀素后知后觉,重逢后的温景似乎很热衷于喊她姐姐。 但小时候完全不是如此。 她困惑的同时,也回想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于是她看向温景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带了些许,裹着亲近外衣的怜惜。 温景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在冷怀素的注视下,时常回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今天夜里是宋卿和李不可去守夜,前辈商永亭在楼上和家人通话。 小洋楼一层只剩下温景和冷怀素。 温景弯着腰在水池边洗碗,冷怀素则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看节目组发来的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还有两天就是要带小朋友们第一次春游的拍摄活动了。 水池的水开得并不大,像潺潺的小溪。 看了个大概,冷怀素手搭在沙发上,转过半个身去看温景。 他不戴围裙,站着离水池有一定的距离,袖口几乎卷到肘部,衣服却不是粗暴地推上去的,而是耐心地卷了几个边。 冷怀素问他:“你这样站着会不会腰酸?” 水池的高度对于他的个头来说明显有些太矮了。 他不抬头:“有一点。” “要我帮忙吗?” 冷怀素自认为自己的语气颇为友善以及真挚。 温景却轻轻叹了口气,用着一种看着无可救药的傻子的眼神看向她:“姐姐坐着就好。” 冷怀素:“……” 她摸摸鼻子,莫名有一些局促:“你现在怎么老喊我姐姐?” 温景手上最后一个盘子被水流冲刷得光亮,他将水龙头关上,整个客厅就安静了下来。 他平静地望向冷怀素:“大三岁,不是喊姐姐?” 冷怀素歪歪脑袋,感觉这干巴巴的对话又将两人的距离推远了。 她小声嘀咕道:“呵,小时候为了让你喊我一声姐,追了你一整条街你都不肯喊。” 现在喊得这么恳切,她觉得奇怪也正常吧。 温景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清她的话,自顾自将最后一个盘子用干抹布擦干,摆放整齐。 她走过流理台的时候,余光瞥到温景定定看着她,脚步不由自主一滞。 左脚踏在第一级台阶上,她微转过身子,看他的眼神是在问他有什么想说的。 温景:“所以你这几天用看小屁孩的眼神看着我就是因为想到了以前?” 冷怀素心虚地抿抿唇,否认得倒是很快:“没有啊,好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呢。” “哦。” 他应了一声。 “啪”一声关上了厨房的灯,暗下来的空间里,他一双眸子反倒像剪了倒影的湖面,有粼粼的光。 冷怀素觉得这氛围尴尬极了,但又知道也许这是个解决问题冰释前嫌的好机会。 明晃晃的灯关掉以后,很多话就能说得出口了。 冷怀素抿了抿唇,一鼓作气:“对不起。” 她不敢去看温景的神情,但能瞥到他的身形有些僵硬。 “我当时就是一股冲劲儿,也是临时做的决定,我想过要跟你说,可我又不喜欢……” 她最终还是望了他一眼:“我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那年她也不过十几岁,父亲去世以后,母亲更让她难以忍受,她跟奶奶商量过后,打算独自北上去艺校求学。 她虽总是与温景吵闹,但心底里很清楚,这林里巷,她最舍不得的是奶奶,其次就是这个她最珍贵的小伙伴——温景。 温景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光都不敢落在他身上,似乎怕打扰他破碎的心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景终于活过来一般,从冷怀素身侧路过时,低低说一声:“你应该让我知道。” 否则,不如不要认识他。 …… 作为飞行嘉宾,参与了两天的拍摄之后,温景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拍摄基地。 冷怀素路过他房间的时候,他的房门半开着,人背对着门口,床上是一个黑色的大背包。 她抱着手臂驻足了一会儿。 看见他歪着头,右肩上提夹着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在收拾东西。 “十分钟,马上就出来。”他说着。 “嗯,不用,我自己出来。” 在温景有转身趋势时,冷怀素一个滑步消失在他门前,加快脚步走进了自己房间。 她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轻轻松口气。 她不知道温景是否能原谅她,两人是否算是缓和了关系,但她心底里还是轻松了不少。 - 商永亭在阳台打完视频电话,灭了手里的半截烟。 抓了抓头发,在走入室内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之下的空间之前,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手动驱散那些愁云。 小洋楼里嘉宾的房间,男生是一张大通铺,足够睡下四个人的空间,而女生则是两张床的小房间。 商永亭回到房间的时候,温景已经挂掉了电话,掂了掂床上的黑色双肩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商永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路上小心。” 温景点点头。 商永亭:“回去好好训练,要是时间安排得过来再回来看看呗,也不知道后面的帮手能不能有你这么称心。” 他对着房间里的摄像头补充道:“这孩子真不赖,干活利索还细心。” 温景象征性地笑了笑,两人闲聊了几句,商永亭走进里间洗手间。 温景穿上外套,拉链拉到一半,突然听见洗手间里水流声陡然变大,紧接着是商永亭低骂了一句:“我靠。” 他两三步走到门前,敲敲门:“商老师?” “小温啊你快进来。” “我以为水龙头是朝这边开,刚用了点劲儿,直接给拧下来了。” 商永亭面前的衣服湿了一半,双手紧紧捂住水龙头断开的豁口,仍然有水沿着他的手往下滚落。 “我去关水阀。” 一眼看清眼前的状况后,温景交待了一声就离开了房间。 这水压不算小,捂久了有些费劲儿,商永亭咬咬牙,想拿条毛巾,却又松不开手。 正愁着,裤子里的手机却又震个不停,他一颗心又悬上来,心如明镜一般笃定是刚刚吵架吵到一半的妻子的电话。 “小冷!小冷!” 强烈的想要接通电话的念头,促使他想起了这屋子还有另一个帮手。 冷怀素及时听见呼唤,赶到的时候。 商永亭歪歪头,示意她:“小冷帮个忙,你拿条毛巾,帮我把这个水龙头按一会儿,我有个电话很急,温景去关水阀了,你坚持一下哈。” 冷怀素点点头,顺手扯下毛巾架上的毛巾,但她力气终归没有商永亭大,在两人交接的当口,她还是被滋了半身水。 商永亭急急忙忙又道了好几声谢。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皱着眉离开了。 “喂,我刚刚有事……” …… 温景回到洗手间的时候,看见发丝沾水,衣服湿了一大半的冷怀素,愣了一下。 冷怀素:“你这水阀也没关上啊。” 她清晰地感受到豁口的水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冲。 温景皱了皱眉:“看来关错阀了。” “我再去看看”他说话间又急忙忙走了,刚踏出半步又转过身来,“你支撑得住……” 洗手间地上一滩水,温景走太急,一不小心步子滑了一下,一整个要摔倒的趋势。 “诶你!” 冷怀素下意识伸手去扶他,豁口没了阻力,“突突”地向外放水。 冷怀素:“……” 温景:“……” - 廖昀在车里等了温景十分钟,没见人影,他无聊地把玩着方向盘,又坐了两分钟,给温景打电话,没人接。 “这小子一向很有时间观念,怎么回事。” 他念叨了一句,下了车,朝着节目组的小洋楼走去。 …… 苏琪琪接到谷君昊的电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发憷。 作为身边人,她不会不知道怀素姐和谷君昊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但她还是从心底里并不太喜欢这个有时候有些阴郁让人猜不透想法的“准姐夫”。 他打电话来说手头事情忙完了,想过来探班,拜托苏琪琪接一下他,他想给冷怀素一个惊喜。 苏琪琪自然没有立场拒绝。 这边两人前脚刚踏进小洋楼,后面紧跟着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生。 苏琪琪好奇心作祟,转过头看了好几眼,确信他不是她见过的工作人员之后,顿住了脚步,迟疑道:“你是……?” 廖昀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和右嘴角边上一个浅浅的梨涡。 “我是来找温景的,我是他的体育经纪人。” 三个人客套地互相打了招呼,齐齐走进屋子。 在楼梯口,隐隐约约能听见冷怀素和温景的声音从二楼左手边的那个敞开房门的房间里传出来。 冷怀素:“衣服,你衣服脱下来算了。” “给我!” 温景:“你逞什么能,站都站不稳,我来。” 苏琪琪的脸色像一道彩虹,她慌忙看了一眼谷君昊。 他的脸上则是五彩纷呈的黑色,让苏琪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有廖昀,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似乎觉得这样的场面很有趣,越过他们两个人,走在前头,一步步越级而上。 “我说温景,你说5分钟出来,你到底在干嘛?” 苏琪琪心跳得很快,紧跟在廖昀后面,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紧张感。 越靠近二楼房间,几个人越能听见清晰的水声。 在距离房门三个台阶的时候,里头水声终于停了,然后传来了一串湿哒哒的脚步声。 门“刷”一下打开,两个人并肩而出,是如出一辙的狼狈。 湿漉漉乱糟糟的头发,沿着面中轮廓往下凝落的水珠,以及湿透了的单薄的衣服。 苏琪琪目瞪口呆欣赏了一秒,一拍脑袋,让出半个身子,让冷怀素的视线里终于有了突然造访的谷君昊。 “姐,君昊哥说来看看你。” 廖昀对这紧张的气氛一无所知,脱口而出的话也十分符合他的长相特征:一头脑简单的傻黑甜。 “我在外头等你半个钟,你丫在这跟漂亮姐姐鸳鸯戏水呢你!” 苏琪琪:“……” 她清晰地看见谷君昊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而高出冷怀素一个头的温景,随着廖昀的视线,垂首看向冷怀素时,才注意到。 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棉质白T,此刻因为水渍,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两分粉色的内里轮廓。 他耳廓“刷”得变红了之后,闷声转身走进屋里。 再出来时,一件干净带着他的气息的黑色运动服外套,就被他披在了冷怀素身上。 温景冷冷的眼神扫过廖昀:“不会说话就闭嘴。” 苏琪琪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再偏头看时。 谷君昊的脸色已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黑了。 她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作话.夏 第11章 训练 门外,廖昀和苏琪琪一人一边,近乎贴在门上,探听里面的动静。 廖昀听了会儿,转过头来看苏琪琪。 小姑娘个头小小的,人像白纸一般单薄,素净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穿着一件灰色的加绒连帽卫衣,斜跨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包,右手还紧紧地攥着背包带。 也许是真的有些紧张,她小巧的鼻尖渗出一层细汗。 廖昀弯了弯嘴角,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为了配合这小姑娘的高度,竟然弯下腰来侧耳听墙角。 他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棕色中领打底衫,站直了身,也远离了房门几厘米。 苏琪琪没察觉出他的异样,不知道怀素姐和谷君昊站在房间的哪个角落,她几乎贴在门上了还是听不清楚里面的谈话。 她小声问廖昀:“你说会不会吵起来啊?” 廖昀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手重新插回口袋里,耸耸肩:“应该不会吧。” “就算不吵架,估计怀素姐也要烦死了。” 她有幸见过很多次谷君昊“质问”怀素姐的场景,堪称噩梦。 想到这,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廖昀瞥她一眼:“冷啊?” “啊?”茫然的眼神递过来,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偏偏被一双黑色大框眼镜给定住。 廖昀鬼使神差伸出手想要摘下她的眼镜,她却像灵活的鱼儿一般,快速转回了头,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对他说:“我怎么好像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了?” 默默收回手,廖昀食指屈起轻轻刮了刮自己的鼻尖。 “能有多大事啊,不就是正常修个水管。”他很随意地说道。 …… 他一开始是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而他是怎么察觉出修罗氛围的呢? 在苏琪琪明示那谁来了的时候,他没有反应,插科打诨的话就在嘴边了。 在温景喊他闭嘴的时候,他依旧毫无知觉,低声笑骂了一句。 但当谷君昊越过他跟苏琪琪两人,径直走到温景和冷怀素面前,并且拽下冷怀素身上搭着的温景的黑色外套时,廖昀挑了挑眉。 谷君昊直直看着冷怀素,像是其他人都成了背景板。他下颌线是紧绷的,看起来攥着一股劲儿。 无视温景向他打的招呼,而是慢慢将自己的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冷怀素肩上的同时,右手揽过她,将她锢于自己的臂弯之下。 谷君昊问一声:“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冷怀素:“出了点小意外。” 廖昀这才“哦哦哦”了几声,对着温景说:“这就是你漂亮姐姐的男朋……” 话没说完,身边的苏琪琪却掐了他一下,他龇牙咧嘴的,好在话没有完整说出口。 这时,也许是嫌这场面还不够混乱,小跑着进来一个工作人员,扶了扶自己的棒球帽帽檐说:“两位老师没事吧,水阀我们已经关了,马上就有检修人员过来检修。” 温景和冷怀素都只是点点头,好像谁都没有开口多说一句话的兴致。 工作人员离开后,谷君昊冷声说一句:“失陪。” 就揽着冷怀素回了女生房间。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苏琪琪一脸担忧,温景则是神色如常,丢下一句:“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出发。” 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廖昀干笑了两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进了剧组呢。” 苏琪琪明显很泄气,对着这个陌生人又不好发作,气鼓鼓看了他两眼,自顾自蹑手蹑脚走到了冷怀素门外,贴耳上去。 廖昀觉得有意思,跟上去之后还不忘揶揄:“这怎么还偷听起来了呢。” “嘘!”苏琪琪瞪了他一眼,“廖先生您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沙发坐着等。” 廖昀“嘿”了一声,促狭地说:“现在廖先生起来了,刚刚掐我手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客气啊。” “刚刚是我冒犯了,对不起啊廖先……” “得得得”廖昀一听到这种客套话就头皮发麻,干脆挥挥手,“你认真听你的墙角吧。” 他本意是想去沙发上坐着,可又觉着无聊,有热闹不凑不符合他的人设。 偏偏这温景换个衣服半天不出来,他也就顺理成章跟着听了半个墙角。 …… 温景快速地冲了个澡,穿戴整齐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苏琪琪和廖昀鬼鬼祟祟埋伏在冷怀素门外,表情一般凝重。 他走到两人身边,两人还丝毫未察觉。 也许是廖昀天生自带的自来熟气场,苏琪琪自然地向他嘀咕着:“你说说,一大老爷们这么小气,每次都是怀素姐哄他。” “你还知道得挺清楚啊?” “那肯定啊,每次吵架都是他挑事,小心眼还总是说怀素姐付出不够,他自己做了什么啊。” “走了,廖昀。” 温景站得笔直,陡然出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廖昀拍着胸口,说:“我这八卦听着正起劲儿呢,你等一下啊。” 温景懒得理他,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说:“那我就先走了。” “一分钟,就一分钟。”廖昀伸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我问你啊”他复又转向苏琪琪,“我之前好像看到一些爆料说……” 他指着房门,压低了声音:“说这两人今年要结婚了,真的假的?” 廖昀说完这句话,余光清晰捕捉到已经转身的温景,脚步滞了一瞬。 心下立即了然。 苏琪琪有一瞬间的慌乱,紧张地抿抿唇,却还要故作镇定:“没有啊,我没听说过,网上爆料你也信?” 廖昀轻笑一声:“小姑娘,你这撒谎的本事怕是还得再练练。” “这可糊弄不过去啊……” 苏琪琪脸上飞起红霞,却不肯改口,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再多说一句。 温景单肩背着背包,刚洗过的头发黑亮黑亮的,有水渍从他耳侧划过,他问廖昀:“到底还走不走?” “走啊……” 廖昀懒洋洋伸个懒腰。 门锁却“咔哒”一声响了,谷君昊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头发有些乱,像是被薅过,从表情可以看出,刚刚两人在里面交涉半天,他并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回复。 廖昀受不了这种气氛,刚刚还有闲心聊八卦的他,此刻拽着温景的手臂,喊着:“走了走了,现在回去还赶得上让你睡个完整觉,不然又耽误你明天训练。” 温景却稳如泰山,脚步牢牢钉在地面上。 廖昀纳了闷了,顺着他的眼光去看,正好看见冷怀素倚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神情是浓浓的疲倦加上一点淡淡的倨傲。 但温景却更在意,她眼尾泛起的那一点红。 她笑起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对谷君昊说:“那我就不送你了,宝贝。” 谷君昊深深地看她几眼,还是一言不发。 冷怀素又说:“下次有空再来哦,我想吃蛋黄酥。” 谷君昊迈开步子之前,叹口气,匆匆瞥她一眼,也不知道对谁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苏琪琪挠着头,看着冷怀素犹豫开口:“姐…”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 说完这句话,冷怀素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三人心照不宣地往外走。 苏琪琪一脑袋浆糊,想找个人说说吧,身边这两个人好像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她瞥了温景一眼,心想毕竟是怀素姐的竹马,说几句应该不碍事。 她怀揣着小心思小跑着换了个边,挨着温景一边走一边小声问:“怀素姐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什么?” 苏琪琪声音小到,温景不得不微微弯下腰来。 “我说,怀素姐小时候也是这样吗?倔脾气,不会表达?” 温景想了一下,弯了弯唇:“不会表达?” 他印象里,冷怀素不仅善于表达,还善于“替别人表达”。 “我的意思是,不会表达情感”苏琪琪有些着急,手都比划起来了,“就是,她虽然对你很好,可总是给你一种有距离的感觉……” 她话匣子显然是打开了,四下张望了一番,踮起脚来凑近温景,小声说:“就好比谷君昊其实一直都觉得怀素姐不够喜欢他,总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摸不透。” “我虽然不是站在他那一边的,但有的时候我好像也没感觉到怀素姐的爱意,就好比她有时候开起玩笑来对谁都喊宝贝,根本看不出来在她心里的亲疏排名……” 被晾在一边的廖昀嚷嚷道:“这怎么还加密对话呢,能不能让我也听听。” 苏琪琪头也不回:“不能!” 这问题比上一个还难回答,温景眸光沉沉,像是在思考,可却只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他将背包丢到廖昀身上,自己转身就走,夜风吹散了他的话:“我去拿个东西。” 温景步子迈得大,他本就四肢健长,没两步就走进屋子,迈上了楼梯。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 在看到冷怀素泛红的眼角时,他比谁都明白。 他“笃笃笃”敲着冷怀素的房门,气息依旧很平稳。 门只开了一条缝,冷怀素关掉了房间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但她的双眸依旧惹眼明亮,泪光使得她的眼睛看上去亮莹莹的。 果然如此。 冷怀素声音闷闷的:“什么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拿东西。” “哦,还有事吗?” 温景平静地看向她,眼底却是少见的,直白的探寻。 冷怀素被这眼神憷到,着急关门,温景宽厚的手掌却快速地抵住门框,她动弹不得。 “其实直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他像是在打哑谜,“你在害怕什么?” 冷怀素怔了怔,眼神躲避,是一副被说中心事的糗样,她被温景这两句话震得想不出反击的话。 温景笑了:“你不是已经选中了他,让他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瞬间,冷意狠狠包裹着冷怀素,她像是在温景面前无所遮蔽,赤.裸得令她胆怯。 于是她又拿起那坚硬的外壳武装自己了。 “关你什么事?”冷怀素咬咬牙,手上再一用力,似乎毫不担心温景的手被夹到,顺利关上了门。 她的声音有门做隔绝,听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快走吧小鬼。” 温景乖顺地站在过道里,垂下眼睫,在无人注意到的这一刻,嘲讽地弯了弯嘴角。 他比谁都清楚。 那些冷怀素无法对谷君昊宣之于口的爱意,是推开身边人的最好利器,是她做自保的最后屏障。 也是温景,最熟悉的方法。 但说不出口,并不代表不存在。 真诚的喜欢,在她心里也并不会少一分。 他想起冷怀素刚刚那泛着水光的眼睛,手紧紧攥着衣角,细细摩挲着。 冷怀素真心喜欢谷君昊,他看得一清二楚。 …… - 温景在车上打了个盹,赶回队里正是夜里十点。 廖昀开车送他回队的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 “我看你对你那个姐姐好像还挺关心啊,不是说十多年没见过了,怎么还这么上心啊?” 温景在副驾上侧过身去。 廖昀:“不过你也真是个倒霉蛋儿,怎么刚好就被人男朋友撞上了,偏偏对方还不是个善茬儿。” 温景将卫衣帽子兜头盖上。 廖昀:“不过最后那小妹妹跟你说了什么秘密啊?跟我说说呗?” 温景调整了一下坐姿,依旧没有要搭理廖昀的意思。 廖昀“嘿”一声:“真逗,搁这装哑巴呢。” “不过我看那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人小两口吵架,她倒是比谁都急了……” 温景知道廖昀的德行,只有这一句唤醒了他的雷达。 他“腾”地转身,盯着廖昀说:“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廖昀乐了:“你他吗防贼呢,我能有什么主意。你姐姐个小助理你也这么上心?八成是有鬼……” 后面又是废话了,温景懒得听。 两人抵达宿舍的时候,廖昀想在温景房里凑合一晚,被温景严词拒绝。 “你别在这影响我休息,我明早还要晨训。” “得,小祖宗,过河拆桥是被你玩得明明白白。” 廖昀没坚持,笑着骂了两句,独自开车离开了。 -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温景按时起床。 他先去找霍教报道,自己做了做热身之后,照常跟队训练。 几组划水训练结束,温景摘掉泳镜趴在泳池边上喝水。 他今天没找到自己常用的那个泳袋,拿了备份的,绿色的泳帽使他看起来与平时略有不同。 几个泳道外,刘培知刚游完一个1500,趴在泳池边喘气。 隔壁泳道的孙永也探出头来,拍着刘培知说:“可以啊,刚我在水下看,后程起腿那个加速可有点牛啊。” “怎么样,计时没?” 刘培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就练习呢。” “难怪最近霍教天天提溜你,是不是选拔赛还想让你兼项200跟400?” “400我在考虑了,200那不是有队长嘛,用不上我的。” 孙永嗤笑了声:“你还是天真啊,队长?三年前做了手术之后,他早就回不到巅峰状态了,现在不过是硬撑着而已。” “现在年龄都上来了,长距离游不动,200他速度也提不上来,有什么用?你还指望他?领导都押宝在你身上了,你还以为他是从前的冠军温景呢?” 这话尖锐而刺耳,刘培知窘迫地抿抿嘴,想不出应付的话术。 正发着愁,看着温景从眼前走过,心沉了半截,着急忙慌喊一声:“队长!” 温景拿着水瓶,朝着刘培知笑了笑:“好好练。” “嗯嗯!” 待温景彻底消失在两人眼前,孙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着:“神气个什么,笑面虎。” 第12章 恶意 食堂里,刘培知端着餐盘,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着。 齐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害他盘子里的排骨汤都洒出来一些。 “找谁啊你,你这瞎子看得清吗,我帮你找找。” 刘培知耸耸肩,将齐田的手甩开:“我用得着跟你在这呱呱呱?我自己找。” 齐田来劲儿了:“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项目,诶我跟你说话……” 刘培知一巴掌糊到齐田脸上,掌心碰上了齐田的嘴唇,嫌恶地拿下手来,在衣服上蹭了蹭。 “我可没说蛙泳一句不好,是你自个儿在那叭叭的,跟我没关系啊。” 他找到人了,快步走过去,懒得跟齐田瞎掰扯。 而齐田,像一块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紧紧跟在刘培知身后,看清他的方向后,调侃道:“队长刚回来你就去献殷勤啊?找队长给你开小灶啊?诶跟队长一样是练自由泳的就是好啊……” “你可闭嘴吧你。”刘培知耐心全失。 两人骂骂咧咧走到温景桌前,有人却捷足先登。 队里练仰泳的前辈叶立帆将餐盘稳稳当当放在温景面前的空位置上,略有歉意地看向两个新兵。 “哟,找你们队长说事呢?” 刘培知挠挠头:“也没啥事,就是……” 叶立帆大大咧咧坐下了:“哦不急的话你下午训练再说吧,哥有点急事,哥先说哈。” 刘培知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好嘞叶哥。” 叶立帆点点头,夹起一块排骨塞进嘴里,桌前的两道黑影却纹丝不动,他鼓着腮帮子抬头:“怎么?还有事?” 刘培知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最后憋了句:“队长,孙哥的话你别放心上,好好训练,我相信你!” 说罢,他还单手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温景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朝他友好地笑笑:“行,知道了。” 俩新兵这才撤离出温景两人视线内。 叶立帆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转过头来就夹走了温景碗里最大的一块排骨,一边嚼得津津有味,一边说:“孙永又说什么了?” 温景:“没什么。” “你拦住他俩干嘛?” 叶立帆摊了摊手:“还不是怕他们闹多了你烦心,一个孙永就够烦的了。” “他们没恶意。” 甚至刘培知一向对温景恭敬有加,作为去年刚从江城被选进国家队的种子选手,他不骄躁也不自负,一直是一个谦逊好学的后辈姿态。 叶立帆轻轻一哂:“照这么说来,孙永刚进队那会儿,不也跟在你屁股后头队长长队长短吗?” 谁知道有什么区别。 温景沉默地扒饭,对这话题表现出兴致缺缺。 叶立帆匆忙扫了他一眼,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一向轻松的脸庞有一丝凝重。 他和温景同龄,小时候一起从市队进省队再进国家队,两人项目不同,但多年来的默契培养出了战友一般的深厚情谊。 竞技体育的赛场有多残酷他们都清楚,伤痛伴随着荣誉,各种限制压抑着野心,他们没办法永远保持在巅峰状态,但却永远有人在巅峰。 温景其实已然算是成绩斐然,但三年前的手术过后,他状态一落千丈,体能跟不上,因为伤痛导致技术水平也落后,优势发挥不出来,体能作为永久的弱项一直在拖后腿,国际赛场的领奖台上再难见到他的身影。 刚做完手术的那一年,霍教依旧对温景信心满满,立下了一年恢复训练的目标,带着他一点点纠正动作,调整技术,以适应伤后的发力。 但一年过去,他的成绩却不升反降,甚至在当年的全运会上,他的主项200米自由泳,都只拿到了一枚铜牌,远远达不到曾经他能轻松达到的奥运A标。 这两年,他的情况也时好时坏,有时伤痛发作起来,竞技水平远不如从前,但好在整体趋势是在恢复上升。 最低谷的那段时期应当已经走过了。 “下午体能训练跟我一组呗。”叶立帆眨眨眼。 温景吃完最后一口饭,收拾好桌面上的垃圾,背起背包,朝着叶立帆笑,损人的话却脱口而出:“你配吗?” “爷怎么不配了,你有本事别跑……” 叶立帆端起汤碗猛地喝了一口汤,追了上去。 午后的阳光打在两人发梢,阴郁的心情也随之一扫而去。 叶立帆不想去想那些令人头疼的竞技了,勾起温景的肩膀,换了个话题:“你那综艺录得怎么样?”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接的吗?怎么改主意了?老霍逼你的?” “算是吧”温景活动着肩颈,“省得他一直拿领导叨叨我。” “哟”叶立帆怪叫一声,“这会儿你说是老霍逼你了的。” “之前他逼你转项怎么没成功……”说着说着又绕回沉重的话题,叶立帆轻轻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接着说,“我可听说不是这样啊。” “廖昀前天可跟我说,你在那节目里有个老相好啊,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认识女明星呢?冷怀素吧?够漂亮啊,发生点什么美丽邂逅没有?” “美丽邂逅”这个听起来就带着点年代感的词从叶立帆嘴里说出,就足以令温景紧皱眉头了。 他自发地跟叶立帆保持一米的距离,淡淡说:“你有点吵,我说真的。” “要是你这么闲,不如现在就去多做几组训练好了,我会向华教脸说明的,不客气。” 叶立帆一步跑到他身边来,非要挨着他。 温景又说:“哦还有,我今天有空去看一下国羽的训练,好久没见到石茜,我顺便向她汇报一下,你今天说别的女生漂亮了。” 石茜是叶立帆的女朋友,是一位优秀的羽毛球运动员,最近也在申城跟队集训。 这话一下子踩中叶立帆的命门了,他一个跃起,扑在温景背上,从后捂住温景的嘴,咬牙切齿道:“行行行,你牛你牛,我闭嘴好吧,我不问了。” …… - 温景跟队训练两天,次日一清早又坐车前往综艺拍摄基地。 这天是周末,按照原计划,《小小春游》嘉宾组带五个小朋友去第一次春游。 今天的录制,同时也是温景按照约定参与的最后一次节目录制。 这一次的春游场地定在市动物园,温景抵达拍摄基地先与大家汇合。 他到的时候刚过7点,小洋楼里只有冷怀素睡眼惺忪刚刚起床。 她在客厅里看见温景的时候还愣了许久,揉揉眼睛之后,迟钝地想起来:“哦你这两天也要参与拍摄。” 温景点点头。 大人们收拾得差不多了,赶往孩子们的生活区。 5个孩子也一个接一个醒了过来,知道今天要去春游,各个精神气十足。 温景给昊昊穿衣服的时候,昊昊兴奋地摇着他的手臂:“还好哥哥今天也在。” “我想跟哥哥一起逛动物园。” 温景笑了笑,轻轻地捏了捏昊昊的脸颊。 这一幕被冷怀素看在眼里,她努努嘴,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几个小朋友好像都很喜欢温景的样子。 那家伙明明看起来就非常,不平易近人。 正式出发是早上八点一刻,五个大人带着五个小孩上了小巴。 申城市动物园占地面积很大,分为不同的区域,他们一入园就坐上了观光车,首先绕园区半圈,观看一些散养在外的大型野生动物。 动物园是学前年龄孩子们最天然的乐园,几个孩子即便坐在车上,也依旧手舞足蹈的,视线没有片刻离开园区。 观光车停下来时,已经将近11点。 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临近中午,气温越发攀升,几个孩子看见冰淇淋摊位,各个不想走,嚷嚷着要吃。 商永亭派冷怀素和温景去买,剩下的人留下来帮孩子们补一层防晒。 冰淇淋车的造型很梦幻,全粉色的基调配合卡通的图案,像是从动画片里驶出来的。 两人排了一会儿,拿到冰淇淋往回走。 昊昊站在几个小朋友最前面,也是第一个从温景手中接过冰淇淋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品尝,矮他半个头的小喆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 昊昊下意识将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十分爽朗地笑:“弟弟拿这个。” 说完,他蹦蹦跳跳,从冷怀素手里又拿了一个冰淇淋。 然而冰淇淋对于小喆来说是一个有一定分量的东西,他拿着甜筒,费劲地歪头舔了一口,却因为过于用力,冰淇淋整个从甜筒上滑落,“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黏糊糊一团。 小喆往后退了一步,几秒过后终于反应过来,哭声还没起,一个崭新的冰淇淋又递到了他的跟前。 昊昊:“弟弟不哭哦,你吃这个吧,这次要小心一点拿。” 几个大人们也终于注意到了这边的小插曲,宋卿急忙从包里拿出纸巾,处理小喆掉在地上的冰淇淋。 商永亭则忙着帮娜依拿着冰淇淋,让她小口小口咬着。 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做,或者有冰淇淋要吃。 只有昊昊,以为无人注意到,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拍拍自己的小肉手,笑着看着小喆失而复得,又略带紧张地盯着小喆,担心他再次将冰淇淋弄掉。 温景就是在这时候走到昊昊身边的。 他蹲下身来,摸摸昊昊的脸:“昊昊的冰淇淋给小喆了?” 昊昊:“嗯嗯。” 他眼珠转了转,扑到温景怀里,一板一眼细数着:“小喆是弟弟,所以昊昊要照顾弟弟。” “娜依和秋葵都很热,出了很多汗。” “康康最喜欢草莓味的冰淇淋了。” 昊昊虽然年龄最大,可毕竟还没上小学,表达出这么一长串话花费了不少时间。 可温景始终耐心地听着,没有打断,甚至时不时还要附和一声,点点头。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大家都很想吃冰淇淋,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冰淇淋让给小喆了。 昊昊拍了拍温景的脸,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抚温景:“没关系。” 温景却笑了笑:“那昊昊呢?” 昊昊愣了愣。 “秋葵和娜依怕热,康康喜欢吃草莓味,小喆还小,可是昊昊呢?” 轻柔的话语顺着风刮到冷怀素耳畔,她转过头去,温景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底色。 温景牵起昊昊的手:“昊昊也喜欢草莓味冰淇淋,不是吗?” 冷怀素清晰地看见,昊昊圆圆的眼睛里,浮起了水光。 作者有话要说: ps:前面几章有过时间的调整,主要是为了调整对应弟弟参加的比赛时间,不影响阅读,看过的小可爱可以不用重新读哈,有大修我会提醒的 第13章 怕黑 “冰淇淋车就在那边”温景指了指不远处,“哥哥带你去重新买一个好吗?” 昊昊却像是有些为难:“可以吗?” “可以啊。” 再三犹豫下,昊昊还是牵着温景的手走向了冰淇淋车。 却被告知,草莓味的冰淇淋制作还需要一定时间,现在只能买到香草味的。 温景蹲下身:“昊昊想吃什么味道?想吃草莓的哥哥再给你找好不好?” 昊昊却摇摇头:“香草的吧。” 两人大手牵小手回到队伍里。 康康走到了昊昊面前,将自己的草莓冰淇淋伸出去:“喏,康康可以跟哥哥换。” 昊昊摆摆手:“没关系。” 但这俩小家伙,一个比一个坚持。 康康又将自己的冰淇淋往昊昊那边送了几分,奶声奶气地说:“那哥哥尝一尝——” “康康也想尝尝香草。” 两个小朋友都露出了纯真的笑容,顺从地接受了彼此的善意。 …… 中午几人在动物园内的就餐区吃过中饭,几个大人带着孩子们回节目组准备的临时帐篷里午睡。 帐篷里闷热,随身携带的小电扇对着几个娃娃吹,冷怀素被闷得受不了,趁着娜依和秋葵睡熟以后,悄悄溜了出去。 正好碰上温景也在外头透气,她走过去。 并不吝啬夸奖,却要别扭地假借别人之口:“你反应挺快嘛,商老师说还好你今天注意到了,带昊昊去买了新的冰淇淋。” “小事。” “昊昊家里是还有个弟弟?” 冷怀素回忆起几天前看的资料。 温景:“是,所以他会下意识照顾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 冷怀素默契地接话:“从而压抑住自己的想法。” 温景挑挑眉,像是意外她会跟他谈论这个,极浅地笑了一声:“是的。” “他习惯以弟弟妹妹为主,大概是家里爸爸妈妈时常教导他作为哥哥要让着弟弟,他脾气好又懂事,应该都是照做。” “但在节目里,他至少应当可以做自己。” 冷怀素收回自己带着点点钦佩的目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上次小喆晚上睡觉那次……” “你担心他自己睡不着然后才折返去看的?” “小喆那天第一天录制,跟所有大人们都不太亲近,始终怯生生的,他年龄最小,家里又……” “我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有没有盖好被子,需不需要我照护,但正好发现他在被窝里掉眼泪,我猜他是想妈妈睡不着,所以就把他抱出来了。” 讲到这段的时候,温景的声音似乎要更低沉一些,也许是有过类似的心境,冷怀素竟不忍心看他的神情。 对邻家弟弟那种怜惜的心情又一点点占据了她的心房。 她嘀咕着:“你还真是细心,这个节目组少了你,还真是不行。” 温景以为她不知道:“我录完这期春游就会离开。” “我知道,所以这才感慨嘛。” 陷入短暂的沉默,那边花坛里有人走过,惊起三三两两的鸟儿腾空飞起。 冷怀素陡然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还打量着温景。 温景果然自那次以后不再把“姐姐”两个字挂在嘴边,这会儿眯了眯眼,问她:“你笑什么?” “我在笑”冷怀素心情大好,“明明在我眼里,你也还是个小鬼头罢了,没想到,你却这么懂孩子。” 温景脸色一沉,沉默地转身钻进了帐篷里。 冷怀素小声在他身后补刀,用的还是他的招式:“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 - 午睡过后,下午的活动继续,几个小孩子在补充睡眠后体力恢复满格,但几个没睡觉的大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比如差点在考拉馆睡着的冷怀素。 相比较之下,作为运动员的温景的状态是几人之中最好的,也就自觉多担负了些下午照看孩子们的任务。 一个人打头阵,临危不乱,冷静地应对所有突发事件,还难以在他脸上瞧见倦怠的神色。 李不可和宋卿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队伍最后把温景夸了又夸。 傍晚6点,几人按照计划出园,赶往下一活动地,海边。 他们接下来的任务是在海边扎营,带着小朋友们体验海边露营生活,以及明早在海边看日出。 吃过晚饭过后,几人又回到小巴上,孩子们固然兴奋,但也在颠簸的路程里,渐渐沉入梦乡。 于是抵达海边的时候,几个大人商量着,留下李不可和宋卿在车里照顾孩子,剩下三个人先去踩点安营。 节目组没有准备适合沙地的扎营帐篷,于是商永亭带着温景去附近的商铺询问。 冷怀素看好了场地后,闲着无事,一个人脱了鞋走到海边,感受温凉的海水拍打着她的小腿的触感。 她缓缓闭上眼。 …… 这边谷君昊刚下节目,坐在休息室里,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令他烦躁不安,他挂了电话,将手机丢在沙发上,陷进了缝隙里。 一双手将手机从缝隙里救了起来,规整地摆放在茶几上。 “冷姐又没有接电话吗?” 助理安桥说完,在谷君昊身旁坐下,身上山茶花的香气就钻进了谷君昊的鼻子里。 谷君昊摘下眼镜扔在茶几上,揉了揉眉心:“没接。” “没事昊哥,你也别太担心了,冷姐就是录节目比较忙,这会儿肯定是没空所以才没接到电话。” 轻飘飘一句话狠狠踩到了谷君昊的痛处,他不耐烦地说:“心里永远只有她的节目,她的剧。” 安桥往谷君昊身侧挪了挪,拿起谷君昊放置在茶几上的眼镜,用清洗剂喷了喷镜片,笑着说:“其实这样也挺正常的,现在哪个女生不想有自己的事业呢,毕竟无依无靠在外打拼……” 谷君昊冷笑一声:“无依无靠?” 安桥眼波流转着,擦干净谷君昊的镜片,笑着说:“也是,冷姐还有昊哥你这个依靠在,真挺好的。” 谷君昊:“或许她未必觉得好。” 安桥又悄无声息地往谷君昊身侧坐了坐,纯净的眼神里掺杂了一些晦暗的杂质。 “女生有事业心是好事啊,我就没这本事,总是恋爱脑,我要是有冷姐一半的冷静就好了。” 谷君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丝毫没有因为安桥的宽慰而轻松下来,他伸直双臂,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指尖的范围刚好在坐直的安桥右肩外几厘米。 安桥见他闭上了眼,忍着笑,小心翼翼身子往后倒,再多一分,就能触及谷君昊的手臂。 这个拥抱就落入了实处。 但她停在了一厘米的距离,只是说:“要不我给冷姐的助理打个电话问问,让冷姐忙完了就给您回电话?” 谷君昊收回手,盖在自己脸上,声音闷闷的:“不用了。” “我也够忙的了。” - 将孩子们安抚睡下后,临近11点,冷怀素钻出帐篷,找到苏琪琪拿到手机,第一时间给谷君昊拨了回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冷怀素知道谷君昊有关机睡觉的习惯,于是没太在意,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几条消息,最后一句是“晚安”。 苏琪琪:“姐,今天温度挺高的,你晚上在帐篷睡觉要小心点,小心有虫子什么的,你最招蚊子了。” 冷怀素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小机灵鬼儿。” “那你带了花露水什么的吗?” 苏琪琪面露难色,抿着唇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又给自己找补道:“平时是带了的!但我今天出门换了个包,早上起太早了来不及检查,这个包里没有……” “行,没事,这才几月份,能有多少蚊子。” 挥挥手,冷怀素不太在意地回到了帐篷里。 她今天足够累,倒下还不到五分钟,就沉入了梦乡。 睡得太沉,恍惚间其实有感觉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可她眼皮太沉,没一会儿又陷入了深度睡眠。 但总有人还清醒着。 温景对于陌生的环境很警觉,睡得很浅,所以就连隔壁帐篷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能令他睁开眼。 那声音没有停歇的意思,他蹑手蹑脚起身,撩开了自己的帐篷帘,探出一个头去,看见一个小小身子的影子被远处的照明灯打在帐篷上,像是在找东西。 他看了一会儿,确认只有这一个小家伙是声音的来源。 于是走了过去,在门前小声问一句:“是娜依吗?” 从剪影的头发长度来看,这几乎是送分题。 娜依的动作停了下来,随后她爬到了帐篷口,掀开帘子,踮起脚来捂住了温景的嘴,用气声说着:“哥哥,姐姐睡着啦,小声点。” 温景拉下她的手,也没恼,将她抱起来,凑在她耳边问她:“娜依在找什么?” 娜依难得地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有些犹豫着,似乎不想开口。 温景:“哥哥可以帮你更快找到,这样就不会吵醒姐姐了。” 似乎觉得这个条件十分诱人,娜依最终还是妥协:“姐姐忘记睡衣啦。” 她拎着自己胸前的棉衫,说道。 几乎不需要再问,温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姐姐忘记给娜依换睡衣了?” 小家伙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了解清楚需求,温景没有浪费时间,将娜依放在帐篷口,自己钻进帐篷里找衣服。 放衣服的包就放在冷怀素枕边半米位置的角落里。 但似乎不用担心将她吵醒,冷怀素均匀的呼吸没有乱过一刻,显然对这一切无所察觉。 温景很快找到了衣服走了出来,却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哥哥帮我换衣服。”娜依奶声奶气地开口。 “娜依可以自己换的对吗?” “可我想有帮忙。” 温景看着天真可爱的娜依,皱起了眉头,最后还是将视线投在了睡姿乖巧,睡容安详的冷怀素身上。 他叹口气,往里走两步,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冷怀素的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怀素终于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睡眼朦胧中看见一个黑发少年坐在她腿边,轮廓模糊,却又很熟悉。 在彻底醒过来的那一刻,冷怀素恨不得就近踹眼前人一脚。 她坐起了身子,头发在月光下像瀑布一般随着她的动作,倾泻在她肩上。 她沙哑开口:“你想干嘛?” 温景有片刻晃神,但很快垂下眼睫,盯着冷怀素的被单,道明来意。 …… 给娜依换好睡衣往回走的路上,冷怀素打了个呵欠。 她牵着娜依的小手,温景跟在身后。 原以为终于可以回笼睡个好觉,娜依却频频弯下腰去挠小腿。 冷怀素:“怎么了?” “痒。” 还真被苏琪琪说中,海边蚊虫多,娜依出来这一趟,小腿肚上已经起了好几个泛红的包。 值班的工作人员示意冷怀素:“那个卖帐篷的小店里好像有驱蚊水什么的。” 冷怀素道声谢,将娜依送回帐篷里,自己又往小店跑。 老板已然睡下,披着一件空调毯就走了出来,在柜台翻箱倒柜地找,说:“可能是前边卖完了,我记得仓库还有。” “钥匙在这,要不你俩自己去找吧,我太困了实在是。” 仓库就在店面后面几米,看样子是店主自己搭建的,冷怀素在暗处摸索着锁孔,打开了门。 温景站在她身后,摸向了墙边的开关,“咔哒”一声,没有光。 又反复按了几下,眼前依旧是黑黢黢一片。 “看来灯是坏了。” 这一块区域不比海滩,植被茂密,挡住了稀薄的月光,昏暗的环境下,温景站在门口,就几乎封锁了所有的光线来源。 冷怀素往前小步挪了一下,黑暗里她的心跳声清晰到令她脊背冒了一层薄汗。 “我今天也真是,明明给娜依带了睡衣,不知道开了什么小差,居然忘记给她换睡衣了。” “这孩子也是长大了,居然怕麻烦我,想等我睡着了再自己找。” “还好你睡得浅,听见了动静……” 冷怀素往前每迈一步,那话就像装满了子弹的散.弹.枪,一发接一发往外冒。 她这边龟速行驶,温景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了驱蚊水。 他拍了拍冷怀素的肩:“走了,找到了。” 两人原路返回。 “你视力可真好,一看就没有夜盲症吧,一找就找到了。” “是不是你们运动员也要有视力要求的?” “你有5.0吗?应该有吧。” 温景的步伐大,稍稍走在冷怀素前头,却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冷怀素鼻尖堪堪擦过他右肩胛骨的位置。 她茫然望向他。 夜里起了风,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有无形的手抚过她,凉意渗进了皮肤。 温景就在她眼前,比任何一颗棕榈树都要更挺拔,两人凑得很近,她被他身上的味道环绕着。 他转过身微微俯下身来,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唇边漾起的笑容却又纯净阳光,像三月阳光下的清泉。 “怕黑就怕黑,很丢人吗?” 被一眼看穿的冷怀素紧张地咽了口水,说:“我哪有怕黑……” 一双带着体温的手穿过夜风,搭在了她的肩头。 他似乎是怕她抵赖,手上加了些力道,将她锢在他的手掌之间。 “你都抖成什么样了”温景轻轻一哂,“还指望我瞎呐?”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永远最懂姐姐的弟弟~ 第14章 梦境 冷怀素怕黑,更怕幽闭的黑暗环境。 更小的时候,还没搬进林里巷之前,她凭借着出色的外形条件和开朗的性格以及天生的镜头感,其实当过一年的小童星。 拍过一些广告,也演过几个剧组的小配角。 她的父亲冷青岸是江城的一名中学教师,且爱岗敬业。 冷怀素参与拍摄的时候,几乎都是母亲蒋琬陪同着。 她其实很希望父亲能来看看她。 那一次是拍摄一个小广告,蒋琬告诉她父亲下午会过来,她整个人欢欣鼓舞的,状态奇佳。 拍摄间隙,化妆师姐姐给她补妆,她一边歪着头问蒋琬:“爸爸快到了吗?” 蒋琬姿势不变,只抬起眼了瞥她一眼,冷声说:“我怎么知道,应该快了吧。” 冷怀素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泄气,只是乖乖地配合化妆师姐姐。 后来蒋琬接了个电话,就往外走了。 化妆师走后,冷怀素一个人在休息室里看书,灯忽然全灭了,她听见外头有人喊着“跳闸了”。 刚想起身出去看看,门被转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轻柔地问:“素素?” 不知道是不是冷怀素在心里预期了爸爸就快来了,还是这个男人的声音确实与冷青岸有几分相似,她快乐地跳下座位。 “爸爸?” 那个男人不应声,却关上了门,不动声色地按下了门锁。 然后在冷怀素抱住他腿的同时,弯下腰去,抱住她小小的身躯,脸挨着她的脸蹭了蹭。 冷怀素忽然察觉出不对劲起来,想推开又发现自己被抱得更紧,她慌乱地喊着:“你不是爸爸!爸爸没有胡子!松开我!” 她力气太小,想挣脱开几乎是无望,她用力踩着男人的脚。 就在此时,灯忽然亮了,冷怀素看清男人的面孔,眼泪扑簌簌就流了下来,哭喊声渐大。 蒋琬是在这时候出现在门外的,那男人看清形势不妙,将门旋开。 冷怀素一个飞扑到蒋琬身边,嚎啕大哭。 那男人讪讪地笑:“跟素素闹着玩呢,把她吓着了。” 蒋琬完全不在意:“没事,蒋副导。” 那时的冷怀素完全不理解,她收起哭声,在男人走后向蒋琬控诉:“妈妈,那个叔叔好可怕,他……” 蒋琬根本没耐心听她讲完:“就知道哭,多大点事,又得补妆了。” 冷怀素呆呆地看着蒋琬离开,整颗心像是浸在了冰水里。 那天,冷青岸也没有出现,事后冷青岸向她致歉,说明已经让蒋琬转告自己当天有事来不了。 几次冷怀素想将当天的事情告诉给冷青岸,却又说不出口,对于那个年龄的她而言,她虽然似懂非懂,但回想起那天的情形,还是会令她感觉像做噩梦一般的不舒服。 自那次以后,冷怀素只要待在幽闭的黑暗空间里,就会浑身不舒服,几乎形成了应激反应。 …… 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一眼将她的恐惧看穿。 冷怀素没话可接了,却又有种被这个小鬼拿捏住的羞耻感,她挣脱开他,自顾自往前走。 “我有夜盲症,才不是怕黑,你懂什么?” “看不见是很可怕的事情好吗?” 他似乎本意也不是取笑她,跟在她后头,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点点头:“那确实挺可怕的。” 冷怀素不再为了自己的紧张没话找话了,有种被拆穿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果决,一步比一步迈得大,到最后近乎是跑起来了。 她踩在细软的沙子上,听着海浪一层层卷起,身后是温景平稳的呼吸声与脚步声。 她朝着月亮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心情是难以言喻的放松。 …… 回到帐篷的时候,娜依缩成小小一团已经睡着了,冷怀素小心地在她的脚踝处涂好驱蚊水。 猫着腰从帐篷里探出一个头,对着门外的温景说:“没事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温景没动,反而向她招招手:“你过来。”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冷怀素还是走了出来,说:“不是说不丢人的吗,你不会还想笑话我吧?” 温景笑着摇了摇头,从她手里轻巧夺走驱蚊水,蹲下身来。 冷怀素身体先于脑子行动,迈着小步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冰冰凉凉的触感从她脚踝上传来,她低下头只能看见温景圆圆的后脑勺。 他垂着脑袋,像是在做一个精细的工艺品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她脚踝一圈涂上驱蚊水。 她这才后知后觉有几个地方,是有被蚊子咬过后的酸痒感。 涂完了,温景换了只脚作为下蹲的支点,说:“好了。” 他没起身,冷怀素却蹲了下来,噙着笑意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送到温景眼前。 冷怀素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啊,弟弟。” …… 温景回到帐篷躺下时,还能清晰地听见层层海浪拍向岸边的声音,一如他起伏的心潮,频率一致。 他抱着薄毯翻了个身,将红红的耳朵暴露在这夜里,昭显他的心事。 好在,无人清醒。 - 第二天清早,几个大人带着孩子们观赏了海边日出,这一期的春游圆满结束。 温景上午就赶回队里。 作为运动员,他的作息其实很规律也异常健康,但昨晚的意外导致他几乎没睡个安稳觉。 回到队里做了几组陆上训练感觉状态不佳,于是中午打算回宿舍好好休息一番。 他几乎沾床就睡着了,并且很快沉入了梦乡。 …… 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参加完谁的婚礼,久违地穿了一件白衬衫,他像是喝了酒,瘫坐在沙发上,领带有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单手拉扯着,企图让自己松口气。 冷怀素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 他看见一双白皙纤瘦的小腿,她光着脚丫踩在地面上,一条藕粉色纱裙,侧边开叉。 她优越的肩颈线显露出来,这裙子颜色太淡,与她冷白的皮肤太过相称,他分不清哪一块是她的衣服,哪一块是她的肌肤。 但她的红唇依旧红艳,她含着笑看着他,眼尾上扬成一个勾人的弧度,然后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她从他手里接过那根半松了的领带,单膝屈起跪在他腿侧,似有若无地触碰着他,热意蔓延。 她手忽然使了力,居高临下的,将他向自己拉拢一寸,她的唇堪堪擦过他的额间肌肤。 然后,她笑了起来,笑声也是最佳的催化剂,温景感觉自己醉得更厉害了。 她终于坐下,也终于能与他平视。 于是她勾着他的后颈,将自己的唇递了上去,轻轻地吮吸着他的下唇,她很快松开他,像是要探查他的表情,试探他的下线。 警戒线已过,警铃大作,温景是全然的失控。 他翻身而来,手撑在她柔顺铺开的发丝旁,禁忌神情铺满了他的眼眶,他用粗重的呼吸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她却好整以暇地躺着,指尖还会轻点他胸前,一寸寸抚摸下去,燎火的本事见长。 “咔哒”一声,她的手轻轻挑开了什么,预示着重头戏的开端。 …… “醒醒,嘿。” “怎么睡这么沉啊我去,以往睡觉也没见你睡这么死啊。” 在廖昀坚持不懈的喊声下,温景终于清醒过来,他脑海里还浮现起刚刚梦里的旖旎春光。 他坐起身来,懊丧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廖昀不明所以,说:“不是我不让你睡啊。” “是你那个青梅姐姐来找你了。” 温景猛地抬头,通红的耳廓与绯红的脸颊交相呼应。 廖昀心想真是见了鬼了,不明所以地看着温景弓着背,像一只熟透了的虾。 脸上的表情堪比世界名画一般精彩纷呈。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动心警告 入v公告:暂定1.31号入v哦,届时会有万字更新,预祝大家新春快乐,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支持 马上就到结婚情节了!(搓手手) 第15章 秘密 “你小子, 这什么表情这是?” 廖昀说着,手已经探过去,想摸一摸温景绯红的脸。 奈何温景看起来人是懵逼的, 反应依旧迅敏, 在廖昀把手伸过来的一瞬间,就弹开了脸,紧接着问:“她来干什么?” 廖昀看起来顷刻间有些了然, 拿腔作调地说:“这我哪知道啊, 你收拾好了没, 我带人进来了。” “她找到你?”温景急匆匆套上一件运动服外套,问。 “哪能啊”廖昀怪笑一声,安抚似的拍拍温景的肩, “我找你说代言的事, 跟她在门口遇上了,说要来找你, 我就说顺路带过来。” 温景点点头, 自动忽略廖昀看好戏的那些小表情。 …… 冷怀素进来的时候, 先说一句:“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烧了?” 温景咳了一声, 起身猛灌水, 仰起头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着。 “什么事?” 冷怀素不是一个人来的,温景话音刚落, 谷君昊就从身后提出一个锦盒来, 放在温景桌上。 冷怀素:“奶奶亲手做的青团, 她知道你在申城, 非要我给你送一份。” 温景靠在桌边, 将锦盒拿起来,就是没看冷怀素的眼睛。 低声说:“麻烦你了, 我回头打电话给吴奶奶道谢。”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惯了温景脑子进水时候的状态,突然一板一眼的温景令冷怀素反而有种无所适从的陌生感。 从两人第一次在高速上相遇开始,他们之间十几年未见而形成的鸿沟,好像自一开始就消弭得七七八八。 后来在江城重逢,在节目上搭档,都让冷怀素恍惚两人似乎从未分离过,一直是伙伴,是朋友,有种难以相信的默契。 冷怀素环顾了一下他的房间,与她想象的不同,温景的房间并不杂乱无章,东西少但还算井然有序。 这是他申城的临时宿舍,所以摆在外面的东西并不多。 但桌上没有吃完没扔的便当盒,床上没有乱七八糟不知干净与否的衣服。 冷怀素没看出其他异常。 察觉出冷怀素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但现在的温景,还无法坦然面对冷怀素。 “还有别的事吗”温景收拾好床铺,“我要去训练了。” 这话分明在赶人了,冷怀素也没恼,只是看了谷君昊一眼,说:“要不你去外面等我?我说两句话就走。” 谷君昊站着纹丝未动,表情有一闪而过的不悦,自从他踏进温景的宿舍开始,他就持续散发出不友好的信号。 “好吧。” 等谷君昊走后,冷怀素才慢慢开口:“其实我过来还有件事……” “看得出来”温景还是起身给冷怀素倒了杯温水,“说吧。” 吴三莲是托人给冷怀素带的青团,青团收到没多久,冷怀素就接到她的电话。 一开始她并不乐意为了这点东西特意跑一趟,但老太太坚持要她亲自去。 半天才说重点:“你温伯伯过几天要出个差,他有点不放心温景,我也担心那孩子,你就当替你温伯伯去看看,回来跟他汇报一声,也省得他一直记挂着。” 冷怀素觉得好笑:“虽然温景在我眼里确实还是个小鬼头没错,可他今年是24又不是14,他平常训练不都不在家吗,有什么好担心……” “平时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但他最近快比赛了,又正好碰上……”电话那头吴三莲有些吞吐。 冷怀素追问:“碰上什么?” 吴三莲叹口气,才继续说:“正好碰上你段阿姨的忌日。” “那我知道了,我去。” 沉默了几秒后,冷怀素很快答应下来。 …… 冷怀素跟着冷青岸搬进江城林里巷的时候,不到6岁。 她在林里巷住下的前4年里,很少见到温景的妈妈,段惠心。 在她的印象里,段惠心是那种冰山美人的形象,并不亲近她,甚至不亲近温景。 温景继承了她大半的五官优势,性子也随了一半,不哭不闹,也不爱笑。 出事的那天,温家和冷家共同出游,选了一处海湾度假。 温景才8岁,可已经在系统学习游泳,并且已经展示出一定的天赋。 她听爸爸说过,温景游泳就是段阿姨带他去学的。 所以,当段阿姨说要带温景去海里游泳的时候,大家都不觉稀奇,并且很信任他们两个的技术。 那时候,冷怀素就在海滩上玩,也是第一个发现段阿姨忽然消失在水面上的人。 段惠心被救起来的时候,似乎状态还好,冷怀素趴在她身边听见她嘀咕了一句,以为只是一场事故。 可后来送进医院的段惠心抢救无效,温伯伯在她的房间里发现遗书的时候,大家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场轻生。 听奶奶说,温伯伯干脆将一切瞒住,只告诉温景段阿姨是突发抽筋而溺水,将这一切粉饰成一场意外。 冷怀素也在奶奶的授意下,将她在岸上听到的段阿姨的那一段呢喃也封存在心里,从未告诉过温景。 …… 可即便如此,自那之后,温景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了寂静中,空洞的眼神,一言不发,就连他最爱的游泳他都很久不去练习。 冷怀素明白段惠心的过世对于他的打击,更明白眼睁睁看着母亲沉入海底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她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如何才能抚平温景的伤痛,只是想办法带着温景四处玩,企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倒是任由她安排,可总是像丢了魂的提线木偶一般,似乎永远游离在真实的世界之外。 …… “温伯伯说他要出差一段时间,下周三你要回江城吗?”冷怀素一边注意温景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开口。 温景身形一滞,猛地抬头看向冷怀素,许久眼底波澜才平。 出声仍是沙哑:“不回了,周日比赛。” 不知为何,冷怀素却像松了口气,她凭直觉断定温景并未从那场阴影中走出,也许不回去扫墓反而对他而言是一种轻松。 “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温伯伯要出差,委派我顺便过来看看你,你……” 冷怀素起身:“你好好训练去吧,加油!” 温景送冷怀素出门的时候,看到不远处谷君昊跟一个容貌娇俏的女生站在一处,似乎在交谈,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冷怀素走到一半接了个电话,好像也是很重要的事,她站在原地不动,脚轻轻踩在栏杆上,聚精会神地讲电话,手搭在栏杆上无意识地画圈。 温景看她几眼,心里惦记着训练,向她眼神示意后离开。 谷君昊和那个女生站得离这一层的洗手间很近,温景拐进洗手间的时候还能隐约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他依旧没太在意,可是等他在洗手台洗手时,他的注意力不得不被两人的对话给牵引走。 谷君昊苦笑了一声:“婚礼推迟没问过我的意见,我只有答应的份儿。” 女生长长地“啊”了一声,然后说:“可是婚礼这么重要的事,再生气也应该双方协商呀,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是要征得哥你的同意的。” 她复又笑起来:“不过也能理解啦,怀素姐她一向是这样雷厉风行的,在事业上是如此,在感情上应当也是这样吧,果敢派的,我就总是优柔寡断的……” “事业?她这算什么事业?”谷君昊冷笑着。 “天天靠炒cp出圈,不是蹭这个就是蹭那个,到现在只靠几部综艺几个红毯造型撑门面,我看她早忘了自己是个演员了。” …… 温景任凭洗手池的水放着,水一遍遍冲着他的手腕,沿着他的手掌纹理脉络往下滚落。 他听到这也就不想听了,将水龙头关上,手撑在台子上,抬眼看镜子,镜中自己的眼中居然有几分愠怒。 他在洗手间里待了一会儿,直到门口的声音渐渐停下,可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冷怀素还在原地打着电话,而谷君昊和那个女生不见踪影。 他重新走向她的时候,她眼底惊诧神色未掩。 他就站在她身侧,双手揣在运动服口袋里,静静等着。 不到3分钟,冷怀素挂了电话,狐疑问道:“有事?” “你男朋友呢?” 冷怀素微讶地挑挑眉:“他去车上等我了,怎么了?” “那个女生是谁?” 冷怀素的表情简直不能再多困惑一分了,犹豫开口:“他的助理啊,你到底想问什么?” 温景却闭口不答了,永远像一阵难以捕捉的风,来去自由。 “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冷怀素吃惊地捂住嘴,“要我帮你牵线搭桥?” 温景:“……” “别瞎造谣。” “那你……” “你非要跟那个人结婚吗?”温景出声打断她的话,看向她的时候眉头先皱起来,看起来有一丝不悦,还有更多不耐烦。 冷怀素半天都没消化这句话,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温景这接二连三的问题,都令她读不懂他的意图。 温景见她呆呆的,忽然抬手扶住她两肩,弯下腰来,与她平视,将他的顾虑神色在她面前暴露无遗:“你就不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吗?” 冷怀素瘦削的肩头被他的大手包住,能清晰地从他的力度感知到他的情绪,她心里一哆嗦,开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不想我嫁给他?” “是。” 温景叹口气,一副牙关咬紧的样子。 她却忽然笑出声来,猛地拍了拍他的肩:“你不会喜欢我吧?” 她笑得欢,丝毫没注意到温景闪烁的眼神,和全身紧绷着的警戒状态。 “没结果的”她安慰一般地拍拍温景,“弟弟。” 温景轻轻一哂:“我真是闲得慌。” 他的脸色不佳,语气更是不友好:“我再管你的事我就是狗。”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只剩下冷怀素在原地无助地眨眨眼,她嘀咕着:“他听不出来我是开玩笑……?” “怎么还生上气了……” 第16章 无视 “我开这个玩笑很过分吗?” 拍摄间隙, 冷怀素拿下手机,朝着正在网上冲浪的苏琪琪说道。 “可能……”苏琪琪歪歪头,想办法解释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他本身就不是很能开玩笑的那种性格?” 冷怀素轻轻一哂:“他还不能开玩笑?他开我玩笑的时候不是还挺熟练的?” “那或许是他那天心情不好?”苏琪琪又说。 冷怀素忽然坐直了身子:“也是。” 他心情当然不好, 他最近心情都不会好。 于是冷怀素心里瞬间平衡多了,不仅“原谅”了温景,心里甚至浮起了些许说来就来的怜悯之情。 她点开了微信, 在搜索框里找温景的名字, 打开对话框, 一气呵成地打了一串字“昨天真是开玩笑的,你好好训练,以后不乱开玩笑了好吧。” 按下“发送”的一瞬间, 对话气泡框左侧立刻出现了一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 冷怀素:“……” 她将手机拿近, 脸几乎要贴着屏幕,手指戳了好几下屏幕之后确认。 她是真的被拉黑了。 冷怀素:“怎么有人能小气成这样?” 她气得想立刻打个电话过去质问, 打开通讯录却又打消这个念头。 “拉黑就拉黑, 我又不在意。” 说着她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去了, 这力度反而揭示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苏琪琪笑了:“姐, 我发现一件事。” 冷怀素:“?” “你怎么总是在面对温运动员的时候, 有些……” “幼稚?” “我幼稚还是他幼……”冷怀素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心口,意识到这句反驳反而更加应证了苏琪琪的话, 闭口不言了。 一瞧苏琪琪, 果然脸上一副“你看吧, 我说什么”的神气模样。 冷怀素不多辩解, 默然走开了。 - 《小小春游》拍摄进程过半, 冷怀素还要抽空筹备婚礼,忙得没空再去理会温景的事。 而碰巧拍摄中期, 5个小朋友中3个都感冒了,又是流感高发期,节目组干脆暂停拍摄几天,让小朋友们调养好身体。 冷怀素也终于有整天整天的时间去筹备婚礼,她虽然在娱乐圈只能算三四线女星,这次婚礼其实也很简洁,规模不大,但涉及结婚这种大事,他们有风吹草动,记者当然也很会捕捉动向。 几次她在?被拍,不少媒体已经报道猜测她跟谷君昊“好事将近”。 但两人始终没有正面回应过,也不打算公开婚讯。 任由媒体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照片发表猜测,但就是不作出回应, 其实婚礼虽然将近,两人却并未去民政局办理结婚证。 而是计划好在婚礼后第一天去办理。 这一天,冷怀素在家里听婚礼策划师的婚礼现场布置细节。 接到蒋琬的电话。 她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不可遏制地浑身一僵,但皱着眉接通了电话。 蒋琬的声音一如从前一般沉稳而冷漠:“我怎么听说你要结婚了?” 冷怀素:“是。” 蒋琬冷笑一声:“你有胆子啊,女儿结婚妈妈还是从旁门左道的消息那知道的。” 冷怀素有些不耐烦:“我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也打算提前通知你,但是你没接电话,让秘书转告我,非必要不要联系你。” “你不会自己来找我吗?还有,通知是什么意思?在我的认知里,女儿结婚,是不是应该征得父母的同意?” 冷怀素先拿下手机,对着策划师说声抱歉,然后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落上锁,背靠着门做了个深呼吸。 好像只有做好这一切,她才有继续和蒋琬对话的勇气。 “你的办公室是我随便能进的吗?还是我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找你的秘书预约,排上一两个月然后获得一个和你见面十分钟的机会。”冷怀素反唇相讥。 “我今天在家,你现在过来,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听你解释。” 冷怀素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一直都明白,蒋琬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肺像被燃烧起来一样难受。 “我现在没空,家里有客人。” “素素”蒋琬喊着她,明明是亲热的小名,但冷怀素很明白,这一声是警告的前奏。 “你今天要是不来,你不如就别喊我妈了。” 果不其然,说完这句话,蒋琬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冷怀素将手心的手机攥紧,后背贴着门整个人向下滑去,坐在木地板上的一瞬间,她冷笑了一声。 - 冷怀素按响第三声门铃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开门。 她在?面等得不耐烦,侧着身子站着,墨镜规规矩矩戴在脸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副再没有开门声她就会转身离开的架势。 但她看到开门人的时候,还是愣怔地摘掉了墨镜,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陆开宇与她一样的惊讶神色,甚至除开讶异,还多了几分不自然,他让开了一条路:“你先进来吧。” 冷怀素进了屋,看清玄关处鞋柜上的鞋子摆布时,忽然明白了陆开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来蒋琬这里的次数并不多,每次来总能碰上不同的男士,有的跟蒋琬年龄差距不大,有的却是仿若跟冷怀素同龄。 他们住在蒋琬这里,以“男朋友”的身份,做着看似陪伴实则是要“取悦”蒋琬的工作,然后从蒋琬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等到蒋琬什么时候厌倦了,就识相地自动离开。 她一直明白,自从冷青岸死后,蒋琬没有再婚,可也永远不是独身。 只是她没想到。 “她答应给你什么?广告?还是男一?”冷怀素漂亮的双眸里,诘问的意味很浓,将一切不堪用一句话挑明,把陆开宇的尴尬地位毫无保留的暴露在两人面前。 陆开宇紧紧咬着下唇,到底是年纪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耳廓却是红透了,死死盯着地板瓷砖贴合处的缝隙,颤声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这确实不关她的事,她和陆开宇没有交情,只知道他是选秀出道后又渐渐没落的末位选手,她犯不着插手他的人生。 只是,想着网上那群不知实情还在磕着她和陆开宇“第一宇宙速度”cp的粉丝,她嘲讽地笑了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蒋琬这次的“男友”甚至于比她冷怀素都要小上两岁。 她熟练地往里走,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却又被陆开宇拦住。 “刚刚没问你,你是来找……她的?” 他被冷怀素戳穿以后,甚至不敢开口喊出蒋琬的名字。 冷怀素平静地回望他:“我是她女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我建议你回避一下。” …… 她走进蒋琬书房的时候,蒋琬戴着眼镜似乎在批阅什么文件,听见她的脚步声,头也不抬先哂笑着:“进来也不敲门,谁教你的规矩。” 冷怀素在她桌前的椅子坐下,反讥道:“我不该看到的东西还少吗?” 蒋琬没接这句话,将细边眼镜摘下,文件夹重重合上。 像是片场里场记板打响,标志着这一出好戏终于开始。 “两周后结婚?” “是。” “领证了吗?” “还没。” 冷怀素像无情的对答机器,只是一直直勾勾看着蒋琬,气势并未输一分。 “其实你跟谁结婚,想在哪结婚,什么时候结婚——”蒋琬笑了一下,她保养得很好,脸上几乎没有多少皱纹,利落的挽发凸显她华贵的气质,仍是一位风韵美人。 “我都不是很在意。” 冷怀素心间猛然一坠,面上却照旧毫无波澜,静静等待蒋琬的后文。 “如果不是你?公打电话找我问责,我今天根本不会联系你。” 蒋琬刀锋一般的眼神剜过来,并不在意在冷怀素的伤口上多撒上一把盐。 “你今天说什么我也不是很在意,只是你先向我解释一遍,我看能不能说得过去,你再去你?公那请个罪。” “婚礼请柬不必发给我,我也不会去,但是?公那边你要记得亲自去邀请他老人家……” 冷怀素的脸色像纸糊过一般的苍白,她“腾”地站起身来,两手垂在身侧,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她的牛仔裤,不想让蒋琬看出她极力在遏制自己发抖的身躯。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冷怀素冷着脸,“至于你说请柬,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参加婚礼。” “我带他回去见了奶奶,奶奶同意这门婚事,这件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蒋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随后刚刚被她随意推在一边的文件夹被她抄起来,飞镖一般朝着冷怀素的脸颊飞去。 她脸上终于有了怒意:“说的什么混账话!” 冷怀素身子没动,只歪着头侧开,左脸却还是有被东西划拉过后的刺痛感,文件夹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遮盖了她坚硬的心石裂开的声音。 蒋琬:“你要做多出格的事我都不管,但你但凡要是惹得你?公生气,影响我拿到我的东西,你就尽管试试看。” 冷怀素忽然觉得这间书房实在是闭塞得令她难以呼吸,她咬咬下唇,只说:“那我现在就去找?公,让他千万不要把财产留给你一分,也不要给我。” 丢下这句话,冷怀素大步离开了蒋琬的书房,将门摔得震天响。 她仓皇出逃的时候,在客厅又遇见了陆开宇。 陆开宇似乎已经很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份,见她时少了最开始那份局促与不安,倒显得她的狼狈多了几分。 她的步伐没有一点迟疑,一路走到了玄关,陆开宇却追在身后。 在她开门的一瞬间,迟疑地开口:“你不该惹怒她……” 他的后半句话被冷怀素关门的声音隔绝在里间,她的耳旁只剩呼呼的风声,和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一口气走出蒋琬的院子,往小区?走,怒气却像刀一样剜着她的心脏,令她浑身都疼了起来。 她自己的车还在修理,她不想坐公司的公车来找蒋琬,于是将自己全副武装后叫车来的。 此刻她一边往?走,一边不断地拨打谷君昊的电话。 她没有泪意,眼眶甚至被风吹得有些发干,可她很清楚,她快撑不住了。 可谷君昊没有接,她耐着性子一遍遍拨打着,渐渐走到了小区门口,再往西走一段路有一栋大厦,来往的人群会更多,她停下了脚步。 …… 温景跟廖昀在云逸大厦谈完商业合作的事,对接人着急签合同却把合同落在家里,于是打算带着他们返家签合约。 “我家很近,停车场又要绕好几圈,我们步行过去可以吗?” 温景和廖昀当然没有异议。 几人步行不到五分钟就走到了小区门口。 廖昀一边走一边跟温景科普:“这小区往西边走是高档别墅区,往东走是高档商品房区,我之前谈业务来过一回。” 温景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廖昀说着说着,又忽然兴奋地摇晃着他的胳臂:“你看那是谁!” 温景看过去,一身米色长风衣的冷怀素站在树下,大大的墨镜挡住了她小半张脸,她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 但嘴却紧紧抿着,不知道是电话没接通,还是在安静聆听。 他收回了视线,似乎对这一幕也依旧不感兴趣。 廖昀:“我猜她在喊人来接她,你信不信?” 温景:“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廖昀:“嘿!怎么回事,上回人不是还特意拿吃的来看你,听你这口气,你俩吵架了?” 温景一把推开廖昀凑近的脸:“管好你自己。” 但温景越是这样,廖昀就越来劲儿,他实时播报一般:“真的,她肯定等人来接她,你看她拿下电话了,那边没接,看,是吧,她又打过去了。” 又撺掇温景:“你要不要开我车把人姐姐送一程呗,看这风吹得人多憔悴。” 温景嘴角向下压了压:“今天的正事不是签合同?” 廖昀短暂地闭上了嘴。 可闲不住3秒:“要不这样,你先去送你那姐姐,我去高经理家里坐着等你,顺便喝喝茶参观一下。” 温景立刻拒绝:“我有这时间不如赶回去训练。” 他说着,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心意已决一般,进了小区门后朝着冷怀素相反的方向走着。 却被高经理叫住:“这边这边,反了。” 廖昀在一边乐呵:“目标距你可只有不到30米了啊,你确定要装没看见一样溜走?” 温景懒得搭理他,却重新朝冷怀素看去。 她今天穿着一件米色长风衣,单排扣,此刻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无意识地将衣服扣子解开,又扣上,从上至下,一颗又一颗,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他的脚步有一瞬间停滞,却又在路过冷怀素身旁时,明明知道她背对着他们,还要加快自己的脚步。 仿佛慢一秒,他就会回心转意。 他说过不再管她的事的。 廖昀在身边叹口气:“错过了啊,可真错过了,你别后悔我可跟你说,这么好的机会……” 廖昀话没说完,温景皱着眉停下了脚步,他说:“高经理,抱歉等我几分钟,我好像看见我姐姐了。” 征得同意后,温景转身朝着冷怀素走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冷怀素面前站定,冷怀素解扣子的动作才终于停下。 他隔着衣服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下。 “出什么事了?” 她解扣子系扣子的小动作,是她焦虑不安甚至是恐惧的表现。 从小就是如此。 冷怀素舔了舔下唇,开口似乎都很艰难,热意一瞬间涌上眼眶,她不敢摘墨镜:“你怎么……” “我送你。” 温景没有松开她的手腕,以此也可以清晰感知到她正在发颤。 怎么可能不管她。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wuli冷冷 第17章 比赛 廖昀撇过头去看, 看见两人站在树下,温景拉着冷怀素的手腕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冷怀素整个人一动不动。 可任谁看, 两人同框, 融着吐出新芽的梧桐树做背景,都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即便什么也不做, 也有不一般的氛围。 廖昀不看了, 拉着高经理往前走, 十分上道地说:“走吧高经理,我先去你那坐坐,你给我泡一壶好茶, 温景马上就到。” …… 冷怀素没有挣开温景的手, 反而像是从他那获取能量,一下子将重担卸下, 就靠着他拉着她的这股力, 靠着他喘息。 她一瞬间好多了, 却没察觉眼泪从下眼睫处颤下来, 一直滚落在嘴角, 她尝到了点咸味才急忙撇开脸。 这模样实在是狼狈,她却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再去多掩饰几分。 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温景手上使了点力, 将她拉近了些, 低声问她:“是我开车过来, 还是你跟我一起去?” 冷怀素吸了吸鼻子, 说出话来就带着点鼻音:“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往云逸大厦停车场的方向走, 并排着距离很近,随着走动肩膀处总有些摩擦, 但这摩擦成了两人唯一的交流。 温景能察觉到冷怀素的情绪是收起来了,眼泪或许不再流了,衣服的扣子也不再是她手里的道具了,但他明白这只是一种暂停,他没有缓解她的不安。 两人上了车,冷怀素在副驾上拉着安全带,报了个地名。 温景却没有上车,而是透过车窗望了她一眼,说:“你坐在车上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敲敲车窗,弯下腰来特意对她嘱咐一声,开口的时候却明显有些疑虑:“你…难受就哭一会儿,我一会儿回来。” 他转身走了,伸手把帽子往头上一兜,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拐角处。 …… 冷怀素终于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其实她不着急去哪,婚礼策划师被她送走,另约了时间,她下午没有别的行程,没有一定要赶去的地方。 可她没办法留在这,她必须立刻离开。 温景把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寂静就像墨水在宣纸上洇散开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包裹住她,缠上她的身躯,然后催得她落下泪来。 刚刚情绪到达顶峰时见到温景,那一滴泪的续集终于有了下落。 她先是无声地落泪,温热的泪水糊了她满脸,视线开始不清明,她也不用手背去擦,任凭它流。 风衣胸前那一块的颜色于是暗下去一大块,泪水积得足够多了,她才开始出声,小声小声呜咽着,最后放开了声哭,四下无人的停车场,她毫无顾忌地宣泄,像是把这么多年来的委屈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温景似乎离开了很久,冷怀素发泄地差不多了,将脸上泪水都擦干,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看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朝着车走来。 她早把墨镜摘了,见到温景上车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墨镜,却又觉得有些掩耳盗铃,索性不管了,就让她红通通的有些肿胀的双眼去迎接他的注视。 温景在进车以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于他说要离开的意图本来就是让她哭出来,他买好东西在西边的柱子后站了很久,估摸着时间才慢悠悠回来。 可见到冷怀素漂亮的眼眸此刻像两只浮起来的红气球,温景一颗心忽然很沉很沉。 他先扔给冷怀素一瓶水:“喝点水。” 冷怀素一口气喝了半瓶,能察觉到温景什么也不问的体贴是在等她开口,于是带着点鼻音问他:“你不是说不管我的事了吗?” 温景轻笑一声,那笑意漫过眼角:“那你现在下车?” 冷怀素:“……” 她皱着眉瞪他一眼,明明该是无语指控的神情,却因那肿起的双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爱。 她咕哝道:“小气到把我拉黑,现在又说送我回家。” 温景觉得她现在的神态很像小时候被冷叔叔骂一顿后的委屈模样,总让人想要多让她几分。 “我现在加回来。”他说着,当着她的面把他俩的微信好友关系恢复。 明明是为了顺着她,可却还是忍不住要在嘴上讨回来:“看来我不该心软这一次。” 冷怀素没接话,揉了揉同样红通通的鼻子,后知后觉左脸颊发痛,手又左移想找到痛感来源。 温景精准地握住她手腕,丢了个冰袋在她右手上,淡淡说:“先敷着,等下顺便把眼睛也敷上。” 冷怀素有些懵:“啊?” 温景皱起了眉头,从她手里接过冰袋,然后扶正她的脸,自己身子往前倾。 干燥温暖的指腹贴上冷怀素脸颊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想后退,后脑勺却被他扶得稳稳的。 他的目光很专注,只落在她脸颊一侧,可因为靠得近,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冷怀素垂眸甚至能看清他垂下的眼睫。 这车里的空间似乎又逼仄了几分,冷怀素有种奇怪的紧张感。 温景:“擦破了一点点皮,但是可能因为你刚刚哭…有点肿,先敷着。” 他说着,退回了安全距离,将冰袋轻轻在冷怀素脸颊处按了按,还是没有问她缘由,只是将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塑料袋丢给她。 “买了点擦伤的药,消肿了以后你看着涂点,明天没好的话就去医院看看。” 这情景,两人的位置似乎颠倒了,他成了那个懂事的哥哥,而她则是闯祸的妹妹。 冷怀素“哦”了一声,从包里拿出镜子看了看,左脸颊果然因为蒋琬那个飞出的文件夹划出了一条不大不小的划痕,表皮擦破了一点点,不是很严重。 她拿起冰袋按着伤口看向温景,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伤口的? 但她还没开口,他已经开始默不作声地发动车子了。 车驶离停车场,重见阳光的一瞬间,冷怀素眯了眯眼,肿着的眼睛眯起来也费劲,她好像完全缓过来了。 于是终于想起来要问一句温景怎么在这而不在队里训练。 温景开车的时候也很专注,聚精会神看着路况,只低声回复她:“廖昀带我来谈一个商业合作。” …… - 快门声“咔咔咔”一阵接一阵,谷君昊拍完一组,跟着摄影师站在电脑前查看刚刚拍出来的效果。 安桥拿着谷君昊自己穿来的大衣,察觉到口袋里手机振动不停,在看清来电显示是“素素”时,她默不作声又把手机丢回了口袋里。 她走到谷君昊身侧,知道他在工作时很难一心二用,低声说了句:“哥我把你大衣挂去休息室了哈。” 谷君昊果然像是没听见一般,敷衍地冲她“嗯”了一声,目光始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上。 带着冷怀素呼救信号的手机就这样静静躺在大衣口袋里,兀自一遍遍振动着。 安桥把衣服挂好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休息室,笑了起来,“啪嗒”一声关掉灯,门随后重重落下。 那求救的电话,就彻底被隔绝在了黑暗里。 - 蒋琬给冷怀素打了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接。 后来蒋琬给冷怀素发了条“最后通牒”式短信,用着谈生意的口吻,勒令她这几天一定要去找外公说清楚。 她没有回复,可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她挑了一个空档的时间带着谷君昊去见了外公,亲自通知了婚礼时间地点。 谷君昊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一路上都很寡言,不多问,只听她的安排,这令她也心安不少。 那天温景将她送回家,却还是没过问她落泪甚至受伤的原因。 她走下车门前还熬不住问他:“你就没有想问的吗?” 他笑起来,眼底是带着点纵容的洒脱,说:“放心,我没什么好奇心——” “姐姐。” 之后果然,即便他早将她从黑名单中拉出来,却没有一句问话。 她也不是非要找人倾诉,干脆连谷君昊都没说。 甚至也庆幸还好那天遇到的是温景,她能有自己处理情绪的自主权。 《小小春游》拍摄倒计时2天,婚礼倒计时7天的时候,冷怀素刚给几个小朋友喂过饭,回了小洋楼休息片刻。 苏琪琪急冲冲地跑进来,拿着手机,一脸焦急神色。 她几乎条件反射一般,以为是自己又被买了什么负面通稿,还是又因为cp视频上了热搜。 喊苏琪琪稳住的话就在嘴边了,苏琪琪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姐,坏了,温运动员出事了。” 冷怀素眼皮突突地跳,自然以为温景是受了伤,抢过手机一看,却是世锦赛选拔赛的相关报道。 头条新闻的标题辛辣又不留情面:无缘世锦赛,一代咏坛明星就此陨落? 3月底的冠军赛暨世锦赛选拔赛上,温景的主项200米自由泳只拿到了第三名的名次,按照选拔规则,基本无缘今年的世锦赛。 冷怀素对体育一窍不通,对这些数据以及分析也只能看个半懂,她皱着眉翻到评论区。 ——“天天拍广告拍节目,能训练得好吗?[/呕吐]” ——“这哥原来还没退役啊[/疑惑],我看他总是上节目还以为他不是在役人员了呢。” 铺天盖地的骂声、质疑声仿佛充斥在冷怀素耳边,她体会到了一种她从前看自己的恶评都没有过的心情。 那些人在不同的角落里,看到那一丁点别人挑出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信息,用力地戳着温景的脊梁骨。 冷怀素手心冒出了一层汗,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温伯伯。” 温通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素素,伯伯实在是没办法了,能不能拜托你去看看阿景?” 第18章 视频 “伯伯你先别急, 能帮得上忙我肯定帮。”冷怀素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我看到报道了,温景他……” 温通长叹一口气,说:“比赛结束那天我给阿景打了电话, 他一直没接, 后来霍教练联系我,说他比完赛整个人状态很消沉,他有试图跟阿景沟通, 但是效果不佳。” “我今天打电话给他, 他倒是接了, 也去训练了,但我知道那孩子心结一直没解开,这事都怪我……偏偏在他比赛之前让他分了心。” 冷怀素:“分心?” “那孩子嘴上不说, 其实我知道他一直放不下他妈妈去世的事, 当时他年纪那么小,我担心他承受不住, 没有告诉他真相。” “但他现在长大了, 很多事隐隐约约也有体会, 我知道这次比赛对他很重要, 又正好在他妈妈忌日左右的时间, 所以提了一嘴希望他能放轻松,别想那么多。” “可他却突然问我‘爸, 其实妈的死不是意外是吗’, 我当时愣住了, 再想否认也来不及, 那孩子只说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冷怀素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她知道段阿姨的去世不仅仅是温景的心结,其实也是温伯伯心里的一道坎, 她轻声说:“我知道了温伯伯,你也别太自责了。” “我这边生意还没谈完,要过几天才去申城。” “我也知道你忙,马上就是婚礼了,如果要是有空的话,帮叔叔探探情况,好吗?” 冷怀素答应下来,想着刚刚温伯伯的话,又问:“这次比赛失利对温景影响很大吗?” 温通于是向她谈起了温景的情况。 冷怀素与温景重逢得突然,这一个月以来虽然看似关系回到了从前,可冷怀素确实仍然对他的职业生涯毫无所知。 时间紧迫,温通只向她说明了基本情况。 温景一年前受伤做完手术以后,竞技水平一直在慢慢恢复,他是年少成名,背负着很多压力,可他在训练的同时,队里还希望他能多露面参加商业活动以推广游泳项目。 “阿景原来比赛心态一直很好,可是时间越久他身上的压力就越大,他不说我也明白,再拿不出成绩队里自然会把重点放在培养新人上,但是霍教一直很相信他,他也不愿意放弃。” “在这场比赛之前,他平时训练表现一向很好,可偏偏……我怎么能不担心啊,他们这种大型比赛都很重要,都怪我多嘴。” 冷怀素安抚了一番,表示自己会跟温景联系试试看,随后挂了电话。 她仍然是一知半解,于是抬眼望着苏琪琪:“你有没有什么关于温景的……” 苏琪琪笑得狡黠,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平板递给冷怀素:“当当!早就准备好啦,温运动员职业生涯的主要资料都在这里了。” 她仿佛颇为自豪:“姐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哦~” 冷怀素:“……”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翻看了许久,纵使她不懂竞技体育,不懂竞技游泳,却仍然能从冰冷的数据以及资料中感受到它的残酷。 这两天《小小春游》的拍摄在收官,她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却无法抽空去看温景,只好先给他打一个电话。 但他没有接。 导助来喊冷怀素继续拍摄,于是她匆匆在微信给温景留了几条言,就去忙了。 …… 这天夜里,冷怀素不用守着孩子,忙完自己的工作后回到了小洋楼。 她第一时间去查看温景有没有联系她,可微信对话框还是几个小时前她发送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更是不会有来自温景的未接来电。 她心里的担忧慢慢叠了起来,有些心绪不安地在客厅里走动。 她问苏琪琪:“他们运动员日常训练是不是特别规律?这个点他们已经睡下了吗?” 苏琪琪点点头:“是啊,姐现在都11点多了,应该是都熄灯休息了。” 又讶异地张开小嘴:“姐,你不会是想现在去奥体中心吧?” “是有过这个想法。”冷怀素坐回了沙发。 “你明早还得早起拍摄呢,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收工了,你实在担心明天再去呗。” 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冷怀素确实有些焦虑,她知道段阿姨的去世对温景的打击有多大,又从恶补的资料中得知这次比赛失利对他的影响也非同一般。 怎么说上次去蒋琬家的时候,也是温景帮了她,她没办法对这次的事置之不理。 她正愁着,苏琪琪突然出声:“姐…我估计明天舆论会更可怕。” “怎么了?” 苏琪琪将平板递给她:“明天《小小春游》官博会放出一个先导片,到时候温运动员……” 是,网友们对温景很苛责,只看到他这短时间没有拿出跟以前相同水平的成绩,又看到他出现在广告和节目里,以此笃定他是荒废训练自食其果,一心捞金。 但冷怀素却知道,在拍摄《小小春游》的那几天,温景空下来的时候都会做一些体能训练。 他从来没把游泳不当回事,想赢的心也不会比任何人少。 “明天拍摄一结束,我就去奥体中心,你帮我安排一下。”冷怀素拿定了主意。 - “这些人一天天就是闲的。” 廖昀躺在床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疯狂用小号和网友对线。 他已经在微博里至少逛了两三个小时了,仍然不觉得疲倦。 温景是游泳项目的大势选手,廖昀当了他几年的经纪人,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根本见不得这些人对温景的诋毁。 “就知道叭叭叭的,你们懂个屁。” “不行”手举着手机都开始发酸了,廖昀坐起身来,“我明天还是要再去一趟。” 他算盘打得倒是很好,可偏偏《小小春游》节目组在上午发布了先导片,对温景的口诛笔伐立刻加倍,他忙着处理,直到晚上才有空去一趟奥体中心。 他其实也明白,网上对温景的批评声再多,温景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支持着他的。 不过他来到奥体中心,看见苏琪琪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意外。 这时夜里9点,温景大概已经做完了治疗回到了宿舍。 苏琪琪就穿着深蓝色的卫衣带着棒球帽站在温景宿舍门外,紧张兮兮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一会儿又东张西望的。 于是一晃眼看见了几米开外的廖昀,小姑娘惊讶地放大了瞳孔,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 廖昀先发制人,走到她身旁,拨了一下她束起的马尾,笑:“挺巧啊小姑娘。” 苏琪琪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说:“你也来找温景?有事吗?” 廖昀察觉出她忽然远离,带着点玩味的眼神看向她,下巴抬了抬指向门口,说:“还能有什么事,跟你们的目的一样咯。” 苏琪琪干巴巴“哦”了一声,她一个人站在外面等冷怀素还好,这会子来了个廖昀,她总觉得有些尴尬。 “怀素姐刚进去,估计要一会儿,你要不明天再来吧?” 明明是真诚的建议,但廖昀却听出了点赶他走的意思,玩心渐起,手撑着栏杆,弯下腰看着苏琪琪笑:“怎么?我是闲人吗?” “我也有工作要做啊,妹妹。” 苏琪琪吞了吞口水,小声嘀咕:“那你等着吧。” 廖昀终于收回附着在她身上的胶着视线,改为双手打开靠在栏杆上,可依旧不安分,头向苏琪琪那边侧,问她:“你就在这干等啊?我估摸着他们可还得聊很久呢。” 苏琪琪:“啊?” “走呗,我带你参观参观,找点事做。” 苏琪琪果然警觉起来,像是一只竖起耳朵仔细辩听四周动静的兔子,说:“我就在这等就行……” 廖昀歪着头,脸又朝着她靠近几分,直视她的眼睛,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说:“你这么怕我干嘛?” “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苏琪琪立刻伸长了脖子反驳:“没有啊,我怕怀素姐等下找我找不到……” “走了”廖昀收起笑,双手从后扶着苏琪琪的肩推着她往前走,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又不是不会打电话。” …… 屋内,冷怀素抱着杯子坐得笔直,居然有种上课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之前的那种紧张感。 温景当她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坐在床边叠着自己的衣服。 冷怀素:“你平时训练应该没多少时间看手机对吧?” 温景没抬头,说:“看得少。” “那就好”冷怀素小口抿茶,“最近少看点。” “不看最好。”她补充道。 “我知道姐姐为什么来”温景叠好一件短衫,短暂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不起波澜的眼神递过来,“我爸又给你打电话了?” “咳咳”冷怀素小口地呛到了,看到温景有一个立刻起身的动作,连忙伸手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一面说:“我在温伯伯打电话之前就看到了新闻。” “温伯伯不找我,我也会来的好吗?” 温景不说话了,静静望着她,又很快垂下眼睫。 “先给你看个东西吧。”冷怀素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她拿出手机里,点开相册,点开了一段最新的视频。 嘈杂的背景音,画面主体是《小小春游》的5个小朋友,坐在大厅内。 “温景哥哥加油!我们很想你~” 稚嫩却又整齐的声音很响亮,5个小朋友齐齐喊出声。 昊昊第一个往镜头前挪了挪位置,一张小脸几乎钻进了手机里。 “哥哥什么时候来看看昊昊?昊昊最喜欢哥哥啦~” 很快,另一个按捺不住的小家伙也往前凑了凑。 娜依穿了一件漂亮的红裙子,朝着镜头眯眼笑着:“哥哥,娜依上次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哦,喜欢哥哥,哥哥最棒!” 小家伙们一个个都凑了过来,五个小脑袋在屏幕前挤挤攘攘,一句接一句。 冷怀素抿抿唇:“就,我猜你也很想几个孩子了。” “他们想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视频播放完毕,温景抬起头来,望着冷怀素,久违地露出了一点笑容,淡淡说:“是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是很想。想孩子们,也想姐姐。 第19章 夜访 他的笑容里有几分疲惫, 更有几分安抚的意味,显然是对冷怀素特意来送关怀的回应。 冷怀素却看着这笑容,心间一沉。 她来到温景宿舍的时候, 他刚从队医那里做完治疗回来, 单肩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垂着头踢着步子。 明明从暗处走到她眼前,宽阔的肩上却积着光, 走近她才看出是几滴水渍。 她出神地问:“外面下雨了?” 温景将背包挂在臂弯处, 先去开门, 声音淡淡的:“小雨。” 冷怀素能想到外面小雨的光景,细蒙蒙的雨丝无孔不入地贴合在人的头发肌肤与衣服上,潮意一点点漫进去。 冷怀素感觉温景身上那点清冽的潮意都蔓延到自己眼前了, 跟着他进了屋, 脑海里却浮起之前看到的他18岁在异国夺得世锦赛金牌的画面,少年意气风发光芒无人能挡。 …… 温家住进林里巷的时间要更早, 冷怀素印象里温景6、7岁的时候就被段惠心带着去当地的游泳俱乐部报名正式学习游泳。 段惠心人长得很美, 可不爱笑, 冷怀素小时候还会听到巷子里的阿姨奶奶们窃窃私语说段阿姨长得一脸苦相。 她那时候不懂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美若天仙的段阿姨和弥勒佛一般的温伯伯站在一起的时候, 大家都很难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一对夫妻。 段阿姨好像也并不住在林里巷,就像蒋琬也不愿意住在这里一样, 冷怀素自然以为段阿姨也是因为在外工作所以住在别的住处。 出于工作原因夫妻分居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好像林里巷的阿姨奶奶们都不这么认为, 冷怀素后来想起来, 也许那些人在她面前毫不避讳地讨论段阿姨, 也会毫不避讳地在其他人面前讨论蒋琬。 她和温景的处境, 大概就是这样惊人的相似。 所以流言蜚语反而将他们俩越捆越紧。 冷怀素那天就是被奶奶带去对巷林奶奶家时听到的关于段阿姨的事。 当时几个奶奶凑在一起织毛线,择青菜, 聊得热火朝天。 冷怀素本来在里屋吃零食做作业,铅笔芯被她写断,她跑出去想跟奶奶说一声自己回去拿卷笔刀,刚踏出门。 “诶,我上次可算见着段惠心了,真是美哟,温通什么本事哦娶得了她。” 另一个阿姨笑了笑:“什么本事?老实的本事呗。” 林奶奶像是知道其中门道,“啧”了一声,笑着劝:“别说这个了。” 偏偏有人不听:“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街里街坊的。” “说说呗,什么意思啊?” 冷怀素直觉其实她不该站在这里继续听,她皱着眉,可是天生就好奇心重的她有些难以挪动脚步。 她安慰自己,她就当为了多了解了解温景。 那位阿姨卖足了关子,神秘一笑,终于开了金口:“我听说啊,那段惠心在跟了温通之前可是有个相好的。”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啊,谁还没段过去啊。” “你耐点心听行不行”被怠慢的揭秘人慢悠悠嗑了两口瓜子,继续说:“她之前那个相好的,据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然后就跑啦,你想想,没隔多久就嫁给了温通,孩子也出生了……” “啊?阿景是她之前那个相好的孩子……?” “这谁知道呢”那个阿姨嘴上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眼神里却全是笃定。 林奶奶看不过去了:“行了啊,捕风捉影的事有什么可说的,都嘴上积积德。” 那阿姨被批评得面子上过不去,头垂下来,脸又仰起小半张,嘀嘀咕咕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捕风捉影了。” 吴三莲从这个话题开始就一直很沉默,说到这个份上了,忽地叹口气,只说:“都少说点,传来传去的让孩子知道了可怎么办,阿景是个好孩子,不为别的,也该为他想想。” 一群人果然噤声了,可还有不甘心者要继续最初的话题。 “所以段惠心不住这里是因为……” “跟温通没感情呗,住不下去啊。” 吴三莲眼见说了没效,自发地挑起一个新话题来,这时候才有人看见站在门口的冷怀素。 “哟,素素站那干嘛呢?” 冷怀素刚接收到这么爆炸的信息量,反应慢了好几拍,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道:“我回去拿个卷笔刀。” 她说完也没等吴三莲答应,一溜烟儿跑出院子,吴三莲在身后喊她。 她耸着肩踮脚转身,以为自己要挨骂。 吴三莲却只是走过来,摸了一把她的脸,严肃地说:“素素,不管你听到什么,都不能说给阿景听,知道吗?” 冷怀素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吴三莲又说:“那些阿姨都是瞎说的,你段阿姨长得美就落她们口舌,你可不要学那些阿姨。” 冷怀素这次不是点头了,而是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甚至朝着吴三莲比了个发誓的手势。 …… 但她其实也不是毫无感觉,毕竟在她家里其实就有很好的模板对比。 蒋琬看冷青岸的眼神里有不耐有轻蔑,偶尔也有一些压抑着的感恩,但绝对没有爱。 而她从段阿姨看温伯伯的眼神里,也看不出这种感情。 为此,她心底里是渐渐相信了那天她听来的闲言碎语,一时之间觉得温景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可怜。 那天放学,她还特意从冷青岸那里预支了一个星期的零花钱,买了一堆零食和漫画书,进了温家就径直走进温景的房间,天女散花一般将买来的东西全都丢在温景床上。 温景被漫画书砸中了脑袋,带点恼意地看向她:“你干嘛?” 那一刻,温景的脸在冷怀素眼里就是一张伤痕累累的流浪狗狗脸,她边叹气边摇头:“不用太感谢,姐姐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 她提前背好的关怀话语还没表演完,温景站起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真诚地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脑子?” 于是那天的主题又变成了打架。 而冷怀素因为提前预支了零花钱,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蹭温景的零花钱买牛奶买零食。 温景简直不知道她买那么多东西丢给他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 照理说,段阿姨一个月只回来住几天,温景见到母亲的时间很少。 小时候街里街坊总喜欢用“更喜欢妈妈还是更喜欢爸爸”的这种无聊问题去逗招人喜欢的小孩子们。 每次被问到,温景的回答都是“爸爸”,大家也都觉得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只有冷怀素凭借微妙的直觉,断定温景很喜欢自己的妈妈。 她并没有求证过,但她也不稀罕去求证。 反正她就是知道。 段惠心每次回来会给温景带一些礼物,并且一回来就会带温景去游泳,回来第一个问题就是问他最近学游泳学得怎么样。 冷怀素见过温景参加市里青少年组的游泳比赛,他拿到奖牌的那一刻,她从他眼底里看到真切的快乐。 所以她一直认为,温景学游泳不仅仅是因为段阿姨的期望,他天生属于水域。 但当这两者联系起来的时候,就成了温景心底的死结。 比如段阿姨带着温景去游泳的那天,在温景的面前沉入海底,再也没有回来。 …… - 冷怀素回过神来的时候,温景正好把盛着温水的纸杯递到她眼前,杯身带着他指腹的一点余温,比水更温暖。 她就着杯口抿了一小口,温景将手机放在她身边,向她问起几个孩子的现状。 她耐心地为他解答,却始终有点心不在焉,似乎是被那阵回忆打乱了阵脚。 她很清楚地明白,孩子们都很好。 不好的是他。 是他温景。 温景听完她的转述,浅浅笑了笑,一副已经被安抚到的模样,脸上柔光渐现。 可不该是这样。 冷怀素咬咬下唇,还是决定要开口:“关于段阿姨的事……” 温景却打断她:“已经不早了,你今天工作了一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到了休息的点了。” 似乎为了能更快将冷怀素送走,温景甚至站起了身。 他一旦站起来,就是一道带有压迫性的长长黑影。 冷怀素却纹丝不动,说:“我知道你一直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可是温景,不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你忘了……” “游泳是段阿姨带你去学的,她看见你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一定是开心的。” “你现在拿到了奖牌拿到了荣誉,不就是对她最好的告慰吗?”冷怀素看见他身躯有轻微抖动的幅度。 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不要再纠结过去了,放过自己吧。” 她说完这几个字,温景猛地闭上了眼,拧着眉头又重新睁开眼。 他固执地看向她,像是一头盯着猎物的小狮子,眼底的执着神色没有少一分。 冷怀素知道是失败了,三言两语根本无法令他放下。 她又坐回椅子上,靠在椅背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双手抱着手臂,整个人呈现一种防御式的安全。 因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会令她的情绪完全不比温景现在的心情要轻松一分。 自我袒露需要力量,她也需要支点。 她喝了口水,声音没太大变化:“你还记得上次在云逸大厦碰到我的事吗?” 只一个开头,温景似乎立刻明白她要说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居然不敢看她的眼睛,呆呆的,也拉下一把椅子坐下。 才慢慢说:“记得。” 那是他见过她最狼狈最难过的时刻。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ps:吴三莲=冷冷的奶奶(怕大家忘记) 第20章 请柬 冷怀素笑了声:“我去我妈那了, 脸上的伤也是因为她。” 温景扭头看向她,眼中比错愕更分明的是关切,他扯了扯嘴角, 是一个苦笑:“我有猜过。” 冷怀素不忘揶揄他:“你不是说你好奇心不重吗?” 他望向她, 头顶的灯光沉在他眼底,使得他的眼皮看上去沉甸甸的。 他不辩解,只是轻轻摇摇头, 侧过身去够桌子上的水瓶, 习惯性地仰头喝水, 捏得瓶身噼里啪啦。 好像声势越浩大,越能掩藏住一些什么。 他没什么好奇心,作为运动员, 有着异于常人的专注力以及好胜心, 可目光始终只在自己眼前的一汪水,碧蓝的一抹池底。 可她怎么能不是例外。 冷怀素摸了摸纸杯的外轮廓, 光滑的圆弧, 找不到一个能让她抠动的点。 于是她又打起扣子的主意来, 手刚触到外套的纽扣, 温景的声音响起来。 “不想说就别说。” “没什么不想说的”冷怀素垂下手来, 反倒坦然起来,“我不是一直欠你一个解释吗?” 她望进他眼里, 轻声说:“我爸走了没多久, 蒋琬从申城回来了, 她要我跟她走, 说外公已经给我安排好了转学事项。” …… 蒋琬嫁给冷青岸是一个意外, 是被她认为是人生污点的一个意外。 冷怀素的外公蒋从荣在申城是有身家的,算不上跻身上流, 但还算是个出色的企业家,他膝下只有蒋琬一个女儿。 蒋琬从小性格乖张,但蒋从荣对她堪称溺爱,并不加以管束。 蒋琬怀上冷怀素本也就是个意外,她那时候迷恋上一个乐队贝斯手,可人家生性不羁爱自由对她冷眼相待,并不因她的美貌和家世就高看她一眼。 她轰轰烈烈追求无果,那日在贝斯手驻场的酒吧买醉,总算是动了放弃的念头,喝得醉醺醺的走出酒吧门,一个没走稳摔在路过的冷青岸身上。 是她自己喝多了站不稳,她倒还要攀着冷青岸的肩骂骂咧咧几句。 偏不巧,两人纠缠着,贝斯手出来透气刚摸出一支烟,遥遥看见两人交叠的手臂,皱着眉走过去,斜觑着蒋琬问她这人是谁。 蒋琬一窝火冒出来,先骂他一句多管闲事,然后计上心头说一句:“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要送我回家,你查户口啊管这么多!” 贝斯手瞪她一眼,悻然走了。 她心中倒是爽快几分,闹得冷青岸脸红脑热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蒋琬眯着眼打量他,越发觉得替她出口恶气的冷青岸长得眉清目秀,怎么看怎么欢喜。 她搂着他的肩,醉醺醺问他:“你叫什么?有没有女朋友啊?” 冷青岸不敢直视她,先摇摇头,然后将蒋琬扶正,就打算离开了。 蒋琬拽住他:“喂,我醉成这样,你不送我回去,你好意思吗?” …… 冷青岸如果知道后来的事会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大概他那天夜里绝对不会心软。 他将蒋琬送回家,蒋琬缠人的本事是一流,一路上不仅知道了他的名字还拿到了他的手机号。 第二天她就出现在冷青岸实习的学校里。 冷青岸那会儿还是实习老师,没有独立的办公桌,正坐在带教老师桌前改作业,蒋琬冲他吹了声口哨,当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一般,轻佻地说:“冷老师好认真啊。” 冷青岸见到明艳的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急急忙忙将蒋琬拉出去,他本意是怕引起误会。 却不知这样的行径,在其他吃瓜群众眼里就已经是坐实了两人的关系。 冷青岸一向斯文,从小到大没对人发过什么脾气,更不论说让他去凶一个姑娘,况且他语气稍微重点,蒋琬口气就软下来冲他撒娇,他哪经历过这些。 一来二回,蒋琬再来找他的时候,他的抗拒就不那么明显了。 蒋琬出手大方,张扬明媚,但偶尔也会稍微顾忌一下他的感受,比如不再去办公室堵他而是改在等他下了自习在校门口等着,比如即使再出现在办公室也会给其他老师带小礼物,他的带教老师更是独有一分更精致的。 冷青岸好像习惯了蒋琬这样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生活,更不知在什么时候起就在心底里默认了她的身份。 蒋琬是意外怀孕的,查出来的时候冷青岸很自责,说着一定要登门向她的父母解释,再尽快安排婚期。 那时候蒋琬笑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冷青岸,问他:“你不会真以为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吧?” 冷青岸瞬间呆住的表情,让她没忍心说出下一句。 她怎么可能会跟他结婚。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她拿来气贝斯手的棋子啊。 蒋琬将冷青岸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人间蒸发一般剥离出他的人生。 她本来计划打掉这个孩子之后就出国去玩一段时间散散心,可谁想怀孕的事没瞒住,冷青岸居然有能力能找到蒋从荣。 “胡闹!”蒋从荣大发雷霆。 蒋从荣只有蒋琬一个女儿,并且带她做过检查以后得知,她本就是不易受孕体质,且子宫内膜太薄如若引产很有可能再难怀孕。 对蒋从荣而言,蒋琬肚子里的孩子是绝对要生下来的。 而他也不像蒋琬,反而对冷青岸青眼有加,看中他的为人。 蒋从荣下了军令状,孩子要生,婚也要结,但三年以后蒋琬想继续还是结束他老头子不管。 蒋琬还是屈服了。 冷怀素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生的,自从冷青岸在江城林里巷购置了房产,她更是几乎见不到蒋琬。 但她从小就知道,蒋琬根本没把她当自己的女儿。 冷青岸去世以后,蒋琬顺理成章应蒋从荣的意思想将冷怀素接回申城。 …… “我不想跟她走,可是奶奶没有办法,大人们都商量好了,外公也不会听我的。”冷怀素苦笑一声。 所以她冒险做了决定,一个人北上去读寄宿制的艺校,拿想继续走演艺道路为理由换个清净。 蒋从荣居然同意了。 “我确实不该不告而别的……”冷怀素说到这里终于有些心虚,她偷偷抬眸看了温景一眼,“时间太匆忙了,我做了决定就走了……” “我知道了。”温景打断她。 冷怀素这才终于松口气,说起后面的事也顺畅了许多。 “反正就是这样,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她参加婚礼。”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话音落下才觉得口干舌燥,温景就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她愣了一下,接过来。 夜越来越深了,冷怀素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她又问:“那你这两天训练……还好吗?” 温景却突然笑了起来,问她:“你是希望我回答好还是不好——” “姐姐。” 他又开始喊她姐姐了。 拖着的尾音,意味深长的眼神。 分明就有促狭的捉弄意味。 冷怀素“唰”地站起来,一掌拍在他背上,说:“好啊你,我在这安慰你半天,你说我希望你好还是不好?” “我就是希望你不好,行了吧?” 她手握成拳在温景背上轻轻锤着,感受着他衣服下肌肉的触感,却忽地被抓住了手腕。 温景也站起身来,那气势让她以为他要还手,她紧张地闭紧双眼,温热的感觉却停留在她脸颊处。 再一睁眼,温景垂下一排微微卷翘的眼睫,看向她的眼神很专注。 但目光其实聚焦在她已经看不出痕迹的伤口处。 温景的拇指轻轻抚过她脸颊,却抬起右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淡淡说:“下次姐姐出门做这种危险的事能不能喊个保镖,或者——” 冷怀素哭笑不得:“这叫哪门子的危险的事……” 温景的视线却忽地上移,精准地看向冷怀素眼底,他清澈漆黑的眸子里能看到一抹冷怀素的身影。 “或者,喊我看戏也行。”他没正经地笑出声来。 冷怀素:“……” 她咬着牙狠狠推了温景一把,喊他:“你这个臭小子!” …… 风透过纱窗筛成丝丝缕缕,今夜的心事与秘密也被它们分削得七零八碎,不成句不成调,无旁人知晓。 冷怀素走出宿舍门了,才一拍脑门想起来,在包里一通翻找。 温景抱着手臂单脚离地,另一只□□叠着,脚尖轻触地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冷怀素,笑话她:“丢三落四的,姐姐又掉什么了?” 冷怀素简直疑心自己没带,终于在看见兰色的一角时,欣喜地将东西拽出来。 她趾高气扬地把册子“啪”一声拍在温景胸前,笑融融地说:“请柬我可是亲手送到你手上了,以后你结婚了我也要这个待遇,明白了吗?” 明明没起风,温景却感觉自己像被寒风剜着脸,干涩的肌肤扯不出一个笑来。 冷怀素:“傻了啊你?记住了啊,我可在主席给你留了座位的,你不来,空一个位子可难看死了,到时候我可要找你算账。” 温景没翻开请柬看,扫了一眼请柬上的纱缎蝴蝶结,将它拿起,轻轻在冷怀素头上敲了敲。 “话真多,快走吧。” 冷怀素朝他比了个拳头,还是作罢,挥挥手转身走了。 而温景看着她走远,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合上之前,看见她半张脸,垂眸望着电梯按键。 “叮”一声,电梯带着她离开。 温景松开手,请柬落下,卷了个边又落在他脚边。 他与请柬接触过的拇指与食指指腹却出奇地发烫。 他任由这烫意顺着指尖游走进胸腔,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原来姐姐没丢东西。 是他丢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T^T 第21章 照片 温景靠在自己门前站了片刻, 眼神始终未能聚焦。 连廖昀何时走到他身侧都不知道。 “嘿,人早走远了,看啥呢?” 廖昀步子迈过来, 要走到温景身侧时, 左腿抬起却被温景用手格挡住,他单腿着地失去平衡倾斜着身体。 眼看着温景很快地蹲下去捡起一个东西,然后松开他。 廖昀左脚用力地踏向地面, 站踏实了, 一把夺过温景手里的东西, 举向头顶,意味深长地说:“哟你漂亮姐姐的婚礼请柬啊?” 廖昀其实身高已经算高了,可还是比温景矮一点, 他手伸得再长, 温景也能轻而易举地从他手里夺回请柬。 廖昀也不在意,双手还举着, 往下收了点, 一副投降的姿态, 脸却凑近温景, 笑话他:“哥看看, 哭了没啊?” 温景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沉着声音说:“快滚吧你, 我要休息了。” 廖昀眼疾手快挡住温景要关上的门, 残留一条门缝, 能依稀看见温景的脸, 廖昀铁了心了要惹恼他, 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促狭着问:“去不去啊?” “去什么?”温景手上又使了一分力。 “婚礼啊,不去看看?听说女孩一生最美的时刻可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候了, 这你不去不会懊悔终生?” “不去。” 温景吐完这最后两个字,瞪了廖昀一眼,眼神向下瞟,示意他小心手,然后“哐”一声,门重重地合上了。 廖昀双手举起,笑着骂道:“真没良心。” 接着,隔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脑袋。 叶立帆揉着眼睛,呵欠连天,喊了声:“廖哥。” 廖昀冲他点点头。 叶立帆问:“他咋了?” 廖昀神秘一笑,走过来薅了一把叶立帆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说:“这几天你多担待着他点,伤心着呢。” 叶立帆清醒了不少,抹了把脸,声音居然很沉重,点点头,立誓一般说:“我知道的,其实也还好,就一个世锦赛,明年不还有奥运会吗,到时候……” 一个爆栗打在叶立帆头上,廖昀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们这些练体育的一个个都是榆木脑袋啊?” 叶立帆很无辜:“啥?” “我又没说他比赛的事”廖昀朝叶立帆勾勾手,等他耳朵凑过来了才头一偏,指向温景的房间,煞有介事地说:“人这可是失恋了,人生大事,可惨了。” 叶立帆猛地看廖昀,俩人脑门都差点撞到,廖昀后退几步,食指比在嘴唇上,说:“秘密啊,他脸皮可薄。” 里面终于传来温景忍无可忍的声音:“你还不滚?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廖昀瘪瘪嘴看向叶立帆,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脾气大着呢”的欠揍神情,一边转身挥挥手,朝里说:“得,我走不还不行吗。” 廖昀走了,只剩叶立帆一个人杵在原地,无助地挠挠头,想敲门问问温景,又想起刚刚的情形,硬生生忍住了。 一边走回房里,一边嘀咕:“失恋了?失什么恋?” …… - 廖昀走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与他正对面停车位的一辆商务车突然亮起了大灯,照得他眯起了眼,他低声骂了句:“操,照谁你这是?” 他坐上驾驶座,刚准备也打开大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面那辆车却已经转弯开走了。 “神经病。”廖昀没往心里去。 商务车驶离停车场,往外开了不到一公里,停在了辅道上,驾驶座上的人开始打电话。 电话接通,男人开门见山:“我可拍到好东西了,保证是你要的,一口价2万,要不要?” 那边安桥的语气听起来很镇定,可扬起的尾音却掩饰不住她的雀跃。 “拍到什么了?” “嘿你拿到手不就知道了,我说了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我老汪从来不糊弄人。” 安桥似乎也比较信任他,却还是试图压价:“一万五。” 老汪冷笑一声:“你要是不想要呢,我有的是渠道卖出去,到时候后悔可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 安桥咬咬牙:“我要看到东西。” “成啊,我就在奥体中心附近那个咖啡厅等你,过时不候,机会可不等人。” 说完,安桥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捋了捋头发,小跑出卧室。 …… - 第二天,奥体中心游泳馆。 温景戴着划水掌在做几组划水日常训练,刚游完几个来回的叶立帆从旁边泳道探出头来,趴在池边拿水壶猛灌水。 不一会儿,刘培知也上了岸,坐在池边捏着自己的小腿肌肉。 叶立帆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老实巴交地打招呼:“叶哥。” 叶立帆“嗯”了一声,也“刷拉”一下从泳池里起身,转过身坐在了刘培知旁边,哥俩好一般揽住刘培知的肩。 温景在远处转身,划着水朝他们游过来。 叶立帆抬抬下巴,说:“你觉不觉着你们队长最近有点不一样?” 还在为上次的事感到抱歉的刘培知以为这是前辈在考验他,忙不迭用叹惋的口气说着:“队长压力大也正常,网上那些人说话可太气人了,压力一大比赛怎么可能能比好嘛……” 叶立帆摇摇头:“我没说比赛的事。” 刘培知哪里能明白除了比赛还能有什么事,呆呆的,半晌“啊”了一声,温景已经游到他们跟前了,叶立帆朝着水面吹了声口哨。 刘培知一拍大腿说:“队长最近姿势好像调整得差不多了,推水推得很好,我觉得下次比……” 叶立帆又跳下水,有些无语地看着刘培知,反应过来问一声:“你是不是还没成年来着?” “嗷,虚岁18了。”刘培知有些不明所以地挠挠头。 “得,我跟你这毛头小子说啥,说了你也不懂。”叶立帆笑道。 转过身又钻?了水里。 …… 中午去食堂路上,温景照例拿着手机在查看消息。 后面冲出来一个人狠狠地揽住他的肩,叶立帆比他矮上几公分,将他带着要弯下腰来。 温景:“你少扒拉我。” 叶立帆偏不,一边圈着温景,一边拿出手机展示在温景眼前,还要故作自然地说:“诶过阵子放假,石茜约咱俩一起去爬山,去不去?” 温景拿开他的手,说:“约你就约你,请去掉们,怎么爬山还要带个800瓦的灯泡,是半夜爬吗?” “嘿,又不是就我们仨,石茜说喊上她一个退役的师姐一起”叶立帆一边说,一边看温景的脸色,“那师姐一米七,长得挺漂亮呢,现在在江城一个体校当选材教练,人大你三岁……” 一开始温景还没多想,可叶立帆却着重说了“大你三岁”这几个字,温景立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 “你不是嫌训练量少了?” “认识认识呗,我见过照片,茜茜说本人比照片还漂亮呢,我给你看看?” 温景没等他从相册里翻出照片来,就疾步往前走甩下他这个包袱。 叶立帆一边追一边还要翻相册,喊着:“你跑什么啊,我又不会害你。” 温景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过半个身子,笑着骂了句:“叶立帆你离我远点。” …… - 婚礼倒计时3天,谷君昊的行程已经空了出来。 这天早上刚起床,就在穿衣镜前第不知道多少遍试起了自己的西服。 接到安桥电话的时候,谷君昊在扣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按下了免提,张口就说:“我不是跟你说了,这三天天塌下来了我也不处理工作吗?” 安桥在那边笑了笑,说:“我知道,哥。” “可我不是来跟你说工作的,你开个门呗,我在门口了。” 谷君昊放安桥?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一点点不悦,他做事一向喜欢有条有理,最痛恨横插一脚的临时变故,对于安桥的不请自来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安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有刻意讨好的嫌疑。 “哥,预祝你新婚快乐。” “有事说事。”谷君昊继续走到镜子前整理自己的领结,并不看向她。 安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犹犹豫豫开口:“是这样的哥,我一个媒体朋友昨天拍到了一点东西,我想办法在他那拦下来了,我本意是说这件事就我自己处理好就行了……” “但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实在是睡不着,我觉得不告诉你可能也不太好,想着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假如后面真出了什么事你也不至于慌乱。” “拍到什么了?” 安桥将信封递给谷君昊,在他拿着信封一角时仍旧不放手,显现出她纠结的姿态。 谷君昊显然是有些恼了,手上使了劲,将信封一把夺过来。 安桥趁着他注意力全在手上的东西时,微不可见地轻轻扬了扬嘴角。 谷君昊粗暴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他一张一张看过去,脸色越发青黑。 安桥:“哥你先别着急,我担心媒体要做文章所以已经打通过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照片也拍得模糊,应该就是正常的……” “啪”一声,谷君昊将手里的照片悉数狠狠向地上摔去,脸色已经臭得不行,他咬牙道:“闭嘴。” 安桥却并不听,继续说:“哥,你跟怀素姐商量一下,先了解一下是什么情况再说,马上婚礼在即了,千万别冲动,有事咱处理好就行。” 谷君昊无力地撑住额头,似乎已经神游万里,喃喃道:“婚礼……” 真的还有结婚的必要吗? 净白的瓷砖上,静静躺着一沓散乱的照片。 最上面一张,是温景和冷怀素站在温景宿舍门口,温景含笑垂眸看着眼前人。 而冷怀素背对着镜头,双手张开着,依稀能看到一点手臂的运动轨迹。 像是要拥抱眼前人。 多么真切。 第22章 婚礼 在申城为期一个月的集训已经接近尾声, 世锦赛选拔赛结束后,距离回江城还有2天。 冷怀素婚礼定在4月5日,温景早上比闹钟早醒了半个钟头, 看着窗外渐渐见白的天色, 一咕噜爬了起来。 他第一个到达游泳馆,先在陆上默然做起了基础的热身。 十几分钟后,馆内陆陆续续来了人, 都向他抬抬手打招呼。 他依旧是淡淡的, 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冷漠, 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孙永是踩着点进馆的,他这段时间热衷于跟着小将刘培知,见到温景已然是大汗淋漓一副已经做过一轮训练的样子, 他斜眼多看了几眼。 勾着刘培知的肩, 在彻底与温景擦肩而过之后,说:“还真是卖力啊。” 刘培知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嘲讽意味, 浑身有些不自在, 将刘培知的手拿下来, 挠挠头:“我去训练了。” 孙永不依不饶:“你急什么啊, 你现在随便练练也比他强啊。” 刘培知有些不高兴了, 可毕竟孙永是前辈,他不好撕破脸, 只是闷声说:“孙哥你能不能别老是这么说话。” 两人站得很开, 刘培知又垂着脑袋, 路过的队员各个都要多看一眼, 以为起了什么争执。 “嘿, 我又没说错什么…” “我去训练了。”刘培知扔下一句,气鼓鼓走开了。 …… 这一点小插曲温景看见了, 但没有放进心里,倒是旁边的叶立帆先皱起了眉头。 他凑过来刚张嘴,温景看都不看他一眼,说:“做你的拉伸。” “得,我闭嘴。”他朝温景做个鬼脸,又老老实实回到原位。 竞技体育的残酷不仅仅在于运动员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不仅仅在于荣誉几乎等同于人体机能极限,不仅仅在于在役期短暂巅峰期更短。 对于竞技游泳而言,所有国际级别的大赛,几乎都是一个国家至多选出2名选手参赛。 温景这样的成绩已经算是天花板级别,可队里更多的其实是像孙永这样,一生泡在泳池里,却因为没有资格参加任何一场国际大赛而籍籍无名一辈子,到了年龄限制体能无法突破的时刻再默默退役,没有鲜花和掌声,甚至只有运动员证书能作为他活过这十几二十年的证据的运动员。 同一项目的选手,都是既是队友又是对手。 而身为一个运动员,没有哪个人不想赢,没有哪个人没有坚定的信念。 只是有人输得起,有人却为了寻求心里的慰藉而寻找一些伤害别人的宣泄点。 孙永则是后者。 看着叶立帆像只打了霜的茄子,温景在结束体能训练下水之前,走过去拍了拍他,说:“我真不在意。” 霍山这两天忙着去开会,上午一般都不出现,于是温景一边照着白板上的要求做训练,一边帮忙看着点其他同教练队员的训练。 他刚做完打腿训练,浮在池边抹脸上的水。 一切好像都与平常没有两样,可只有他自己明白,在水下的时候,他的内心不再平静,视线不是永远专注地看着前方了,甚至会遏制不住地想起一个人来。 他昨天夜里给冷怀素发了微信说明自己要训练不能参加婚礼,他特意挑在睡前联系她,发完这条消息就立刻锁了手机躺进被窝里。 一天的训练,足以使他在躺下一分钟后立刻入睡,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 他休息得够了,正打算继续下一组训练,叶立帆忽然拿着他的手机走了过来。 “响半天了,接一下吧。” 温景没伸手,他训练的时候手机都会放在储物柜里,也没有训练半途中碰手机的习惯。 叶立帆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习惯,于是温景挑挑眉带点疑惑地看向他。 “让你接你就接,我保证你不后悔就是了。” 温景从叶立帆嘴角的笑以及暗含深意的笑里瞧出一点端倪,在触到手机的那一刻,手机在他手掌振动着,那种麻意钻进掌心游走进他躯干。 他有预感。 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游泳馆没有哪一处是安静的,他却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起只听得见话筒那段传来的声音。 冷怀素的声音显然有些焦急:“温景?” “嗯,是我,怎么了?” 他半浮着,水温柔地在他身上拍打着,像有节拍。 1—— “过来帮帮我,我被逃婚了,现在缺个新郎,帮我演个戏。” “姐姐平时就是这种口气喊人帮忙的吗?” 2—— “算我求你,就耽误你一天,我保证。” “我考虑一下。” 3—— “别考虑了,真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好。” 不过三拍,他完完全全缴械投降。 温景挂了电话,嘴角渐渐浮起零星笑意,他的眸子亮了几分,像是夜里灯塔亮起,迷路的船只终于有了方向。 他从泳池里翻身跃出,径直往外走。 叶立帆跟在后面,好奇得不行:“你干嘛去啊?你俩说啥了啊?” 眼看着温景要走出游泳馆了,叶立帆一把拦住他。 温景微微侧过身来,扬起一个灿烂又肆意,如同盛夏阳光一般的笑容。 “我请个假结婚去。” 叶立帆:“……” 等他反应过来温景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温景早已经走远了。 叶立帆低声喊了句“牛逼”,然后反应过来,嘲弄一般故意用尖细的嗓音说:“那这小子刚刚还在那装孙子呢,还‘我考虑一下’呢,我呸!” - 温景打车去大礼堂的时候,冷怀素又给他打一个电话,告诉他苏琪琪在门口接应他,以及接下来的流程。 二十分钟过去,他准时抵达礼堂侧门,苏琪琪正四处张望着,一脸焦急。 温景脚刚踏在地上,苏琪琪迎上来:“救命恩人,快,跟我来吧。” 穿过花园,温景这才状似无意地问:“谷君昊是怎么回事?” 冷怀素的求助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没有时间去问详细的情况。 “别提了,我真无语了,不想结婚早点说啊,现在客人和记者都在外面等着,他现在通知怀素姐说自己不想结婚是几个意思啊,真没见过这么没担当的。” 带着路,苏琪琪一边吐槽,一边推开了门,手伸出去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温景个头太高,好在冷怀素在接到谷君昊悔婚电话的下一刻就赶紧联系了人送西装来,否则谷君昊的衣服他绝对穿不下。 温景换上黑色西装,竟意外得合身。 妥帖的剪裁显出他流畅的身形,西装自带的属性压住他蓬勃的少年气,多了几分成熟。 他底子实在好得过分,造型师只随意将他的头发抓住弧度固定住,他已然能成为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一个了。 苏琪琪赶过来看进度,推开门看着镜子里宽肩长腿的温景,都不由得怔了怔。 “好了的话就准备出去了哦。”苏琪琪晃了晃脑袋,说道。 她今天是最忙碌的信鸽,交代完这边,又匆匆赶去礼堂现场,安抚因为等待而焦躁起来的客人们。 回到后台,又被吴三莲给拦住。 “琪琪啊,怎么回事啊,素素妆还没好吗,都推迟快一个小时了。” 苏琪琪:“奶奶别着急哈,已经安排好了,您现在就可以去门口做准备了,新郎马上就上台了。” “成。” 守在现场的一排记者又接到了工作人员发的第三瓶饮料,趁着人走远,交头接耳起来。 “搞什么啊,婚礼也能耍大牌吗?这么多人等着呢。” “谁知道呢,我今天下午还要出个外勤,我都怕我赶不上。” “我还不是要回去赶稿子,嗳,你说会不会出了点啥事啊?” “搞不好哦,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整个现场,后台全是乱糟糟一片,冷怀素坐在休息室里却异常冷静,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正在努力对着镜子微笑。 可她紧紧攥住的手却暴露出了她也不是那么淡定自若。 一拍既定的决定她做得惯了,可这个决定绝对是她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一个。 但她绝不认输。 ……liJia 温景站在T型台最尾端时,闹哄哄的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几秒钟过后,长吁短叹,闪光灯拍随着快门声如浪潮般向他袭来。 “卧槽我没看错吧,新郎不是谷君昊?这谁啊?”记者惊呼着。 温景却站得笔挺,目光坚定的,仿若眼前是一块耀眼的金牌,这里是他的战场。 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婚礼进行曲已经响起了前奏,云雾缭绕的T型台上,从天而降粉色的玫瑰花瓣,彩花礼炮被拉响,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向里用力推开。 美若天仙的新娘脸头上蒙着纯洁神圣的头纱,挽住穿着男士西装,头发梳到脑后,英气无比的吴三莲的手臂,缓缓向着新郎一步步走去。 吴三莲在开门的一瞬间只呆滞了一秒,很快便收起自己的惊讶,只低声问:“素素,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阿景吗?” 冷怀素安抚似的抚摸着吴三莲的手臂,说:“没错的,奶奶,晚点跟你解释。” 花瓣一片片落在冷怀素身上,又滚落下去,她带着皇冠的头顶却不知不觉嵌了几片。 这条路无比漫长,却又很短暂,短暂到冷怀素隔着头纱看见温景的那一刻起,心跳依旧被背景音乐震得如鼓鸣,来不及调整呼吸。 两人紧密地站在一起,牧师郑重而庄严地问着:“新郎温先生,你愿意以后不论……直至生命尽头吗?” 温景毫不犹豫:“我愿意。” “新娘冷小姐,你愿意以后不论……直至生命尽头吗?” “我愿意。” 誓言落下的那一刻,背景音乐调到了最大声,宾客席源源不断的掌声与欢呼,彩花在他们头顶绽放。 没有任何预先排演,温景自然地转身将冷怀素拥进了怀里。 在宾客满堂,鼓乐齐鸣的这一刻,他贴在她耳边,泛起点点笑意,挑眉问她:“还满意吗?”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你,再疯狂也是寻常。 第23章 失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分安静的休息室, 吴三莲的声音自带回音,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效果。 冷怀素垂着脑袋,倒不是因为心虚。 “就是新郎跑了, 我就换了个人呗。” “你啊!”吴三莲气呼呼地提溜起冷怀素的耳朵。 “我给君昊打电话。” 冷怀素忙上去拦:“奶奶你别打了, 就这样吧。” “什么叫就这样?婚姻大事是能胡闹的吗?” “反正也只是婚礼而已,我们证还没来得及领,现在想想, 我之前的决定还真是明智。” 冷怀素和谷君昊都是圈内人, 但冷怀素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也过分暴露, 她不想把婚礼变成秀场,也一直在压消息。 接到狗仔小道消息的记者赶到现场的时候,她甚至不想让记者进场。 婚礼的规模很小, 亲友团只有两人的至亲。加上他们两个的一些圈内外好友, 参加婚礼的人一共不过二十来人,都是他们亲自通知并且嘱咐过的。 但毕竟事发突然, 苏琪琪还是按照冷怀素的吩咐, 一个个嘱托来宾要对今天发生的事保守秘密, 不要向媒体多透露什么。 在场的宾客知道消息的渠道毕竟多, 二十来个人一合计, 你传给我我传给你,一来二去都猜到了是男方临时悔婚, 好在大家虽然心如明镜, 但都答应了下来。 蒋琬没有出席, 外公蒋从荣也因身体不适而未到场, 冷怀素这边只有让奶奶吴三莲充当送嫁的角色。 而谷君昊, 他父母双亡,只有年迈的爷爷到场。 冷怀素和温景走完婚礼流程后, 宴席开席,他们省去了敬酒的一系列流程,刚坐下席,就被吴三莲拉进了休息室。 同行的自然还有同样不知情的谷爷爷。 但相比较吴三莲的苦恼,谷爷爷表现得要平静得多,他走过来对吴三莲说:“别着急,我已经叫君昊过来了。” …… - 谷君昊坐在赶往礼堂的车上,安桥频频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后排谷君昊的神色。 他恹恹靠在座椅上,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抚着眉心,显然已经烦闷到了极点。 路过十字路口,正是高峰期高峰路段,与红灯遥遥相望,前面至少还有十辆车。 车内气压太低,安桥的手机频频弹出消息。 她划开屏幕,从微信划到微博,在确认过后,压下要扬起的嘴角,换成一副惊慌又犹豫的神色,徐徐转身。 “哥,出新闻了,要看看吗?” 红灯变绿,身后的车辆开始鸣笛,安桥借机将手机塞进谷君昊手里,转过身将车往前开一段。 谷君昊在看清内容过后,呼吸一滞,十几秒绿灯过去又转红,车又停下,他心里也是红灯一片。 微博上热搜刺眼,他却还要自找苦吃地一条条翻下去。 #冷怀素婚礼的词条下,营销号发出了粉丝投稿的一条十几秒的高糊现场拍摄视频。 视频里,背景音嘈杂,在漫天花瓣下,新人宣誓尾音刚落,温景揽住冷怀素的腰肢,将她拉向自己。 两人在热烈的喝彩声中相拥,他分明还能看到温景的下颌枕在冷怀素头上,勾着唇闭上了眼。 多么美好的缱绻画面。 仿若他们本该是天生一对,本该是喜结良缘。 谷君昊后知后觉心口像灌了北风,又被千针刺穿,痛感沿着他的四肢百骸传开,他渐渐失去了听觉,然后是视觉。 “哥?哥你还好吗?你别吓我!” 他们终于得以通过红绿灯,车平稳地向前行驶着,安桥不安地朝后喊着。 “靠边停一下。” 良久,后座终于传来谷君昊的声音,渗着冷意。 …… 在等谷君昊到场的时间里,冷怀素坐在沙发上翻着苏琪琪找给她的新闻。 她和温景结婚的新闻一出,网络上呈爆炸式的讨论,平心而论她这个冒险的决定确实很戏剧化,她第一次这么冲动,不计后果。 谷君昊是在电话里跟她说的悔婚,他甚至没有亲自到现场,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值得他当面向她说明。 她最先感受到的情绪就是愤怒,失落与伤感都还在其次。 他话没说死,总令她感觉好像话里有话,只说自己现在不想结婚,不说原因却也没说分手。 她一口气窜到天灵盖,其实也有质问他,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君昊却反倒不耐烦了起来,说:“就字面意思,你不是也推迟了一次婚礼吗,我们也算扯平。” 冷怀素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原来他与她,一直都在计较得失。 这算什么扯平。 她在气头上,当下决定这婚不能跟谷君昊结了,就算结了也不会有好结果,可礼堂的客人记者都需要她去应对,她还要面临网上铺天盖地关于她在新婚当天被新郎放了鸽子的讨论。 她烦透了,凭什么是谷君昊悔婚她却要被可怜被议论。 豁出去就豁出去,反正不论什么后果她都能自己承担。 她想到换一个新郎的时候,心中提了一口气,其实也是紧张忐忑的,可是她做决定向来是顺着心中那股冲劲,在通讯列表翻了个遍后,她发现她居然只能找温景帮忙。 她并没有亲密到能替她分担这样的压力的异性好友。 温景是她最后也是唯一的救星。 如同过往那千千万万次,温景嘴上不饶人,可还是及时出现,救了她。 …… 苏琪琪已经接到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各路记者都打电话来找她问详情,回应到最后她实在是不堪烦扰,索性关了机。 这会儿也跟着冷怀素窝在沙发上看网友评论。 ——“?????冷怀素和谁结婚了??这两人认识吗?” ——“卧槽,这是真的吗?” 几乎80%的评论都在表达震撼以及不敢置信,而随着婚礼现场视频的流出,男主角温景的有关词条也上了热搜。 ——“热知识,温景是国家游泳队现役运动员,曾经拿过世界级赛事的金牌,他和冷怀素并非毫无瓜葛,据说两人一起录制了一档亲子类真人秀。” 相较于看网友对婚礼的讨论,冷怀素反倒对温景相关词条下的评论更介意。 苏琪琪见她翻了一条又一条评论,小声问她:“姐,你担心舆论对温景不好?” 冷怀素皱着眉点点头,她其实心里也明白,她这几年的路人缘不太好,而温景上个星期刚因为赛事失利被卷上风口浪尖,她很担心她又连累了他。 可没想到,热度最高的那条相关博文下,也不知道是有人带节奏还是确实是路人视角太过惊艳,竟没有多少跟温景职业相关的评论,反而是清一色的—— ——“卧槽那个拥抱嗑死我了嗑死我了,没人觉得这两人how pay吗!我反正先嗑为敬。” ——“温景这人能处,有拥抱他是真闭眼啊。” ——“是时候祭出我的神图了,美女就该跟帅哥结婚![/图片]” 冷怀素点开那张图,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个粉丝居然ps了一张她和温景的合照。 她的图是出自于综艺里她下水参加小游戏,而温景那半边则是截自游泳纪录片,两人都泡在蓝汪汪的水池里,皮肤是如出一辙的白皙,动作看起来更像是深情对视。 “啊啊啊这张图太牛了吧!”苏琪琪捂住嘴细声喊着,身子还摇晃着,越过冷怀素的手想要保存这张图。 “不是,你身为知情人还嗑得起来?” 冷怀素有些无语。 可上头了哪还管得上三七二十一,苏琪琪拍开冷怀素挡着她的手,有理有据:“这有什么不能嗑的,这是我平板啊,我存个图不过分吧?” 冷怀素耸耸肩,毕竟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网上关于这场婚礼的讨论虽多,可除了惊讶和满屏问号,以及一小波嗑cp的路人,并没有任何一个对这场婚礼新郎不太对的合理解释。 而冷怀素,其实也在等一个解释。 她等得无聊了,转头看见温景坐在高脚凳上,领结早被他摘下,他解开了第一颗扣子,即便坐在高脚凳上,脚尖也能轻轻触地,笔直的长腿被剪裁适宜的西裤衬得愈发修长。 她喊了他一声,问:“你下午没事了吗?” 温景转过身来,背靠着桌子,双手向后架在桌子上,贴身的白衬衫于是起了褶皱,层层叠叠,他的肌肉纹理若隐若现。 “这就打算过河拆桥了?” “老婆。” 他眼里噙着笑意,干净的妆面没有削弱他的少年气,可精致的妆造确实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冷怀素没由来的有些慌乱,移开了视线,反怼道:“谁是你老婆,入戏还挺深啊你。” 温景笑笑,上半身往后仰,带点戏谑意味地说:“那肯定,我可是专业的。” 不过片刻,休息室的房门被人叩响,冷怀素仿若有感应一般,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坐直了身子。 她还在找自己的姿势,温景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坐下,甚至右手覆上了她的,揶揄道:“你紧张什么?” 冷怀素没理他。 谷君昊走进来之时,她还是挣开了温景的手。 谷君昊看起来有几分憔悴,目光很深沉,却只看向冷怀素,说:“素素,我们谈谈。” 冷怀素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跟谷君昊走出门去,她恍惚觉得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熟悉,疲惫感也像是会累积,她累得不想说话。 谷君昊:“我们今天去领证,明天开记者会说明情况,我可以把责任揽过来,只要你答应,我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冷怀素不悦地皱起眉来:“什么叫把责任揽过来?怎么,你觉得你是在替我背锅?什么叫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谷君昊红了眼眶,伸手攥住冷怀素的手。 回廊里起了一阵风,门上的一张贴纸被吹得翻起了边角,发出“簌簌”的声响。 冷怀素闭上了眼,也在问自己问题。 风力越发强劲,经年的胶水果然不经摧残,冷怀素睁眼,看见门上的贴纸被风刮落,“啪”一声摔在地上。 “不答应。” 她也想出了答案。 谷君昊痛苦地皱起了眉,忽地咬着牙双手抓住她的肩,恨恨说道:“你果然像安桥说的那样,你果然……” 冷怀素却很快捕捉到了重点信息,打断他:“安桥?” 谷君昊抓得她双肩发痛,她刚想挣开,却不知被谁揽着肩,从谷君昊手中解救了出来。 温景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些失态的谷君昊,皱着眉道:“谷先生,麻烦你对我老婆客气一点。” 像是从天而降。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24章 挨打 休息室内。 苏琪琪是旁听了整场会面的, 在谷君昊走后,将休息室的人都请了出去,自己退出之前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冷怀素。 冷怀素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手撑着头, 察觉到苏琪琪的视线,抬头望了她一眼,说:“你去忙你的吧。” 而她也只有这片刻喘息的时间, 公司早通知她下午要开紧急会议。 苏琪琪弯着腰退出去, 阖上门之前瞥了一眼坐在冷怀素身旁的温景, 向他投以求助的信号。 温景微微颔首。 “咔哒”一声,整个世界终于清静了,冷怀素头向后倒, 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 整个人开始放空。 就这样静静坐了几分钟,冷怀素意识到身侧之人一直没走, 于是歪着脑袋问他:“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他看起来像是很不喜欢这身装束与打扮, 本来合身的西服被他穿得随意, 做好的发型也被他用手不停拨弄着。 “还能有什么安排”他语调随意, 看着她笑, “你要是不需要我了,我就回去等着挨批呗。” “挨批?” “是啊。”他坐直了身子, 衬衫不知何时被蹂.躏开了第二颗扣子, 随着他的动作, 衬衫被拉扯着, 本该收进裤子的衣摆也露出来一截。 “训练半途请个假, 回去就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估摸着还要挂在热搜上一整天, 我可不要挨批吗?” 他话虽是这样,整个人却毫无紧绷感,反倒像是在给冷怀素施压。 冷怀素:“你不会期望着我跟你一起回去挨批吧?” “本来没这个意思的”温景收起了懒洋洋的坐姿,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算是个好主意。” “互帮互助,有来有往——” 他侧过身来,手肘靠着沙发背撑着额头,冲她笑了笑:“你说是不是,老婆?” 冷怀素:“……” 她看了看时间,想起温景那个严厉的教练,咬咬牙还是答应了。 她找苏琪琪拿了车钥匙,温景自然地从她手里夺走,钻进了驾驶座。 他个头太大,驾驶座的座椅距离显然令他很憋屈,他在调整的时候,冷怀素笑话他:“你没事非要开车干嘛,你现在调半天我到时候还得调回去。” 温景系上安全带,眼睛很亮,目视前方,理所当然地说:“这个好解决,以后就我来开就行了。” 车子发动,他匆匆瞥她一眼:“你说是吗,老……” 冷怀素气得拿手捂他的嘴,皱着眉喊他的名字:“温景!” “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看够了我的好戏,很快乐?” “我知道我今天是丢人丢到家了,但你也不至于非要这么落井下石吧?笑话我很好玩吗?” 她指责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冒出来,温景单手扶着方向盘,将冷怀素的手拉下来。 轻笑一声:“谁说你丢人了?” “再怎么说丢人的也不是你”车子缓缓驶出地下停车库,光将车前窗照得透亮,他声音低了几分,“你可是今天最漂亮的新娘呐。” 冷怀素将自己的手从温景手里抽回,那一束光像是照在她心上,她嘀咕着:“那你还笑话我……” 温景将车开得四平八稳,说:“我没笑话你。” 绿化带飞速地向后驶去,余光里是绿油油的一片。 温景左手靠在车窗边缘,手掌撑着下巴,轻轻勾勾嘴角。 我只是真的很开心。 …… - 冷怀素本来以为温景说回来挨批,只是半开玩笑,没想到居然也没有很夸张。 他俩到了奥体中心以后,温景带着她径直去找霍山。 霍山刚开完会,在馆内巡视队员训练,看见温景的时候脸色一沉,看见身后的冷怀素的时候更是没给好脸。 他像是还知道要给温景这个队长留面子,将他拉到游泳馆门外,现在正是训练的时候,馆外没有多少人员流动。 可刚骂了没两句,才发现馆内颇为躁动,好几个不好好训练的。泡在池子里还将脖子抻长频频往外偷瞄。 霍山又走进去呵斥几句:“再不好好训练,各个都给我加训!” 然后又气鼓鼓地带着两人去了他的临时办公室。 “你真是昏了头了,还嫌你被骂得少,上次的风波过去才多久,你又给我惹事,啊?” 霍山将自己钢杯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在桌上敲了敲。 自从冷怀素跟着温景见霍山这短短十分钟,霍山不重样地骂了温景十分钟,倒是没提他成绩的事,只说他现在不适宜出现在这样的花边新闻里。 冷怀素想着温景毕竟是自己喊去趟这趟浑水的,想开口向霍山解释这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去她会向媒体解释清楚的。 可每次她一开口,温景就会拉拉她的手,给她使眼色让她先别吭声。 霍山又骂了五分钟,最后似乎是看冷怀素哪哪都不顺眼,气急败坏地说:“我教训我自己的徒弟,闲杂人等回避一下行吗?” 冷怀素倒也没计较,只是退出去之前向温景做了个口型,说自己在外面等着,情况不对她再进来。 温景温顺地闭了闭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刚推开门,冷怀素就察觉出门上的重量有些不对劲,走出来一看,果然好几个披着浴巾浑身还湿漉漉的队员惊险地闪到一边墙边,堪堪躲过冷怀素身后霍山的视线追踪。 冷怀素竖起一个大拇指:“哟,各个好身手啊。” 为首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生比出一个“嘘”的手势,说:“嫂子你小声点。” 冷怀素:“……” 嫂……嫂子? 那男生看出冷怀素的一点疑惑,憨厚地笑了笑,说:“嫂子我叫刘培知,其实之前我们也见过面的,就高速那次……” 冷怀素点点头。 刘培知又问:“嫂子你是真的跟队长结婚了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冷怀素含糊其辞:“算…是吧。” 刘培知身旁的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男生猛地拍了下刘培知的头,说道:“靠,我说什么来着,我之前在高速上可就说了,可不就是艳……” “唔……” 那男生的话没说完,被身后人捂住了嘴。 那人比他俩个头都要再高一点,身材较于游泳运动员而言也更为标准一些,冷怀素看出这人资历要高于前面俩人。 果不其然,那人走至她面前伸出了手,笑得还挺殷勤:“弟妹好,这些虾兵蟹将你不认识没关系,但作为温景队内最好的朋友,我,叶立帆,你可一定要记住。” “这臭小子结婚那么突然,我都没来得及交份子钱,下次补上啊补上。” 冷怀素:“……” 她恍惚感觉自己成了一块唐僧肉,因着温景的缘故这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好奇万分。 她讪笑了两声,招呼打了一圈。 霍山的嗓门很大,训话的声音在门口几乎能听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里头霍山训温景的声音依旧没停。 叶立帆手握拳拢在嘴边,轻轻咳一声:“差不多得了啊,该训练训练,该干嘛干嘛,散了啊。” 刘培知几个倒也还听话,只是走之前看向叶立帆问:“叶哥你不走啊?” 叶立帆翻他一个白眼,呛声:“你还管起我来了?” 刘培知只好耸耸肩走开了。 冷怀素站在门外心情也很复杂,她直觉她应该进去解释点什么,只可惜来之前竟没有跟温景好好商量一下。 她手犹疑地举起来,刚打算敲门,听见里头霍山又重重地拍了下桌面。 “你跟谁传这种花边绯闻不好,非得是她吗?你别以为我年纪大跟不上趟儿了,不懂这些,我可查过了,她自己本身就是个负面缠身的劣迹艺人,她有个公布于众的男朋友,你却突然跟她结婚?你是嫌你的职业生涯太长了是吧?你怎么不作死呢你。” 冷怀素手无力地垂下来,握在门把上,触及金属门把的那一刻,明明是春季,她却好像触了电一般,感受到一阵刺痛。 温景的声音隔着门听起来要更沉稳:“教练,她不是劣迹艺人,我也没有胡作非为。” 冷怀素怔了怔,他从霍山开口到现在,即便被骂得狗血淋头,也没有反驳过一次。 “你还敢顶嘴!” “啪。” 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霍山的怒吼清晰地传达至冷怀素耳边。 她想都没想立刻推开了门,气势汹汹地走进去后,拉住温景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你怎么还打人呢?你打他干什么?” 霍山气得双眼通红:“我怎么不能打人了,他是我教出来的,我一手把他从江城带到国家队来的,我看着他不顾前程白费我教导他的心血,我打他怎么了?” “我不仅打他,我还要再扇他一巴掌呢!” 霍山扬起一个巴掌,作势就要刮过来。 冷怀素伸手去拦,却发现霍山的手臂上是三只不同的手。 温景从她身后走出来,反而隔绝开她与霍山的距离。 叶立帆也站在他身侧,两个人的神情是一致的严肃。 叶立帆:“霍教你先别生气,这不还得看事态发展吗,也许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坏呢?真不至于那么严重……” “有你小子什么事?滚开。” 叶立帆被霍山推了一把,温景又往前站一步,几乎与霍山只隔一步,也将冷怀素的身影遮了个严严实实。 温景:“教练对我失望我理解,有罚认罚,我听从队里的处置。” “只是——” 他看向霍山的神情很是坚毅:“但你不了解冷冷就对她妄加评判,我希望您向她道歉。” 冷怀素无声地捏了捏温景握着她的那只手。 第25章 雨天 所谓气极反笑, 霍山似乎是被温景气乐了,笑了声,说:“你小子长大了啊。” 说罢拍了拍温景的肩, 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 扔下一句:“成,你翅膀硬了,我不管你了,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不想比了趁早写退役申请得了。” 就离开了。 这不是冷怀素想看到的结果, 她在跟谷君昊对峙的时候都没曾有过后悔,可却在这一刻,看着勾着脑袋的温景, 突然萌生出了滔天的歉意。 她好像真的做错事了。 她拉着温景的手晃了晃:“要不, 我下午就出个澄清公告吧,我会把责任揽过的, 你只需要跟我撇清关系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撇清关系?” 温景重新看进她眼里, 不过瞬间又露出一副坦然的神情, 清朗的双眼也燃起了势在必得的点点锋芒。 他笑了下:“拿出成绩来让他们闭嘴不就好了。” 是啊, 她怎么忘了。 他在他的领域是天生的王者, 少年意气从不曾消失。 …… 叶立帆陪着温景将冷怀素送出去的时候,还在后头嘀咕着:“你这回可惨了, 我看霍教是真气死了, 你快想想怎么面对疾风暴雨吧你……” 他还想再多说两句, 被温景一个眼刀飞过去制止了。 冷怀素坐进车里的时候, 摇下窗, 对温景说:“跟我保持联系,我先去开会。” 温景和叶立帆立在风里, 目送她离去。 她从后视镜里看见两抹挺拔的身影,换回一身白色运动服的温景显然是更亮眼的那抹。 …… 温景每天都要训练,冷怀素也不想占用他太多的时间去处理这些事,他的世界一直都很纯粹,她不想破坏其中秩序。 于是廖昀合理地担任了这次危机处理事宜的温景的代言人。 下午冷怀素公司开会之前,廖昀短暂地和她谈了谈。 他一见到她,全然没有一丁点为温景的担忧神色,反而揶揄她:“恭喜啊,新婚快乐。” 冷怀素没搭理他。 廖昀:“其实现在舆论走向对温景影响并不是很大,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结婚本来就是一件好事,他是运动员不是圈内人,运动员只要拿出出色成绩,就满足了大家对他们的期望,私生活本来就不在网友控制范围内的。” 他显然很乐观。 “温景跟我谈过了,他说他主要是配合你,看你这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冷怀素点点头。 傍晚的时候,谷君昊又给她打了电话,她耐着性子接了,但其实早就在礼堂的时候心里已经做了了断。 她从他逻辑全失,近乎语无伦次的话语中还是分辨出了一些重要信息,比如安桥在他悔婚过程中所作出的推波助澜,比如他声称还是很爱她却依旧认为她没给够他安全感才是他叛逃的原因所在,他只是太怕失去她。 “就到此为止吧。”她打断他的话。 这通电话也好,这段感情也好,都到此为止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没有瓜葛。” 她干脆利落地说完这句话,听见他着急得呼唤她“素素”,挂断了电话。 随后,一气呵成地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能拉黑的拉黑,能删除的删除。 她的世界终于恢复一片清明。 …… 她开会一直开到夜里,公司在知道她绝不会与谷君昊复合的情况下,打算不过多回应,放出一些烟雾弹给营销号,到时候控制舆论,让大众认为她跟谷君昊早就分了手只是没公开罢了。 将这桩婚事坐实,等过个一两年,随便找个理由发个声明说已经和温景离婚,也并不会有人深究什么。 这样一则可以保全冷怀素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被逃婚了的自尊,二则圈内人分分合合都太过正常不公开或者公开延迟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至于很离谱。 都有明星前脚一直在否认恋情,后脚直接被拍到待产。 控制舆论主动放瓜让网友认为两人早就分手没公开并不是什么难事。 冷处理过后,这件事也会成为浩渺的新闻中逐渐被淹没的那一条。 岚姐说:“只是明天要跟他们双方都对接一下,要冷处理的话就干脆三方都不要吭声,缄口不言,任何一方都不要解释。” “至于放出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说你俩早就分手的这件事就交给专业的团队去处理就行。” 冷怀素对于这个意见也还算认可。 …… 她开会开到夜里,苏琪琪担心她一个人回去胡思乱想,硬要跟她回家,她同意了。 在回家的路上,冷怀素接到了温景的电话。 两人互相交换了信息,冷怀素又问起他那边霍山的状况。 温景懒洋洋道:“没辙,还倔着呢,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她心有余悸:“队里真的会给你处分吗?会很严重吗?” “他也就能吓唬得了你了,又没耽误训练,能有多大事?” 冷怀素“嗯”一声,温景在那边轻笑一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这脸吧……还挺疼的,姐姐你说怎么办?” 明明听出他的调侃意味了,可冷怀素却真被他带起一点过意不去的情绪,心虚地说:“那能怎么办,要不你过来找我,我用我蹩脚的医术给你看看,你要是还觉得亏了就也扇我一巴掌?” “成”那边温景却好像还挺乐,“那姐姐等着我。” 冷怀素原以为这是句玩笑话,所以在听见门铃响的时候,几乎是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她看向苏琪琪:“不会真来找我算账了吧?” 苏琪琪笑笑:“姐我去开门。” 冷怀素歪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看,苏琪琪开门带进来的可不就是温景吗。 “你们先聊,姐我先上去洗澡了。” 苏琪琪很上道地抱着自己的包上了二楼,恨不得一步三个楼梯。 冷怀素示意温景坐下,看向他,不明白他此行的目的。 温景看上去有些疲惫,冲锋衣拉链被他拉到最顶端,他锋利的下颌线就收了进去,只能看见高挺的鼻梁和漆黑的眼睛。 他往冷怀素身侧坐了坐,笑说:“姐姐不是说帮我看看吗?” “不是,你不会真因为这个来的吧……” 冷怀素有些无语:“看看就看看。” 她凑近了些,其实不凑近也知道,温景脸上一点红肿也没有,那一巴掌虽然重,可毕竟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还能留下什么印迹。 他身上总有股清冽的香味,很淡却很舒服,她稍稍凑近一些就能闻到。 两人手撑着沙发,像是做起了对视挑战。 冷怀素看得清他眼底的笑意,却数不清他的睫毛。 温景的皮肤很白,她在见到游泳队其他队员之前,一直以为是他们日常训练所致。可那天见到,其实不是所有队员都像他一般,她恍惚才想起来他小时候便是白嫩的一张脸。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却再次响起,打断了这场游戏。 冷怀素起身起得有些匆忙,说:“我去开门!” 她在开门前其实就有些预感,手扶在门把上的时候很犹豫,可不容她犹豫,外边的人将门推开了。 夜里下起了小雨,谷君昊凌乱的发丝像挂满露水的柳条,本是黑色的头发如今看来雾蒙蒙的。 同样雾蒙蒙的,还有他的眼睛。 他眼睛布满血丝,却又起了水雾,是一个引人怜惜的姿态。 可冷怀素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皱着眉将身子侧过去,冷声说:“我的话好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果是公事,麻烦你走流程联系我的团队。” 她想关门,可谷君昊拦门的力气也很足,全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般虚弱。 冷怀素音量提高了几分:“你到底想干嘛?” 谷君昊又把门推开了些,望着冷怀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同意分手,素素,我们和好吧。” 冷怀素冷笑一声:“谷先生难道从不看新闻,不知道我现在是已婚?” “和好?哪来的什么好?” “我知道你跟温景是假的,是来气我的,我们明天就去领证,好不好……” 谷君昊话没说完,瞳孔骤然放大,呼吸一滞。 看着冷怀素背后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温景噙着笑,从后将冷怀素圈进怀里,弓起身子,头枕在她颈窝,唇贴着她颈侧细腻的肌肤,眼神缱绻,漾着水光。 懒洋洋道:“冷冷,该去领证了。” 冷怀素感受到温景贴在她腹部的双手很炽热,他的话同样炽热,在她耳后弥漫起一阵阵难以回避的热意。 她很快适应过来,心中也渐渐燃起一点反击的快意。 她将头侧了侧,笔挺的鼻子堪堪擦过温景脸侧,两人旁若无人地相贴,两额相抵,眼底浓情能将人就地溺毙。 她说:“我知道,明早八点嘛,记着呢。” 温景逸出一声笑,眉眼弯弯,伸出手来捋了捋她侧脸的碎发。 谷君昊冷眼看着,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说不出是痛还是恨,表情瞬息万变。 冷怀素不介意再给他添上一把火:“谷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谷君昊终于回过神来,喉结滚了滚,面对着他们往后退,一步步退下台阶,从光亮处退进黑暗里,退进雨幕里。 退出冷怀素的世界。 原来他早就无路可退了。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雨下大了,冲刷着他的面庞。 冷怀素的声音有些渺远了,在雨幕里听不清楚了,好像是在说:“别再来了。” …… 谷君昊走后,冷怀素推开温景的怀抱,嫌弃道:“你叫我什么?冷冷?这是什么新奇称呼,没把我腻歪死。” 温景收起人畜无害的狗苟表情,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想听什么?姐姐?还是——” “老婆?” 冷怀素抿了抿唇,刚张口,温景转身至与她面对面,双手懒洋洋举起来:“好好,不逗你了。” 他扶住她双肩,轻声说:“早点睡,明早八点,我来接你。” 她问他:“去哪?” 温景勾勾嘴角:“还能去哪,民政局呗。” “我那是故意那么说的……没事,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说好的只让你帮我一天的,你明天好好训练就行……” “谁跟你说好了?”温景滚了滚喉结,定定看向她。 “啊?” 他退后一步,走出门外:“我可没说只帮一天。” 在关门前,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晚安。” 门“咔哒”一声上了锁,温景长臂一抬,黑色的大伞“嘭”的一声撑开,他走下台阶,闻到了雨后独有的泥土气息。 玩味地勾起了嘴角。 我说的是永远。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新篇章 第26章 领证 温景坐上廖昀的车后座, 窗户上起了雾,他伸出手来在车窗上无意识地画了个圈。 廖昀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乐呵道:“你耳朵怎么红成这样?” “你懂什么。”温景道。 他透过他画出的这个圈来看外面, 是一片灯火通明, 其实不止他的耳朵烧起来,他浑身连带着这颗跳动的心都是火热的。 他手随意地撑着头,两指轻轻捏着冲锋衣的下摆, 一闭上眼似乎还能闻见她温软的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 她柔顺的发丝似乎还蹭着他颈侧, 她还在他怀里。 他这样想着, 不可遏制地滚了滚喉结,通红的耳廓昭示着少年人的心事。 他为她着迷。 - 冷怀素本来以为温景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早上8点的时候她真的听见了门铃声。 她7:50醒过来, 还赖在床上试图睡个回笼觉, 随便套了件外套,抓着头发去开门。 温景照旧收拾得清爽干净, 晨曦的柔光铺在他头顶, 他整个人周身都浮起亮盈盈的细小微尘, 与呵欠连天睡眼惺忪的她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还真来……”她呵欠打到一半, 温景身后闪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呼一声,“温伯伯!” 温通笑呵呵的, 上来就握住冷怀素的手:“还叫温伯伯呢?该改口了吧。” 冷怀素舔舔下唇, 有些不知所措, 求助一般地看向温景, 温景只对她笑笑。 温通又笑着说:“嗳没事, 叫习惯了是这样,咱慢慢改哈, 走,进去说话。” 温通第一个踏进屋子,冷怀素故意慢了几步,拽着温景也往后退几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问:“温伯伯怎么来了?怎么回事?” “他来队里找我,听见我说要来找你,就说来看看他儿媳妇。” “不是”冷怀素咬咬牙,“你没跟温伯伯解释吗?” “解释什么?”温景自然地走进冷怀素的厨房,开始烧热水,“你看他给我解释的机会吗?” “再说了,他可高兴坏了,已经连抱孙子计划都制定好了,从来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冷怀素:“……” 这件事确实也是她捅出来的篓子,温景不愿意扫兴,那就只有她担起责任了。 她端起泡好的茶,走向温通,话还没开口,温通先红了眼。 冷怀素有些手足无措。 温通从冷怀素手里接过那杯茶,哽咽道:“诶,乖儿媳。” “阿景妈妈如果还在,能喝上这一杯儿媳敬的茶,该多高兴啊……” 冷怀素:“……” 温通实在是真情实感且显然十分伤怀,喝了一口茶以后,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看起来就很厚实的红包交到冷怀素手里。 “你跟阿景从小是一块儿长大的,知根知底,爸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把这段婚姻经营好,我昨天给他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奶奶也可高兴了,说小时候就相中你做孙媳妇了,没想到真成了。” 冷怀素手拿着红包,脸上笑容都僵了,仿佛手里拿着的不是红包,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她对着温通点点头,侧过头居然看到温景在旁边努力憋笑,恨恨地朝他白了一眼。 这边还来不及向温通解释清楚,那边苏琪琪从二楼楼梯部探出一个头来,朝冷怀素招手,一脸焦急:“姐,出事了,快过来。” 冷怀素跟温通打了声招呼,两步作一步上了台阶。 苏琪琪又喊:“温……” 她注意到温通扫过来的探寻眼神,硬生生变了口:“姐夫,你也过来一下。” …… “刚接到岚姐的通知,可能有麻烦了。” 苏琪琪把手机递过去,一边说:“不知道是谁向狗仔爆料,说姐你跟温景没有领证,其中另有内情。” “这个发博文的营销号是个新号,所以曝光量一般,公司那边已经在想办法压热度了,还不会那么快上热搜,但是我们也要想应对的法子。” 那条博文下,讨论确实不多,但已经有人开始脑补狗血三角恋大戏了,这样的舆论环境对冷怀素而言,是不利的。 冷怀素笑一声:“还能是谁,知道这件事的无非就三方,不是我们的人,也不是温景这边,还能是谁爆料一清二楚呗。” 冷怀素很笃定,却也很不屑,没想到谷君昊蠢到企图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回头。 温景弯下腰凑过来看了看,脸上依旧是轻松的。 冷怀素正想问他有什么好主意。 温通走到楼梯口来对着上面喊:“阿景,素素,该出发了吧,晚了民政局可要排长队啊,今天是个好日子,登记的人肯定多。” 温景看向冷怀素,将她手里的手机抽走,笑了笑:“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去领证不就好了?” …… - 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冷怀素看着手上的红色小本本,觉得自己好像从婚礼上给温景打那个电话开始,就一路昏头到现在。 她居然真被这个小鬼说服了,跟他领了证。 因为不论从哪个维度来看,这都好像是最简单效力最高的解决办法。 拍照片的时候,民政局的摄像师笑得都合不拢嘴,一边劝他们近点再近点,一边说:“般配,真是般配。” 钢戳盖上的那一刻,冷怀素才恍若刚刚从梦中惊醒,意识到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了。 温伯伯更是全程陪同,拿着两人的结婚证看了又看,又掏出手机拍给温景奶奶看。 赞不绝口:“多好啊,拍得好。” 好像所有人都对这场闹剧一般的假婚姻给予盛誉。 温通赶来申城本意就是想见见温景和冷怀素,并没有别的安排,见到了人喝到了茶还看着两人领了证,他早就心满意足。 他江城还有事等着他处理,跟新婚小两口.交代了一番以后又风风火火搭车回江城。 冷怀素看着温通离开的背影,用手肘戳了戳温景,说:“温伯伯没跟你说点别的什么?” 温景:“说什么?” “奇了怪了,之前谷君昊去找我的时候不是还在你们家吃了饭,他见到我们俩结婚第一反应居然认为我们是真结婚?就没有一点困惑吗?” 温景扶着她的肩,将她转了个面向,轻推着她上了车,手护在车顶见她坐稳,弯腰也钻了进去。 才淡淡开口:“哦那倒是有,他一再向我确认我是不是插足了你们的感情,我说没有之后他就没多说什么了。” 冷怀素:“……” 车开动起来,温景整个人懒洋洋靠在后座,偏头看向冷怀素。 两人距离很近,身体又随着车身的运动而小幅度地起伏着。 温景面不改色地说着:“我跟他说,我们俩是两情相悦,他就说‘哦那就行,你们年轻人流行闪婚我懂得,不过你俩倒也不算闪婚了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 冷怀素眼皮跳了跳:“两情相悦?” “是啊。” 温景答得理所当然,毫不避讳她的视线,手却悄悄往前游走,捏住了她的大衣边缘,摩挲着。 “姐姐怎么回事?” 他又开始喊她姐姐了。 “不是专业的演员吗?”他漂亮的眸子笑得弯了弯,“怎么都不入戏?” - 冷怀素回到公司的时候,她和温景领证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地放了出去。 微博热搜点开,甚至能看到她和温景合照的高清图。 大红的底色,两人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脸上也没有过多的修饰,可出色的五官依旧使这张照片看上去尤为赏心悦目。 岚姐知道她要跟温景领证的消息时,是十分赞许的,甚至难得夸了她一句。 随即公司就派了团队来,更有专业的摄影师给他们拍摄领证花絮图。 而热搜上的照片,就是公司出品的,冷怀素的账号发出去的。 温景几乎不用微博,这件事以后,廖昀自动接手了温景微博账号的管理,在冷怀素发出照片以后,及时转发,配字是三个红红的爱心。 而那条指出温景和冷怀素并未领证,结婚另有猫腻的消息则被两人的大方营业给压了下去,再掀不出多少水花来。 关于两人为什么结婚,冷怀素又是什么时候跟谷君昊分手的讨论还存在,但是公司有专业人员在盯着,相信过不了几天,这件事情的讨论度就会慢慢淡下去。 不出意外,她闯下的祸算是解决了。 公司其实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很乐观,本来岚姐就一直跟营销公司有合作,一直就想冷怀素走营销的路子出圈。 这次戏剧化的婚礼,没太损伤她的口碑,反而给她带来不少热度,公司当然很满意。 冷怀素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像是很平静。 她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苏琪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紧挨着她坐下。 苏琪琪这几天粘人的程度稳步上升,冷怀素自然明白这小丫头是在担心自己,于是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说:“忙完了?又跑过来。” 苏琪琪一颗脑袋凑过来看冷怀素在看什么,然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姐你又在看温景的词条啊,你该不会……” 冷怀素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耳朵,说:“打住啊你。” “我就是担心影响他的口碑,毕竟这件事是他帮我。” “哦~”苏琪琪耸肩笑了笑,“是嘛?” 是吗? 应该是。 可冷怀素也不清楚,为什么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温景望着她,两人近到她能看到温景皮肤上的细小茸毛,听见他轻声问她“怎么都不入戏”时。 她好像听见她脑袋里“啪嗒”一声,是理智崩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上道了上道了 第27章 失踪(小修) 休息室里, 谷君昊忽地将手机摔向地面,接着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一阵不小的动静。 有工作人员路过,敲了敲休息室的门, 问:“出什么事了吗?” 安桥将门打开一条缝, 朝来人饱含歉意地笑了笑:“没事,出了点意外,你们继续忙哈。” 说罢, 她将门关上, 反锁, 又走向谷君昊,在茶几旁边蹲下来。 将他扫落到地上的台本、烟灰缸、水果一一拾起来。 “哥,消消气, 等下还要继续录制呢。” “要不我跟导演说一声, 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谷君昊脸色惨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半晌才挥挥手:“不用。” 安桥最后捡起的是谷君昊摔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沿着一条横亘在对角线上的裂痕, 向四周如同开枝散叶一般分叉着细小的碎裂。 已经面目全非了。 安桥叹口气, 将手机放回茶几上, 说:“哥,你这几天就先别看微博了, 我把你这几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比较满, 你好好工作, 过阵子就好了。” 谷君昊不说话。 “公司已经跟那边商量好了, 这件事就这样冷处理, 过去也就过去了,你何必非要气着自己呢, 他们那边可是两人成双成对等着看你的笑……” 谷君昊一个眼刀扫过来,安桥吓得噤声了。 “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谷君昊神色恹恹,仿佛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安桥看了他一眼,走出去之前还是回了头,壮起胆子说:“哥,就当是我阴暗了吧,可我还是要说。” “你这为了他人做嫁衣还气坏了身子,苦的可是自己。” “要我说,别人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要是我,我就……” 谷君昊如同雕像一般的身子终于缓慢地动了动,他仰起头来看向背后的安桥,声音如同游魂发出的一般,幽怨而缥缈。 “你就怎么?” …… - 在申城的集训结束,温景跟队回江城的前一天,廖昀跑过来看他。 他抱着一杯奶茶,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你就这么回江城了啊?” 温景扫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那你这刚娶到手的老婆可怎么办?” 温景觉得好笑,抬腿轻轻踹了廖昀一脚,廖昀轻松地躲开。 “还能怎么办,她又不会跑。” “那可难说咯。” 廖昀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像是故意要给温景施压。 但温景根本没理睬他,从他手里夺走自己的背包往前走,就留下个潇洒的背影,背对着他他挥挥手。 “走了。” 廖昀一杯奶茶喝到了底,再吸一口,只能听见“簌簌”的声响。 他望着温景的背影瘪了瘪嘴,自顾自地说:“也好,省得你留在这里分心。” 温景离开那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气温也攀升了好几度。 苏琪琪收到廖昀的短信,转过头汇报给冷怀素。 冷怀素“嗯”了一声,后知后觉问一句:“他走不走关我什么事,跟我说干嘛。” 苏琪琪不置可否地讪笑了声,嘀咕着:“再怎么说你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了。” 这个词倒没说错,她跟温景可不就是领了结婚证还要将这件事瞒下去的战略合作关系嘛。 “就你机灵”冷怀素拍拍苏琪琪的头,走出十几米了,忽地想起什么,猛然回头问:“你跟廖昀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苏琪琪茫然望西边,说:“哦我还有个东西要拿给岚姐,姐我先走了哦。” 冷怀素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直摇头。 …… 日子平稳地过着,她和温景领证以后,其实网上仍有些人咬着她不放,怀疑她两段感情的时间重合,亦或是嘲讽她无缝切换,不过由于一直没有官方的声音,公司也在有意识地派专业团队下场公关,引导舆论。 领证后不过第二天,某一线已婚男星被拍到醉酒后带女模进酒店彻夜未出,婚内出轨被锤死,骂声渐起,众人焦点纷纷转移。 冷怀素的婚事就没有再掀起大范围的讨论了。 在娱乐圈,永远不缺话题,也没有人能永远处于话题中。 谷君昊在这段时间还尝试联系过她,不过冷怀素断得干净断得果断,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四月中旬,《小小春游》节目组官宣这档综艺定档4月22日网播。 在消息出来之前,冷怀素就接到通知,说节目组有意借冷怀素和温景新婚的热度作为宣传点,后期在剪辑的时候也会着重往他们俩cp方向上剪。 公司当然毫无异议还非常支持,可冷怀素极力否决。 其实温景的教练也没说错,她的风评就是不好,谁会喜欢没多少作品却天天挂在热搜上的艺人呢。 她自己被卷进这样的漩涡倒还好,毕竟从她独自北上求学开始早就给自己建立了无数次心理防线,可她不愿意把温景也带进这趟浑水里来。 他是优秀的运动员,为国争光的耀眼少年,不应该因为这种事被拖进大众视线内。 再者,《小小春游》本就是一档亲子类节目,主人公一直都是那群五六岁的孩子们,他们的宣传重点就不能本末倒置。 节目组最终还是没有走这条营销路线,规规矩矩宣布定档,连宣布嘉宾的那条微博都是一视同仁,温景和冷怀素的名字之间还隔着个宋卿和李不可。 可宣布定档那天,带着节目名字的热搜点开,还是有不少营销号带上了#冷怀素温景婚后首秀这样的词条,甚至有一些吃瓜营销号已经开始放料说这部综艺是两人定情之作。 公司这边知道她最近因为私事频频上热搜已经有些败坏好感,也在采取手段尽量压制热度,往节目主题方向正向引导。 4月22日,节目播出第一期先导片,反响不错,讨论度和播放量都不低,冷怀素也不知道其中有几分得益于她和温景的这桩假婚事。 节目是周播,冷怀素跟苏琪琪一起在家看了第一期先导片,先导片里温景作为飞行嘉宾还未出场,只在下集预告里作为一个噱头只听见声音而不露脸出现。 苏琪琪看完后感叹一句:“得,我预感,下一期的播放量只会更高,搞不好姐你跟温景又要在热搜上半日游了。” 冷怀素没接话,在预告里将飞行嘉宾隐藏于情于理是节目组的惯用套路,实在没法借此指控节目组以她和温景炒作。 她也没法预期下周的事,只摊手笑了笑。 但在第二期正片播出前两天,谷君昊出席一个秀场活动的采访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后台记者先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官方问题,随后就抓着冷怀素结婚的事不放,尖锐问题一个接一个。 “请问你得知冷怀素和温景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感想?会祝福吗?” “你和冷怀素的恋情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呢,大家都以为会是你跟冷怀素结婚,你们分手为什么没有公开,当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之前有小道消息说,你跟冷怀素其实早就分手了,这件事是真的吗?你们之前高调官宣恋情,为什么分手却悄无声息的呢?” 谷君昊一直摆手微笑,并没有作答。 可当记者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觉得这次没有跟冷怀素修成正果,是遗憾吗?” 谷君昊却皱了皱眉,回答道:“我觉得我是真心爱过一场,没什么可遗憾的。” 这一段采访其实粗看也没什么,谷君昊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可偏偏谷君昊的粉丝在看完这一段采访以后火冒三丈,连夜联合后援会和几个大的站子发微博,换头像,在所有冷怀素相关的博文下发评论发大字报。 声称“哥哥说自己真心爱过一场没有遗憾,其实不就是在说冷怀素没有真心爱过哥哥吗[/哭][/哭]!” “怎么可能是早就分手了啊,我不信!!无缝切换得这么快,是谁没有付出真心就不用多说了吧[/怒]哥哥这场活动状态都这么差,憔悴成这样肯定是为情所伤[/哭]!” 当夜,冷怀素的微博主页下的评论几乎全是谷君昊粉丝的指责与阴阳怪气。 更令苏琪琪怒气冲冲的是,这群人在冷怀素相关博文的评论区还只是阴阳怪气,在私信里却是一个个丑恶嘴脸原形毕露,什么恶毒的脏话都骂得出来。 诅咒她立刻离世的话已经算是其中较轻的了。 苏琪琪气得把冷怀素的私信关了,也不许她看微博。 冷怀素倒是没太放心上,她很清楚谷君昊本来就不是那种斩断情丝以后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甚至一直认为他逃婚是冷怀素的错,想逞口舌之快,给她制造点麻烦也很正常。 她遭受恶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至于为了他这帮粉丝的小动作就气着了,那反倒是称了他的心。 这毕竟只是部分粉丝集体为正主讨公道的小场面,还不至于让她上热搜引起路人讨论。 她压根没放心上,干脆不理世事,忙着自己的工作,微博也干脆不登录了。 苏琪琪本以为粉丝闹事也掀不起多大波澜,过几天也就好了。 但没想到,原来这是一场连环计,更可怕的事情在后头等着她们。 第二天,一个吃瓜博主放出一个月前冷怀素在温景宿舍门前的照片,当时是夜里,光线很暗,两人站在门口,刁钻的角度让冷怀素张开的双臂看起来像是要拥抱眼前人。 而营销号的配文则是“冷怀素深夜上访温景宿舍,只为安慰选拔赛失利的失意情人?” 谷君昊的粉丝立刻冲了这条爆料下面的评论区,表明这张照片的时间是温景世锦赛选拔赛失利前后,虽然有小道消息说两人早已分手,可粉丝硬是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冷怀素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跟谷君昊分手,是石锤出轨了。 一时间,关于这件事的讨论让#冷怀素出轨这样的词条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 按理说,这种丑闻的热度是难以持续一整天热度,一直挂在高位上的。 可之前冷怀素结婚和领证的事情都上过热搜,再加上前几天谷君昊的粉丝刚因为采访而对冷怀素极度不满,这组照片一出,更是群情激愤,硬是让这条丑闻的热度降不下来,广场上全是或阴阳怪气或单刀直入的骂声。 照片是在上午爆出,而下午却陆陆续续有其他某些自称“知情人士”的“锤”砸向冷怀素。 有《小小春游》节目组的某匿名工作人员声称温景和冷怀素早在拍摄期间就举止暧昧。 甚至有游泳队的“知情人士”爆料称,两人私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冷怀素不是第一次来游泳队找温景。 冷怀素公司布置的“冷怀素谷君昊两人早已分手”的舆论不起效果,因为没有本人以及公司的官方声明发布,这种无人证实的瓜再没有更锤的料出来之前或许还有效。 可网友们被谷君昊粉丝通过两人线上线下互动以及蛛丝马迹做出的时间线图表给带了节奏,都并不相信两人很早就分了手。 晚上,《小小春游》第二期节目却照常播出。 刚上线不到一个小时,弹幕里充斥着“来看看出轨女怎么勾搭小鲜肉的”、“出轨女滚出娱乐圈”、“冷某素真是恶心他吗给恶心开门”之类的恶评,有些弹幕恶毒到甚至每一个字拎出来都是违禁词。 弹幕乌烟瘴气,几乎除了对冷怀素的谩骂,就没有其他任何内容。 这一场骂战的狂欢,是早有预谋,是张机设阱。 冷怀素像是被推进了汪洋大海里,还被人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往下按,毫无喘息的机会。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她,显然毫无招架之力。 …… 温景回了江城以后,霍山对他的管控更加严格,他其实一向很自律,训练的时候从不拿手机。 但霍山还是没收了他的一切电子设备,只在温景确实有事找他要的时候才会还给温景。 当晚,温景结束一天的训练,在去队医那里做肩颈治疗之前找霍山要到了手机,他在治疗床上趴下没多久,手机开机,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他开了免提。 对面的话筒像被灌了风,人声掺杂在风声里,听得隐隐绰绰不很真切。 但温景还是听出来那是苏琪琪的声音。 苏琪琪几乎快哭出来了,说:“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找不到怀素姐,该怎么办啊,我要去哪里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重看这一段的时候发现确实有点逻辑不严密,稍微调整了一下,球轻喷 第28章 胡闹 苏琪琪这通电话打来的时间是夜里8点, 温景赶紧给吴三莲打了电话。 他没直说原因,跟吴三莲转转悠悠说了些别的,最后才装作随口一问, 问冷怀素有没有跟她联系。 吴三莲笑笑:“囡囡啊, 她知道结婚这事我又要叨叨她,哪里还敢联系我哟,自从我从申城回来了, 大半个月就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我还没开始说什么, 她就嚷嚷说要忙了要忙了就给挂了。” 温景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 临到要挂电话了,吴三莲又想起什么, 喊了温景一声, 犹犹豫豫开口:“阿景啊,奶奶多嘴多说几句, 囡囡跟我说了的, 你是来帮她忙的, 你们这个婚不是真结, 她就是那样好强的性子, 不肯公布自己被逃婚了,新郎跑了她就还真敢再找一个, 让我说她什么好。” “她有时候就是嘴硬, 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当然我支持她跟谷君昊分开, 本来就是他不珍惜我们囡囡, 这种临阵脱逃的新郎不要也就不要了。” “但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这件事不可能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你们虽然不是真夫妻,但毕竟小时候一块长大,是有感情的,她不轻易在别人面前示弱,但兴许在你面前要好一些,她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心里过不去的,你也帮奶奶多劝劝,好吗?” 温景垂着眼睫安静听着,呼吸没乱,也没有任何要打断吴三莲的意思,只在认真听完了以后许诺一般郑重地说:“我知道的奶奶,你放心吧。”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奶奶这边没有任何线索,他就起了身,刚拉下衣服,黄队医走进来,喊着:“诶你干嘛,治疗才刚开始做呢。” 温景已经套上了外套,冲队医笑了笑:“没事,今天训练量不重,做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我有事先走了啊。” 黄队医在身后喊他半天,他头也不回,黄队医无奈地摇摇头。 “还以为自己十七八岁呢,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明天训练可不还是自己受苦。” 温景背着包踏进夜色里,在路边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刚刚苏琪琪跟他说,冷怀素手机关机找不见人,她和公司的人已经在申城几个她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了个遍,毫无收获。 后来拿她身份证去查,才发现她订了回江城的机票,打电话那会儿已经到江城2小时了。 苏琪琪还说:“我们已经派人去江城找了,我马上也会飞过去,只是我们还没那么快到,你们从小一块长大,我想你可能会有线索,会知道她会去哪,麻烦你列个单子给我,我们一个个地方去找。” 温景应了声,写了几个地方发给苏琪琪,可又直觉那些地方她都不会去。 他在路上尝试着给冷怀素拨过去一个又一个电话,一直提示手机关机。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多看了他几眼,突然用江城方言说:“你是那个,那个那个,游泳运动员温景吧?” 温景朝他礼貌地点点头,司机就突然跟他侃起了大山。 他上车的时候没说具体位置,只让司机沿着繁华路段先一直开,他一边沿路看,一边找思路。 这会儿司机从他的比赛一路侃到了自家媳妇老跟自己吵架负气离家出走。 “是真折磨人啊,有一回江城下大雪,她因为下夜班回家我没及时给她热饭跟我闹了别扭,摔了门连羽绒服都没穿就跑出门去,你说我能不担心吗?哎哟我拿着她衣服四处找,深怕她冻出病来,手机又不接,真要命呐……” 司机滔滔不绝,完全阻隔了温景冷静思考的可能性。 温景心底渐渐浮起一层焦虑,皱着眉头却又不知该如何打断司机,忽地开口随意一问:“师傅,那您后来找着你媳妇了吗?” 司机大叔特别骄傲地“哼”了一声,说:“那可不找着了吗,在江城哪有我不认识的地儿。” 温景有一搭没一搭地随口应着:“没出事吧?” 司机说到了兴头上,看见温景接茬,几乎侧过半个身子来,恨不得转过身来跟温景来个眼神交流,说:“嘿,我也是碰运气,我在江滨公园滨河路上找到的她,滨河路沿西走不是有一条小路吗,那儿二楼开了家网吧,24小时营业。我媳妇没穿外套可冷着,她又没带钱进不去,就在那网吧一楼楼梯蹲着,吹一点他们进出门带出来的空调暖气,躲躲风雪。” “也就我这活地图,能找着这么偏僻的地方。” 司机见温景点点头,又说:“训练压力特别大吧,这时候跑出来瞎溜达,还非要绕着繁华的路走,是为了看风景啊,江城4月的风景还是一般,再过一个月才是最好看的时候呢,说了大半路了,怎么样,想到去哪了不?” 温景也是瞎猫碰死耗子,想着兴许这是上天的指示呢,于是跟司机说:“就去江滨路那条小路吧。” 他在去的途中,从廖昀那里要来了自己的微博账号及密码,想做点什么。 廖昀企图制止他,说:“我说小祖宗,你先把人找到,找到了我们再商量对策行不行,别冲动,网上的事水深着呢,你哪懂这些门门道道。” 温景抿着唇不答应。 廖昀知道他也倔,松口气说:“你找到人以后劝劝她,其实被逃婚不丢脸,要说没脸也是那负心汉呐,现在舆论这样,一味想着把事情压下去是没用的了,不如趁早公布事实得了。” 温景看了眼窗外的灯火,漫不经心应了声:“我知道。” 下了车,温景站在小路边,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四处看了看。 小路右侧是一排商住房,一楼稀稀落落开着几家商铺,吊灯都昏昏暗暗打不起精神。 这一块儿属于老城区,人流量不大,温景往里走了两步,果然在一家五金店门口玻璃门上看见了红胶纸贴着的“网吧右转二楼”字样,他收回视线,看见几米之外一个一身黑的女生兜上外套帽子坐在电动车上,脑袋趴在车头上,垂着的两条腿不安分地晃荡着,像是在等人。 他没在意,心想自己果然是傻了,居然以为冥冥之中自有天助,她会出现在这。 探头往里多看了几眼,温景踏步转身。 背后响起一道女声:“小妹妹,去哪?送你回家,一块钱一趟。” 温景的脚步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电动车旁是一个刚从网吧走出来的女孩,看起来十几岁的样子,兴许还在读高中。 那女孩狐疑地看了电动车几眼,挠挠头,想说什么又没开口,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诶你别走啊,我认真的啊,不管多远保准给你送到,就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那女孩反而加快了离开的步伐,小声嘀咕着:“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温景闪身让她走过,自己则站到屋檐下一家早已经关店的早餐店门前,低头笑了笑。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不是冷怀素还能是谁。 人是找着了,可他没急着上去相认,他抱起手臂靠着柱子,倒是很想知道她想做什么。 冷怀素见小姑娘走远了也没气馁,把自己口罩又往上拉了拉,单脚踏在踏板上,另一只脚在脚边的水洼上来回试探,像是想踩水玩儿又担心鞋子弄脏。 网吧里又稀稀落落走下几个人,冷怀素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看,三个男孩从挂帘后走出,走在最前头的那个看起来一脸怒气,步伐迈得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冷怀素都没来得及开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耸耸肩,一转头看见还有一只漏网之鱼,浅笑了下。 一个穿着薄荷绿卫衣的女孩子慢腾腾走下楼梯,走近了,冷怀素发现她双眼还红红的,像是哭过,从拖沓的步子也能看出她有些魂不守舍。 冷怀素将电动车掉了个头,骑着小电动跟在女孩身后,说:“送你回家,一块钱一趟,还能当免费垃圾桶,随你倒苦水,上车吗?” 女孩还真停住了脚步,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居然还真被冷怀素的话打动,轻声问:“真的?” “真的。” 女孩一副要上车的架势,迈了一小步又踌躇了下,问:“你为什么要在这载人啊?” “闲得无聊”冷怀素见女孩眼底的信任退去了几分,忙不迭改口,“就当我做好事吧,刚跟老公吵了架,不想回家,在这打发时间呢。” 女孩听了,眼泪又要上涌,带着哭腔说:“我刚也跟男朋友吵架了,我叫他不要总是上网,他就说我爱管他,要跟我分手……” 冷怀素想起刚刚走出去的那三个男生,有些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女孩的肩,说:“那上车吧,姐姐送你回家。” 女生刚走到冷怀素身旁准备抬腿,听见一声男生的轻笑。 两人齐齐将头转过去。 温景从暗处踏着光走到两人眼前,眉眼周正,眼底映着一两点灯光,看了冷怀素一眼,对女孩说:“走吧,我帮你叫个车。” 女孩有点摸不清状况,可看着两人的视线交汇到一处时的状态,明白这两人是认识。 “可这个姐姐说送……” “不好意思啊,我插个队。” 温景将女孩送上车,给了司机车钱,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车里女孩喊了一句:“你们不一起走吗?要不一起坐车走吧?” 温景微微回头,笑了声:“不了,我还没把她哄好呢。” 他重新走进小路里,披着点点星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夏夏:其实所有磨难都是助攻罢了(bushi) 第29章 澄清 温景重新走回去, 冷怀素还在原地,可已经开始向她的下一位“客人”搭话了。 这回是个身上还带点酒气的男生,即使冷怀素戴着口罩帽子几乎看不见她的脸, 他依旧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她。 温景的脸色沉了一分, 可没着急上前。 男生说:“哟还有这种好事呢,那行啊,我去西华苑。” 说罢, 男生扶着冷怀素的肩坐上了后座。 冷怀素却没有发动, 极其缓慢地打开了车前灯, 看了温景一眼,说:“我真走了啊。” 那男生以为冷怀素跟他说话,忙不迭应一声:“走啊美女。” 温景却无动于衷, 冷怀素看了他几眼后, 叹口气咬着下唇发动了电动车。 还没走出五米,温景站出来挡在车前手扶住车头, 冷怀素急急刹车, 身后男生怪叫一声:“有病啊你!” 温景没多话, 拽着男生的衣领, 没什么耐心地说:“下车。” 那男生本就有点醉意, 听见温景的话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刚准备嚎一嗓子回去, 抬头看见温景极具压迫性的眼神, 气焰又委实湮灭了几分。 他磕磕绊绊地下车, 再一站定, 看着高出他一个头, 身架匀称而结实的温景,那最后一点小火苗也“咻”一下灭了。 “您先, 您先。” 赔着笑脸,一会儿就消失在两人面前。 冷怀素见没人了,把口罩往下拉,说:“嗳,你在这打扰我做生意干嘛啊?” 温景挑了挑眉,扶着车把,低声问:“一块钱一趟?” 冷怀素见他搭腔,有些磕巴地说:“是…是啊。” 像变戏法一般,温景掏出了十块钱揣进冷怀素口袋里,他示意冷怀素向后挪,自己则坐上了电动车前座,双手握住车把,笑了笑说:“那我包个夜。” 温景骑着车带着冷怀素开出滨江路,风将两人的发丝扬起,冷怀素抓着温景腰际的衣服看着夜景。 不问温景要去哪里,就像温景见到她也不问她到底在干嘛一样。 再往西边骑,有一段2公里的绕湖公路,还是一段长长的下坡路,温景头也不回,只提高了几分音量说:“抓稳点,要冲了。” 冷怀素“嗯”了声,感受着湖边凉爽带着湿气的风,抓紧了温景的衣服。 开始走下坡了,温景却丝毫没有放松马力,反而将车把拧到底,电动车的速度达到临界值。 冷怀素不由地改为抓着他的腰。 他问:“风——大吗?” 这样的速度以及这样的湖,风已经吹得冷怀素张口都困难。 她大喊着:“大!” 被灌了一嘴风,尝不出是什么滋味。 温景说:“风太大了,被吹哭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冷怀素抓着他腰部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湖里的水像是浇到了她心底,她到底是鼻尖泛酸,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而温景制造风制造因高速而起的心跳,只为成全她的眼泪。 …… 车停在湖边,冷怀素靠着石栏望着泛起点点涟漪的湖面。 温景走去街边的杂货铺买水,一边拿手机给人通风报信:“嗯,放心吧,我晚点带她回家。” 他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看向冷怀素。 他不问缘由也不觉得她的行径可笑,因为他知道她每次伤心了总喜欢找点奇怪的事做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背后湿了一片,下车的时候,她的双眸却清澈无比,只有鼻尖一点红暴露了她的脆弱。 他走近,将水丢进冷怀素怀里,自己“咕咚”了一大口。 冷怀素拧开瓶盖,看了他一眼,说:“这你也能找到我。” 温景声音淡淡的,却笑了笑:“说明缘分匪浅。” 冷怀素仰头要喝水,发丝却飘进嘴里,温热的指腹贴上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她心尖颤了颤。 温景将她的碎发拨到而后,压着她的鬓角,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她慢吞吞地喝了一口水。 “回家吗?”温景轻声问。 冷怀素最后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水面,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将眼尾最后一点湿意擦干净,对着温景笑了笑:“回家!” - 温景将电动车稳稳当当停在院子前,冷怀素下车往自家走。 被温景一把拉住。 “先回家,温太太。”他带点玩笑意味地笑。 冷怀素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怯意:“温伯伯也知道我回来了?” “当然。” “做戏要做全,你说是不是,姐姐?” …… 冷怀素跟着温景进了家门,想着跟温伯伯和温奶奶打声招呼就回自己家去,却没想走进客厅,吴三莲正坐在沙发上,回头望他俩。 “回来啦。”三位长辈异口同声。 两人没一会儿就被团团围住,冷怀素有些摸不清状况,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温景却拉着她的手,说:“冷冷很累了今天,我们先回房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几位长辈倒也没拦着。 温景带着冷怀素进了自己的房间,才发现房里早已经被布置过,深蓝的床单换成大红的,桌上摆着印着“囍”字的两只钢杯。 冷怀素:“哟,还挺喜庆。” “阿景啊——” 门外传来温通的声音,温景赶在他进门以前飞速地再次抓紧冷怀素的手。 温通:“晚上凉,你奶奶怕你们冷,喏,叫你睡觉时把这个毯子压在床头。” 温景点点头说知道了,听见温通步子走开了,又松开手。 谁料温通又杀个回马枪,这回是冷怀素养成了应激反应,将温景的手搭在自己腰上,冲温通笑了笑。 温通步子一顿,目光落在温景搭在冷怀素腰际的手,不自在地咳了咳,说:“你奶奶还说,晚上门窗还是要透口风,别关严实了,知道不?” “嗯。” 温通走之前又看了两人一眼,最后伸手点点温景:“阿景你跟我过来。” 温景跟着温通走到楼梯口,温通说:“二楼右手边尽头那个房还有新的被褥,你等会儿别一通瞎找了。” 温景茫然地看了他爸一眼。 “还傻着呢,我都知道了!” 温通重重地拍了拍温景的肩。 温景越过楼梯看了眼一楼客厅坐着的吴三莲,了然:“吴奶奶说的?” “是啊,我怕你奶奶理解不了,就没告诉她,你跟素素只要在老太太面前多注意点就行了。” “知道了。” “还有啊”温通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虽说你们这个婚不是真结,但人具有主观能动性,你努把力把素素变成我真儿媳呗,你奶奶跟我可喜欢这孩子了。” 说罢,温通还俏皮地朝温景眨了眨眼。 温景无奈地笑笑:“在努力呢。” …… 他回到房,冷怀素问他:“温伯伯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叫我们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冷怀素点点头:“那今晚我就在你这将就一下,你再去找一床被褥来,我睡地上也行。” 温景却摇摇头:“没有别的被褥了,被褥都在奶奶房里,要去拿的话,就瞒不住奶奶了。” 他又补一句:“放心,我睡觉很安分。” 冷怀素没太执着,对温景的这点信任她还是有的。 两人洗完澡各占一边背对背在床上躺下,温景关了大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 冷怀素声音有点闷:“今天……谢谢啊。” 谢谢他成全她的泪。 “夫妻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冷怀素无意识地抠着指甲盖,轻轻应了一声。 疲惫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冷怀素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温景问了一声:“可以让我来吗?” 她无意识地应答:“什么?” “让我保护你。” 冷怀素的睡意没有因此而消减一分,迷迷糊糊如呓语一般回了一声。 她陷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听见背后的动静,似乎是温景翻身面对着她,声音也清晰了不少。 “放心吧,明天事情都会解决的。”他这样说。 …… 夜里,温景撑着脑袋,看见冷怀素缩在床右边睡得香甜,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耳骨,起身后将她后背的被子掖好。 他在长廊里给廖昀打电话。 廖昀问:“怎么样,要放手做吗?” 温景眼前浮起冷怀素在湖边红着鼻子的模样,沉声说:“嗯。” 那边廖昀爽朗地笑了声:“成啊,那就交给我,我这还有一剂猛药,就怕你觉得太狠了点。” 温景嘲弄地笑了笑,手抓着栏杆微微用力,指背泛白,说:“怎么会?请你务必要多狠有多狠。” …… 第二天冷怀素醒来的时候,床边是空荡荡的,她下楼见到了所有人,就是没看见温景。 温奶奶招呼她坐下吃早餐,说:“阿景的训练不能耽误,一早就回队里了。” 冷怀素点点头。 也是,他能亲自跑出来找她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了,总不可能为了她停掉所有的事。 她食不知味地拿起桌上一片吐司吃了起来。 胡闹也好,放肆也好,夜晚已经过去,她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她上午在家里陪了奶奶小半日,身边的人像是早就打好了商量,绝口不提她的“丑闻”。 就连下午按照行程她回到申城拍摄杂志封面时,苏琪琪都没有提任何一句有关于昨天的事。 不让她碰手机,却也没有传达任何公司的意见。 冷怀素在拍摄间隙喝着果汁想,兴许是连公司都想放弃她了。 拍摄完,摄影师喊收工的时候,冷怀素终于趁苏琪琪去还服装的空隙,拿到自己的手机,深吸一口气以后点开了微博。 出乎意料的,微博上不仅没有关于昨天那场爆料的任何相关词条,热搜榜前十里甚至有一条是这样的,#谷君昊逃婚。 冷怀素眼皮一跳,在点开热搜的同时,想起来昨天睡前迷迷糊糊间听见温景问她介不介意公开事实,她确实也摇了头。 她还记起,他当时还对她说:“别怕,丢人的不是你。” 温景向媒体公布了一条音频,是谷君昊婚礼后来找她两人争执的片段。 音频里清清楚楚听到谷君昊喊着:“我逃婚又怎么了,那还不是为了你!” 冷怀素没想到温景居然在当时录了音,更没想到,一时之间舆论顷刻间转了向。 《小小春游》的导演韩导亲自站出来表明拍摄期间,她和温景并没有任何亲密行径,那名爆料的所谓“知情人士”也并不是节目组成员。 游泳队里,同样几百年不上微博的叶立帆发博:屁!两人干干净净,每次见面都是正事,我在隔壁连他们说什么都听得见,造谣的黑子快滚吧! 而这还不算完,当晚,一营销号爆出一张谷君昊和助理安桥的合照,冷怀素认出来那是在奥体中心温景宿舍往外走的一段路,两人站得很近,安桥正帮谷君昊调整着领带,而谷君昊的手就扶在她手腕上,两人目光交汇于空中。 一时之间,群情激愤,那些追着冷怀素骂的热心网友纷纷倒戈,立刻攻陷谷君昊微博的评论区阵地。 “[/呕][/呕],下头男,自己劈腿逃婚还诬陷人冷怀素劈腿,你咋不上天呢?” “好一出大戏啊,蔫坏蔫坏的,合着仅剩不多的智商就用来使坏了是吧?” “锤你的照片可比你捕风捉影那张高糊图有可信度高多了,怎么就踩着人家以为人家不会反击啊?” 与此同时,有些已经察觉出风向转变的网友在冷怀素的评论区道歉,态度一整个180度大转变。 而冷怀素则从苏琪琪那里得知,这一套操作是廖昀跟公司商量好的,而这一切都是温景的授意。 苏琪琪还说:“韩导,还有那个游泳队的叶立帆,都是温景亲自联系的,拜托他们出面声明,至于那张照片,好像是那天廖昀偶然碰见拍下来的,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冷怀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呆呆地点点头。 一直到晚上,苏琪琪猛戳她看微博。 她点开微博,看到温景的名字又出现在热搜上,呼吸一滞点进去。 温景账号的最新的一条博文,配图是一张十二年前的合影。 照片里,冷怀素仰着小脸,拿着一束花冲镜头甜甜地笑,一双大大的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快乐几乎要溢出相片。 而站在她身侧,比她矮半个头的温景,则嘴角带着一点笑看向她。 他们两个身后,是四个大人,被截去了半身,只能看见衣服不能看见样貌。 温景的配文则是:“是我趁人之危。” 不过10分钟,评论区已然沦陷。 ——“啊啊啊啊啊卧槽,青梅竹马上分!!” ——“靠靠靠,这波赢了,赢得透透的,她在笑,而他在看她[/捂嘴哭][/捂嘴哭]!” ——“《被未婚夫逃婚后,我前来参加婚礼的竹马单膝跪地求婚只愿我不会沦落为所有人的笑柄》” ——“笔给你!!!给我写个一百集!” …… 冷怀素将评论一条条往下翻,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浑身像有电流扫过,又酥又麻。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用自己的账号在这条博文下评论: “[/捂嘴哭][/爱心]” 一时之间,眼前有些模糊,不知是感动,还是入了戏。 第30章 蜜月 温景这条微博一出, 风向彻底转变,明明官方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解释,网友们却从零落的碎片中自主还原了事情经过。 更有网友借这一连串的事件, 在某瓣上写了一篇另类的同人文。 说是同人文, 可小说标题却是《我猜测的事情真相》。 在这篇“同人文”里,温景和冷怀素从小是青梅竹马,温景在长大重逢以后才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对冷怀素的感情, 可这个时候冷怀素不仅有了男朋友, 甚至感情稳定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于是温景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情感, 婚礼那天忍痛来到了现场,却偶然得知冷怀素的新郎逃婚了,他当即单膝跪在泪眼婆娑的冷怀素面前, 不愿意她成为一个被抛弃被议论的新娘, 向她求婚,许诺他会好好爱她, 但也会尊重她, 如果她不能爱上他, 他会放她走的。 文中写道, 温景在冷怀素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说:“给我一个机会,相信我, 你会爱上我的。” 两人结了婚, 掩盖了冷怀素被抛弃的事实, 可这时候前未婚夫谷君昊却见不得两人甜蜜的模样, 来到礼堂后台大闹一场, 后悔悔婚,更提出要跟冷怀素复合, 可冷怀素始终不为所动。 他由爱生恨,本该为自己的出轨买单的他,后悔无效,于是由爱生恨,买水军买通稿,用借位的假照片泼冷怀素脏水,一边营造自己的深情人设,博得众人同情,一边反咬一口污蔑冷怀素才是出轨的一方。 可温景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被这样污蔑,于是收集证据反击,甚至不惜暴露出自己在这场婚姻里的卑微模样,只为冷怀素正名。 苏琪琪声情并茂地朗读着:“她是他的执念,他甘愿做她裙下臣,不愿任何的不堪与她挂钩……” 冷怀素打了个激灵:“打住打住,别念了,肉麻死我了。” 苏琪琪笑得灿烂:“写得多好啊,你是不知道姐,这篇文可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呢,在某瓣上成了爆贴以后又被营销号搬运到了微博,嘿嘿现在路人基本都认为这个版本是事情真相了。” 可不是嘛。 一夜时间,谷君昊名声扫地,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站子关站,粉丝脱粉。 还有甚者,愤怒到人肉了安桥的所有信息,在安桥的素人微博下骂了一条又一条。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谷君昊方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网友都笑称是温景的锤太实,实在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谷君昊方放弃了挣扎。 而因为这篇cp同人文的火爆,嗑起冷怀素温景cp的人一茬又一茬,从公司统计的数据来?,冷怀素的路人缘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在这件事里是受害者,出于补偿心理,路人对她的观感都好了很多。 她不仅是沉冤得雪,简直是因祸得福。 连带着苏琪琪接连几天一直在她耳边夸奖温景:“姐我真的好感动,天降竹马什么的往往就是正缘,真的,姐。” 她一时也有些恍惚,?着文章里写的种种,竟然不知道什么才是真。 - 可温景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被卷进这样的娱乐圈新闻,又伙同游泳队队员替冷怀素澄清,自己还发了声。 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霍山被气得不清,一直骂他是被迷了心,即便他没有耽误训练,仍旧是找他谈了好几次心,对他使用手机的管控也严了很多。 温景任由他骂个狗血淋头,只保证自己不会耽误训练,多余的话也不辩解。 五一三天假过后,5月4日,温景找霍山批假,霍山不同意。 “你现在还想着休假?疯了?我?你是真的心思飞了,不像话!” 但温景很坚持,坚持要把去年没休的假用了,问他缘由,他什么也不说。 “我会保证我的成绩,也保证归队后可以加大训练量。” 霍山气得瞪眼:“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成绩波动因素本来就多,你想怎么保证?” 师徒两人为此吵了一架,还是叶立帆在中做调解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霍山最终还是没拗过温景,给他批了四天假,撂下再也不管他的事了的狠话。 他在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叶立帆跑进来大喇喇坐在他床上,说:“哥明天就不送你了啊。” 温景抽走被叶立帆坐住的衣服,拿起来掸了掸,没好气地说:“求之不得。” “嘿你,不知好歹!” “怎么说我也刚给你家里那位澄清过,可不兴过河拆桥啊。” 听到这话,温景叠衣服的手顿了顿,他?向叶立帆,说:“有件事要你帮我查查?。”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想揪出那个队里爆料的‘叛徒’吧?” 温景点点头:“为什么不?” “兴许那爆料也是捕风捉影假的呢,就是谷君昊提供给媒体的呗,不一定是咱队里的人。” “但我已经大概知道是谁了。”温景轻笑着摇摇头。 “谁啊?”叶立帆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靠,该不会是孙……” 温景立马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说:“我再想往下查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正好帮我确认一下,不是单单为了爆料的事,他的事情性质要严重不知几倍。” “成,小事。”叶立帆立刻答应下来。 “不过我说,你对你那漂亮姐姐的事也太上心了吧……” 温景打断他,轻轻勾了勾嘴角,说:“什么姐姐——” “那是我老婆。” 叶立帆啧啧称奇:“嘿,德行,瞅瞅你那德行。” - 温景请假是为了带冷怀素出去玩,他早打听到这几天冷怀素没有任何工作安排。 他早上从江城训练基地出发,临近中午的时候抵达冷怀素申城的家中。 冷怀素给他开门的时候愣了愣,说:“你怎么来……” 他朝她笑了笑,闪身进了屋里,关上门,拉着她往里走,对苏琪琪扬了扬下巴,说:“都收拾好了?” 苏琪琪“噔噔噔”跑上了楼,答应得比谁都快:“收拾好了!我这就去拿。” 可冷怀素还是一头雾水,她?向温景,他今天没穿运动服,而是一件浅黄色的宽松版卫衣,卫衣下摆露出一截穿在里面的白色软T恤,下面是一条黑色的工装裤。 整个人?起来就像是个20岁的男大学生,青春得让人想掐掐他的脸。 苏琪琪“乒里乓啷”拎下来一个26寸的银色行李箱,冷怀素定睛一?,脱口而出:“这不是我的箱子吗?” “是啊,不仅这箱子是你的,今天要出去玩的也是你。” 冷怀素挑挑眉:“什么玩意儿?” 温景垂下了眼睫,温柔地笑了笑,从苏琪琪手里接过行李箱,另一只手从工装裤口袋里拿出来顺势牵住冷怀素。 “蜜月旅行。” 冷怀素被他牵着走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拍了下温景的肩膀,说:“蜜月旅行?谁跟你说我想去了?” 温景歪着头?她,眸子澄澈:“那你不想去?” 冷怀素认真想了想,最后“啧”了一声,淡淡说:“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去……” “那就走了。” 两人出了门,温景还知道在玄关置物架上顺了一顶帽子戴在冷怀素头上。 一出门,就有专车候在门口。 廖昀冲两人吹了声口哨:“欢迎这对恩爱的新婚夫妇坐上我为你们专门准备的爱的座驾。” 冷怀素:“……” 坐上车了,苏琪琪一路追到门口,朝几人挥挥手,那表情兴奋得像是她要去蜜月旅行。 “姐,玩得开心哦~” 冷怀素这才想起秋后算账的事,说道:“真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助理。” 可虽这样说着,嘴角却扬了扬。 5月的阳光不算过分耀阳,落在人身上,只觉得煦暖。 有一束光在车子拐弯的时候透过车窗落在冷怀素掌心上。 她抬起手来,转眼?见街角盛开了一片芍药花,光随着车身的行进在她的掌心跳探戈。 她深吸一口气,好像还能闻到花的清香。 夏天好像终于快来了。 - 廖昀只把他们送到机场,到了机场取了登机牌,冷怀素才知道他们此行第一站的目的地是崖城,地处南部,气候潮热。 两人在飞机上落座以后,冷怀素才终于想起来要问一声:“你怎么突然想要跟我一起旅行了?” 温景有上飞机就睡觉的习惯,此时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眼罩,淡淡说:“谁结婚不度蜜月?” “我们又不是真结婚……”冷怀素喃喃道。 温景瞥了她一眼,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条及膝的裙子,露出光洁纤细的小腿。 “正好你有时间,我也休假,是苏琪琪说最近事情太多了,委托我带你去逛一逛。” “哦,她还真知道心疼我。” 冷怀素说了这话,却?向温景,波光流转的双眸里映出一点点的试探与怀疑,她的尾音虚了几度:“就因为这?” 她直直地?进温景的眼睛里,像是能将他?穿。 她不是没有感觉,但她需要证明。 温景向走过来的空乘人员招招手:“麻烦拿一条空调毯。” 从空乘人员手里接过空调毯,他将毯子服服帖帖地盖在冷怀素膝上。 因着这动作,他弯着腰矮了她半截,他从下至上回望冷怀素,散漫地笑了声,遮光板没盖上,穿过云层的一层金色阳光镀在他侧脸以及眼睫上,俊逸的面庞就像被撒了一层金粉。 “那姐姐希望是什么?” 冷怀素手搭在扶手上,手指无意识地屈起,指甲划拉着扶手表层。 她将视线移开了,话才能说得自如:“我还能希望是什么。” 原来,这是一场博弈。 作者有话要说: 弟弟:我输得一败涂地:( 第31章 烟花 刚下飞机, 潮热的风扑面而来,火辣的阳光将这座海岛笼罩在黄灿灿的一层金光下。 冷怀素庆幸起出门时温景随手给她戴了一顶帽子,上专车前, 冷怀素抬手将帽檐又压了压。 她穿一条修身的长袖连衣裙尚且能感受到空气中浮起的层层热浪, 温景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自己的浅黄色圆领卫衣。 男生脱上衣总是一气呵成,他单手揪住一侧卫衣下摆,往上随意一掀, 里面一件白色棉T顷刻间起了褶皱, 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他腰腹的一截肌肤, 冷怀素不过一瞥,就得以匆匆窥见他紧实平整的腹部肌肉。 她一时脸热,将脸转向窗外。 温景没发觉这一异常, 将卫衣随意地叠了叠, 捏在手里。 冷怀素再将脸转向他的时候,才瞧见他利落清爽的短发此刻也乱糟糟一团, 一时觉得好笑, 笑出声来。 温景茫然望向她, 她也没解释, 只是直接出手把他的头发理顺。 他的发色是纯然的黑色, 跟他漆黑的眼眸,浓密的眉毛一般, 可触及才发觉, 他的发丝远比她想象得要柔软。 那触感好到, 冷怀素在理顺了他的头发之后还装模作样多薅了两把。 她纤细的手腕在此期间蹭到他的额头, 凉与热, 冰与火,这回换他不太自在地滚了滚喉结, 将脸侧向窗外。 这一些小动作全被司机师傅看在眼里。 师傅是苏琪琪联系的专车司机,但不是公司职工,反而是崖城本地人,随便一条路都跑了不知多少回,因此开车时总有些优哉游哉的。 他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咧嘴一笑,也没认出他们墨镜下的脸,只问:“二位来度蜜月的吧?” 两人皆是一怔。 司机又笑笑:“新婚夫妇吧?” 冷怀素舔了舔下唇看了温景一眼,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司机将窗户摇了下来,热风灌了进来,他手搭在车窗上,冲旁车道一起等红灯的货车喊了一声当地方言,那边也摇下车窗做了回应。 崖城的方言不是特别好懂,冷怀素凭借两人的肢体语言以及情境来判断,两人是在交换今天的工作信息。 像是为了证实她无聊的猜想一般,司机师傅说着说着,忽然蹦出一段普通话:“……年轻新婚夫妇,蜜月来了。” 冷怀素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 司机把车窗关上,绿灯也亮起,两辆车并驾齐驱,过了路口以后,专车司机的车渐渐超过货车,他轻轻鸣笛示意。 “不好意思啊,见着老友了,打声招呼。” 这师傅的开车风格似乎就是静不下来,见后座交流不多,自顾自又捡起刚刚的话茬:“一看就像是新婚夫妇,那股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可又有点羞涩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 冷怀素:“……” “没事儿,正常啊,估计你们在崖城玩两天立刻就能解锁新阶段。” 冷怀素偏还就有点好奇,问:“什么新阶段?” 司机笑了声,毫不忌讳地说:“下不来床阶段呗。” 冷怀素:“……”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 半小时车程后,两人顺利抵达酒店,办理入住。 温景推着两个行李箱走向前台时,突然跟冷怀素说了声:“行程是我定的,但住宿出行订票什么都是苏琪琪跟廖昀安排的。” 冷怀素点点头。 直到办理入住时,冷怀素才忽然明白温景为什么要解释这一句。 因为他们给他们定的是一间房,虽然是一间套房,但也是蜜月套房。 冷怀素忽然担忧起房间里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果不其然,进了房间,这虽然是一间套房,但其实只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 次卧的面积很小,更像是一间影音室,有投影仪,有星空灯,就连床都是圆形吊床,随便躺上一个人都会“吱吱呀呀”晃起来的吊床。 冷怀素:“……” 次卧也就罢了,主卧有一面窗明几净的大落地窗,大床两侧各有一面落地镜。 磨砂质感几乎半透明的浴室,带有扶手的淋浴间,以及散落在床头、落地窗前、沙发上、镜子前、淋浴间置物架上的精致小盒子上的“超薄持久”的字样,都令冷怀素体温飙升。 温景的状况没比她好多少,通红的耳根,局促着上下滚动的喉结,无处落下的视线,都暴露出他对于这一状况的接受无能。 冷怀素忽然有了当姐姐的自觉,叹口气:“我晚点让阿姨收一下吧。” 温景舔了舔下唇,喉结又滚了一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嗯”。 冷怀素将主卧上铺成心形的玫瑰花瓣扫落到地毯上,赤足踩着柔软的地毯,在床边坐下,小幅度地晃着脚丫。 “嗯,你要睡哪,睡这还是吊床?” 温景垂着眼睫,正好看见她莹润白皙的脚踝,白里透点红,突出的内踝,骨头小巧,像她整个人,小巧而精致。 能轻而易举被他圈入怀中的,小小一团。 他分了神,冷怀素的左腿往前伸了伸,碰了碰他的小腿。 “想什么呢?”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温景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成这样。 赶忙回答道:“你选吧,我睡哪都一样。” 冷怀素多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领口处的肌肤竟然都开始烧红了一片,以为是热的,起身去开窗。 “那我睡这,我怕我睡吊床会晕。” 温景心不在焉地说:“好。” …… 趁着冷怀素在客厅里收拾行李箱,温景逃也似的溜进了洗手间。 洗手池前的圆镜很大,将他的仓皇失措显现得明明白白。 他弯下腰,捞了一把冷水,泼在脸上,捏了捏自己红透了的耳垂。 他不是没和冷怀素有过肢体接触,在录制《小小春游》的时候,在他还能心安理得喊她姐姐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接触自然不会少。 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对于已经明白自己对她有所企图之后,在他成为她名义上的丈夫之后。 她的每一寸暴露在他视线范围内的肌肤,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似乎都能他心尖上挠了一下又一下。 是致命的无声吸引。 他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却又跃跃欲试,带着少年独有的莽撞。 …… - 温景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冷怀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内里打底的那件白T恤本就薄薄一件,又因为他无所顾忌粗暴的洗脸方式,领口已经湿了一大片,他脸上的水珠还在不断滚落,一滴一滴落在胸前,洇开一小片。 冷怀素能看见他肩颈以及胸前的一片轮廓,隐隐约约,是她以前一定会多看几眼的光景。 可因为对象是他,偏偏令她不自然。 他见她呆呆的不说话,偏还就拎起衣摆,往脸上胡乱一抹,擦干脸上的水渍。 下午窥见一隅的腹部肌肉就这样大大方方展现在她眼前了,她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她清了清嗓子,直觉要改变这种现状。 “哟,说吧,有什么事求我,这么牺牲色.相呢?” 温景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以后,无奈地笑了笑,手却撑着桌子,上半身往她跟前凑,平视她的眼睛,平素里一向干净阳光的笑容里掺了点痞气。 慢悠悠道:“姐姐能有求必应吗?” 冷怀素推开他的脸,不回答了。 “你还是换件衣服吧,都湿透了。” 温景倒没揪着不放,从行李箱里拎了一件黑T恤,走向浴室,一边说:“我洗个澡,很快。” 冷怀素转身出了房间,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杯子,“咕咚”一大口水。 一边拿手扇了扇风。 明明才不过5月,她居然恍惚听见了蝉鸣,长长的一声,听得她心烦意乱,燥热难捱。 …… 他们入住酒店已经是傍晚,温景告诉她今天对于崖城当地人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算是当地的小节日,年年如此。 “晚上他们会在海岸一线放烟花。”他说。 于是吃过饭以后,温景带着她去了酒店最近的一片沙滩,延绵不绝的海岸线由西向东,果真站满了人,各个笑容满面。 烟花筒也是按照海岸线一字排开,两人挤在人堆里,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似乎还没到时候,人们只是等待着,深沉的夜里还没划过光亮。 冷怀素视力不是很好,她踮起脚尖往西边望,感觉那一簇人群似乎有不小的动静,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转过头想问问温景,却发现他不知道何时走远了几米,跟旁边的一位女生攀谈了起来。 那女生个子大概比她小上许多,整个人薄薄一片,站在温景身侧更显娇小,不知道温景说了句什么,女生忽地捂嘴笑了笑,笑意一直蔓延到眼角。 冷怀素垮了脸,不自觉咬住了下唇,又不想再看,将视线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冷怀素余光瞥到身侧回来了一抹熟悉身影,她抱着手臂,也不看他,只随着众人视线,望向西边看不清的某一簇。 她这时才听到一点议论声,像是在说时间一到,西边先点火,烟花会由西向东一簇簇点燃。 再看向温景的时候,她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枝花,再看远一点,那与温景说话的女孩手上果然也有一枝花。 冷怀素瘪瘪嘴,语调飘忽:“你还挺有本事。” 这时,人群中却开始喊出了齐声的倒计时:“10,9……” 温景没听清,将身子歪向她,问一句:“什么?” 她摇摇头,又后知后觉人群中,男女分布有序,多的是紧紧相依的一对又一对,而每一对男女中,手上都有一枝香槟色的小团花朵。 “3,2,1!” “咻——砰!” 西边的夜空被烟花照亮,冷怀素眼睛亮了亮,惊呼一声的同时也发现了人群中的异常。 那些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在看见绽放烟花的那一刻,男生将手里的花朵撇下根茎,插在女生鬓发处。 “唉,你看他们……” 她想招呼温景看,鼻尖却先嗅到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新香味,敏感的耳后很快传来温热的奇异触感。 在她喊他的同时,他轻衔起手里的那一枝花,宽厚的手掌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向他。 花朵插在她鬓发处,他的唇却也轻触她耳骨。 她听见他似乎用当地方言说了一句什么,却不懂其中含义。 扇形烟花一簇又一簇映满整个夜空,她在照亮夜空的每一瞬,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眼底浮起一层浅浅笑意。 她在这一片热闹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砰——砰。” 随着这烟花,一下又一下,是绝佳的伴奏曲。 第32章 海上 其实温景比冷怀素更早注意到人群中的异常, 他也是第一次来崖城,可知道崖城当地确实有一些只有当地人知道的古朴的民俗,于是猜到男孩女孩手里拿着的花一定跟风俗习惯有关。 他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很亲切, 就揣着这一点亲切, 他上前去问人了。 那女孩说着一口流利的崖城当地方言,温景猜想她一定知道其中缘由。 女孩笑着跟他解释,其实这个节日本来是全民庆祝, 感恩大海的恩赐。可同时也有一个习俗, 说是在这一天, 在烟花绽放的时刻,男子将无崖山上的山花插在女子鬓发间,就等于向山神许诺这个女子会是他一生唯一所爱, 求山神庇佑。 “对于我们本地人来说, 这是最珍贵也是最庄重的誓言啦,女孩子会很高兴!” 那女孩子说着说着, 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捂着嘴笑了。 温景点点头道谢, 他知道得太晚, 现在又很难再拿到山花。 就在此时, 女孩看见冷怀素投来的目光,对温景说:“那是你女朋友吗?好像在看你。” 温景:“嗯, 是我妻子。” 女孩惊讶地“哇”了一声, 自主地将她男朋友准备的山花取下来一枝, 塞到温景手里。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 但是感觉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你想要送花给她吗?” “当然。” 温景朝女孩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花, 说:“谢谢你,可真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他急匆匆想要回到冷怀素身边,女孩又喊他一声,说:“欸,插上花了以后要向山神许诺你知道吗?” 于是温景折返,特意让女孩教了他这一句崖城方言。 意思是:“今生只你是唯一,愿山神佑你岁岁平安。” 他说的就是这一句。 烟花不一会儿就放到冷怀素两人跟前,冷怀素捏着耳朵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温景:“就,新年快乐的意思。” 冷怀素:“?” “不可能,你快说是什么意思!” 冷怀素用手肘撞了撞他,他只是笑,双手揽过她的肩,将她扶正,又委身凑在她耳边说:“你好好看烟花。” 她视线其实已经回到绚烂的烟花上了,可他停留在她肩头的手却迟迟没有放下。 两人仰着头看向各色烟花点燃的夜空,从背后看,和海岸边一对又一对的有情人如出一辙,依靠着彼此。 …… 温景一直到回了酒店还是不肯说,偏偏冷怀素今天好奇心爆棚,被他这副样子气到不行。 按了电梯以后径直缩在一个角落里,抱着手臂看轿厢内壁,温景站在另一角,只无奈地看着她笑。 他们的蜜月套房在顶层,电梯在很多层都停下接人进来送人出去。 到17层的时候,忽然涌进五六个人来,冷怀素面前站着的那位离她还有半米的大叔被动地往后退,眼看着就要挨着冷怀素了,冷怀素不自在地踮起脚又往后靠了靠,后背近乎贴着内壁了。 温景一个闪身大跨步过来,面对着冷怀素,背对着大叔,大叔后退着又将他往冷怀素跟前推了一把。 他手只能撑在内壁上了,她的鼻尖擦过他的肩头,两人近乎是紧紧相拥的状态了,温景能感觉到她身前一团柔软轻轻蹭着自己,一时脸上身下都起了热意。 他不敢看她,只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都还依旧低沉喑哑,喉结不安地滚动着。 冷怀素被动地感受着他的温度与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景是运动员的缘故,她几次与他近距离接触时都发觉他身上的温度至少比自己要高出一度来,那衣服上的一点点清淡的香味也就因为热意散发得更快,全钻进她鼻子里。 她鼻头有点痒了,又浑身动弹不得,就着温景的肩头蹭了蹭。 她倒是舒服多了,却发现他浑身僵直。 这时候,她又不计较他一直卖关子不肯告诉她的事了,想着他大概是怕冒犯自己。 电梯在上升过程中难保不是完全平稳的,拥挤的人群即使没有一寸可挪动的位置也会随着轿厢的运动而小浮动地晃动着。 他却站得如同一颗小青松一般,手撑在内壁上借力,没有靠近她一寸。 于是冷怀素伸手搭在他腰背一侧,将他往自己身前带了一带。 说:“没事,你还可以再过来点。” 温景“轰”一下烧红了脸,害怕她此时抬起头来查探他的神色,将头偏了偏,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他怎么还能再过来点?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一拉,对他不是解脱而是更难捱的考验。 …… 进了房,冷怀素好奇心还是不能够乖乖隐去,又问一遍:“送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是当地的什么习俗啊?你……” 她话没问完,温景像一阵风一般从她身侧扫过,转身就进了洗手间。 冷怀素狐疑地看了一眼,退出了房间。 - 晚上是按照他们白日里分配的那样,冷怀素睡主卧,温景睡次卧。 在熄灯之前,温景走过来告诉她,那朵插在她鬓间的花要在床头放一晚上,也是当地的习俗。 于是冷怀素熄了灯后,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一点淡淡的花朵幽香,她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嘴角还挂着浅笑。 第二天的行程也依旧在崖城。 温景带着她去了海边。 申城其实也有海,可跟崖城不同,申城的海是萧瑟冰冷的,是海港是“呜呜”的鸣笛声;而崖城的海则是阳光明媚的,是沙滩是湿咸的海风。 冷怀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海景,虽然阳光太过于灿烂导致近中午的时候日头甚至有些毒辣,可她依旧很开心。 她其实会游泳,只是水性不好,深海区不敢去,只敢在浅海域的地方划拉几个来回。 温景找的这一片海人不多,即便是浅海域也没有被太过污染,湖蓝色的海面波光粼粼的。 温景在任何水域都是天生的王者,冷怀素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如果说他偶尔会在她面前像个局促的弟弟,那他在水里则永远是个睥睨一切傲视一切的国王,气场完全打开。 她在浅海域扑腾的时候,他跟她打了招呼,没多久就越游越远。 等她再想确认他位置的时候,她却已经看不清也找不到人了。 不过她倒不是很慌乱,与其担心温景在海里遇到麻烦不如担心担心她自己的体力能不能支持她多游一会儿。 但她这个担心似乎也有些多余,没过多久,她听见油门的“轰隆”声,穿云裂石而来。 她仰起脖子看,看到是有人骑着水上摩托艇在海上驰骋,摩托艇像海神波塞冬挥舞的三叉戟一样,驶过的地方掀开两片朝外散去的巨浪,好不神气。 不仅是冷怀素,海里的岸边的,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去,冷怀素甚至能听见小孩奶里奶气惊呼一声:“哇,妈妈看,好酷!” 这人的水上摩托艇的技术确实很好,油门像是踩到底了,“轰隆轰隆”的声音像一头觅食的野兽发出的声音,在拐弯处又像漂移一般整个摩托艇身倾斜,人也跟着站起来,却划出一层层漂亮的水花,堪称表演。 冷怀素甚至怀疑是摩托艇体验项目的教练在做示范,顺便招揽客人。 可看着看着,摩托艇却径直朝她所在的方位开过来。 她起初不太在意,可凑近了才发现,原来摩托艇上那神采飞扬的少年不是别人,就是温景。 他将摩托艇堪堪刹在她跟前,线条流畅充满美感的一只手臂递到冷怀素眼前,他笑了笑:“这位美丽的女士,我能邀请你共乘一艇吗?” 冷怀素对着太阳眯着眼,笑着打他的手,说:“就你这么高调!” 她坐在他身后,见识过他的技术以后不敢造次,直接环住他的腰,也不跟他客气,威胁道:“你要是让我翻进水里,我就跟你没完。” 他懒洋洋道:“听到了。” 于是单人巡演变成了双人巡演,冷怀素像个“花瓶”,只在他每次急速转弯以及猛然加速的时刻快乐地高呼几声,就算完成特邀嘉宾任务了。 这样的速度令人振奋,也令冷怀素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不勘,海水和海风扑了他们一脸又一脸,她嘴里尝到咸味,却还是觉得痛快。 到最后,她近乎是整个人挂在温景背后了,双手紧紧抱住他,头也枕在他肩上,在轰隆的油门声中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啊?你还会别的吗?” 他眼神里带点不屑与不羁,慵懒开口:“那姐姐等着看吧。” 她只在风里笑笑。liJia 温景带着她去找了海边体验项目的教练,告诉她他要再给她表演一个一飞升天。 冷怀素兴奋地点点头:“我看过那个!那个你也会吗?那个叫……叫什么……” 温景揉了一把她的头,说:“水上飞行器。” 他和教练交涉了一番,随后穿上潜水服,背好背包,拿起手持喷嘴,每个步骤都熟门熟路,像模像样。 冷怀素跟着他上了游艇,他将装备准备齐全后,下了海。 开始之前对她扬扬下巴:“好好看着啊。” 冷怀素给足他面子:“去吧,我肯定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温景第一次按下手持喷嘴,喷出海水时,身体就成功腾空而起,至少在距离海平面七八米的位置,他稳健地前进着,没有一点差错。 周围人的视线又被吸引去了,冷怀素将手拢在嘴边为他呼喊,笑声扬散在风里,肆意而张扬。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算厉害,在重新落回海平面时,朝冷怀素挥手示意,接着再次启动手持喷嘴,腾空到一定高度以后,他像专业的海上演员一般,做了一个后空翻,喷嘴里喷出的水柱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呈喷射状划了一个圈。 冷怀素振臂高呼,就连岸边水上都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喝彩声。 这个动作很完美,挑不出一点错来,可温景在后翻成功后,手持喷嘴的水柱却急剧缩小,他掉落回海面的速度很快,像是摔进了海里一般,跟之前完全不同。 在他的身体落回海面的一瞬间,激起巨大的海浪。 冷怀素心里也像被砸进一块大石块一般,重重一沉。 她手趴在游艇栏杆上,上半身几乎要翻进海里,拼命地眯着眼想要看清。 激起的水花渐渐消去,温景的身影是黑黑的一块,她看不清楚。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在心里数着“1,2,3……” 数到“5”的时候,温景所在的那一块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冷怀素只能依稀看见黑乎乎一块,像是只有头部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冷怀素想都不想就跳进了海里,她不知从哪里升起的勇气,促使着她慢慢朝深海区游去。 越靠近他,她就越感觉这海水凉,紧紧包裹着她。 他一动不动。 她终于游到他身边了,将他捞到自己跟前,摸着他的脸,有热意涌出眼眶,她拍打着他清俊的脸,颤声喊他:“温景…温景你醒醒。”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如海潮向她袭来,她手在发抖,靠近他鼻下,还未贴上去。 他明亮澄澈的眼睛忽地就睁开了。 他笑着:“吓到了吧?” 冷怀素却觉得呼吸比刚才还不畅了,她胸口闷得慌。 她将他用力一推,双手重重地打向水面,激起层层浪花。 明明气到无法呼吸了,出声却带着点哭腔。 “你有病啊!” 吓到了吗? 她快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发烧 温景察觉出异常来了, 抹了一把脸,两人在海里浮着,他靠近她, 轻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她扭过身子不想看他, 即便干净的一张脸上全是水珠,可她红红的眼眶却昭示着,这其中或许有一两滴是她的泪。 他的心脏狠狠被攥了一把, 又酸又涩, 偏偏压不住嘴角一点笑意, 他有点孩童般天真的得意。 她至少在乎他。 冷怀素往游艇方向游,唇紧紧抿着,不肯再跟温景多说一句话了。 温景只在她身后跟着游, 紧张兮兮地一直看她。 没游一会儿, 她忽然停下了,温景望着她眨眨眼, 以为她是心中不快, 想要骂他两句, 问她:“怎么了?” 冷怀素跟他一样的冷白皮, 即便涂了防晒霜, 在崖城暴烈的阳光下,面颊已经泛红。 可他看着她的脸似乎又红了几分, 紧紧咬着下唇, 像是攥着一股劲儿。 温景轻轻捏着她的手腕, 示意她放松点。 半晌, 她才声如蚊蚋说了几个字, 语速很快,温景根本听不清。 “什么?” 于是他问。 冷怀素看他一眼, 看神情气都还没消,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来:“我游不动了。” 温景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了声,冷怀素立刻飞了个眼刀过去,他不得不收起笑意,扶着她说:“我带你上岸。” …… 一直到两人回了酒店,冷怀素还是不搭理温景,沉着一张脸。 他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笨拙而无奈地温声求和了好久,道歉赔罪,知道的招式全都用遍了,晚上用餐的时候冷怀素对他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 但其实冷怀素也很纳闷,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个恶作剧而生气到这种程度。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崖城的温度很高,她已经开了空凋,可这会儿却依旧觉得被窝里火热,心窝里也是一团火,她翻来覆去又睡不着,踢着被子叹口气。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还是没睡着,坐起身来打开一盏昏黄的壁灯,将床边的一杯水一饮而尽。 她干脆没有再躺下去,而是摸开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苏琪琪发消息。 L:【气死我了今天,害得我还睡不着觉。】 她按下发送键,备注栏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不一会儿,苏琪琪回复她。 琪琪:【怎么啦姐?】 冷怀素把事情原委大概讲给苏琪琪听了一遍,一边还说。 L:【他几岁的人了?这种事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 琪琪:【姐,问个问题。】 琪琪:【你当时是不是快吓死了,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 L:【是…吧?】 琪琪:【哦豁。】 琪琪:【你惨啦。】 冷怀素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发一句。 L:【你把你后半句给我收回去。】 琪琪:【你坠入爱海啦~~】 苏琪琪的话与她同时发出来。 冷怀素:“……” L:【换了是你,我也得心跳加速,我还能紧张得哭出来。】 苏琪琪发来一张“嘻嘻”的表情包。 琪琪:【那肯定啊,你多喜欢我啊。】 L:【……】 L:【当我没说。】 琪琪:【姐,动心其实没啥,以温运动员那个条件,不动心才有鬼嘞,反正你们也结了婚,不如就来个先婚后爱满足一下你们广大cp粉的心愿嘿嘿!】 冷怀素看着屏幕发出一声冷笑,懒得再跟这个满脑子白日梦的苏琪琪多掰扯些什么。 她关上壁灯,身子又缩回被窝里,把手机丢在一边,专心酝酿睡意。 可苏琪琪哪是个有八卦还能消停的主儿,冷怀素的手机疯狂振动着,消息一条接一条。 冷怀素任它振动,睡姿不变,铁了心不打算再回复。 可这丫头今天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突兀的铃声在这夜里分外刺耳,冷怀素赶忙接了起来。 她压低声音,笑道:“你还有完没完?” 苏琪琪察觉到她压着嗓音,笑嘻嘻打趣:“哟,不会温运动员这会儿就睡在姐身边呢吧?” 冷怀素:“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太好了想辞职走人你就直说?” “胆儿肥了你。” 苏琪琪插科打诨跟她说起了别的,她却听见了隔壁房的一点动静,像是一声咳嗽,又担心自己听错,于是对苏琪琪说:“你等会儿,嘘。” 那边不说话了,她把手机拿开,仔细听了听。 还真是温景在咳嗽。 冷怀素又把手机拿回耳旁,声音又小了些:“我不跟你说了,有事明天再说。” 她疑心是自己把人吵醒了。 苏琪琪后来说了什么她就没再听了,她听见隔壁房的动静,好像是温景起身了。 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后,她透过门缝看见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她心虚地把电话挂了,一边还在竖耳听外面的动静。 声音很小,她听不清也不知道温景在做什么。 正好奇着,她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玻璃杯摔在地面上。 有些不对劲。 她起身披了件外衣,开了门探个脑袋出去,随后脸色“唰”一下变了。 她快步走到客厅,流理台旁,温景靠着柜子无力地闭着眼,身旁的玻璃杯已经成了碎片。 “怎么了你?” 她走近了以后,发现温景的唇都失去了血色,脸色苍白,额间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 她探手贴上去,体温高得吓人。 温景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很吃力的模样。 冷怀素也不说别的了,架起他的胳臂,先将他扶回房间。 他是真沉,这样的身高加上运动员的体格,冷怀素搀着他十分费力,歪歪扭扭走不出直线。 直到将他扶回床上,她后背也渗出了一层细汗。 她将他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边给他量体温,一边又走出去烧热水。 再回来一看温度计,已经烧到38.3℃。 “你看看,调皮捣蛋的后果就是生病!” 温景看上去很累,眼皮翕动得很缓慢,朝她笑了笑,似乎也没有力气辩解了。 她扶着他喝了点热水,就赶紧去叫了医生。 医生过来看过人之后,开了药,嘱咐冷怀素晚上多注意点。 “要是早上烧还没退,就要去医院再看看,查查病因。” 温景喝了药之后愈加昏昏沉沉,几乎是睡过去了,冷怀素守在他身边,又给他换了张退烧贴。 眼看着已经没有什么她必须要做的事了,她关了他房里的灯,只留一盏壁灯,蹑手蹑脚打算离开。 却被温景拉住了手腕,他的手也很烫,力道却很轻。 冷怀素以为他有事要交代,弯下腰去,却看见他眼角有一滴泪划过。 感冒发烧的病人流泪不是什么稀奇事,也算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冷怀素没太在意,只轻轻用拇指将泪珠抹去。 却听见他低声说:“别…走,陪陪…我。” 她有片刻的心软,她比谁都清楚生病时人的脆弱,以及不由自主地想念妈妈的感受。 于是她像哄小孩一般轻柔地隔着被子拍着温景,答应他:“好,不走,你好好睡觉,别担心。” 她依稀记得自己确实趴在温景床边睡着了,那是下半夜了,她困得呵欠连天,最后还是撑不住趴下了。 可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却发现自己完好地躺在床上。 不仅如此,她的头甚至枕在温景的臂弯里,她的鼻尖贴着他的胸膛。 冷怀素心中一惊,抬眼去看,温景睡得很安详,她也没挪动,干脆顺手探了探他额头。 “好像退了点……”她轻声呢喃着。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却被温景空着的另一只手抬手捉住,冷怀素试图挣脱,发现他果然是好多了,她已经敌不过他的力气了。 温景似乎还没睡够,睁眼的时候皱着眉头,开口声音是哑的:“姐姐在干嘛?” 冷怀素没好气地说:“我在看你退了烧没啊,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我该问你一句,你在干嘛,我为什么就躺上你的床了,我明明记得我……” 冷怀素话没说完,因为温景揽住她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他的头也移过来了些,下颌正抵在冷怀素头顶,还蹭了蹭。 “我脑子有点烧糊涂了,姐姐说慢点。” 冷怀素:“……” 他可能是有点没睡醒,但她是完全清醒了。 她从他怀里挣脱开一段距离,也不说话,手撑在枕头上,人立起来了点,就这样冷森森地看着温景。 片刻过后,温景似乎终于完全醒了过来,可眼神里还带点懵,对上冷怀素的视线后,先怔了一怔,复才缓缓扯开了一个笑。 “你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那不然呢?” 温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声音恢复了点,可依旧是哑的。 “我半夜醒来看到你趴着睡着了,我担心你着凉,就把你抱到床上来了,总不好我们两个都生病了你说是不是?” “姐姐在这兴师问罪,怎么不想想我这个病号要将姐姐抱到床上有多困难?” 冷怀素“哟”了一声,用一种“你编你接着编”的眼神看着他,又问他:“好,就算是这样,那我昨天晚上照顾你大半夜也算抵消了吧,谢谢我就不用说了吧?” 温景老实地摇头。 “成,那你继续解释,我为什么在你怀里?你总不会说是我太冷了自己钻进你怀里的吧?”冷怀素继续追问。 温景无辜地眨眨眼,停顿了几秒,舔了舔下唇说:“那倒没有。” “不过我挺冷的,迷迷糊糊感觉身边很暖和就凑过去了。” 冷怀素:“?”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昨天是发烧?” “是发烧啊”温景笑得还挺灿烂,“但我好冷。” “真的。” 他弯着唇朝她眨眨眼。 冷怀素:“……” 作者有话要说: 冷怀素:?我信了你的邪? 第34章 雪山 但冷怀素确实低估了像温景这样的国家级专业运动员的身体素质。 才不过过了一夜, 他的烧退下去了,还有点余热,可整个人精神已经恢复了, 甚至丝毫没有改变行程的打算。 他们原定今天要赶往郦城, 冷怀素以为行程会推迟。 可不过眨眼间,温景已经起了床收拾好了东西,让她准备准备出发。 冷怀素:“你真的不用再休息休息吗?” 毕竟昨天夜里他可是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 温景摇摇头, 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不会有大碍的。 两人一路向西, 准时在中午抵达郦城,吃过午饭后,温景让冷怀素休息一下, 下午他们要进军雪山。 “雪山?”冷怀素吃惊地喊了一声。 她虽说运动神经还不算太差, 可还从来没登过雪山,甚至连五岳都只攀过一岳。 爬山有多吃力, 她不用想象也明白。 温景像是察觉出她的顾虑, 宽慰她:“我们要坐索道上去, 步行攀登的木头栈道不是很长, 不用太担心。” “有我在呢。” 可毕竟是上雪山, 冷怀素惴惴不安地睡了一个午觉,跟着温景坐专车一路抵达索道站, 她却已经开始头晕了。 索道站已经是海拔3000多米, 坐索道还要再上升1000多米, 冷怀素有些许发憷。 下车之前, 温景喊住她, 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件羽绒服来,要她换上。 已经是五月, 她们刚从明媚如盛夏的崖城赶到郦城,冷怀素还没反应过来,失笑:“要穿羽绒服吗?” 温景很坚持:“要。” 冷怀素也没过多坚持,换上羽绒服后下了车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她才感叹他当真是准备齐全。 于是在看到他甚至从车上拿了几个氧气瓶装进自己身后的登山包时,冷怀素也只是扬扬眉,并没有很惊讶。 他们坐上了索道,冷怀素一开始对这个行程并没有很期待的感觉,在她眼里雪山对她的吸引力并不大。 可真当索道匀速上升的时候,她近乎是半个人趴在玻璃上了,被这美好的景色震颤地说不上话来。 她这时候忽然庆幸自己还是个三四线小艺人了,悄摸摸摘下了墨镜,在似乎看见一只雪豹的时候,她兴奋地戳了戳温景的手肘。 温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始终浅浅笑着。 但冷怀素没想到,她没有被人认出来,被要签名的却是温景。 本来缆车上所有人都被雪山壮丽景色所吸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怀素惊呼的这几声,让对面三人多看了他们几眼。 对面一行三人看样子像是一家三口,其中看起来年纪最轻的男孩看了温景好几眼后,激动地问:“您是温景吧?游泳冠军温景!” 温景点点头,朝他友好地笑笑。 那男孩当即掏出包里的纸笔,要求温景签名,温景没有拒绝。 可签名过后,那男孩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就跟温景攀谈了起来。 冷怀素的注意力分散了一部分,看着雪山,耳朵里却精准地传来两人的谈话声。 原来那个男孩是个体育迷,尤其热爱游泳项目,小时候也想过走竞技游泳这条道路,可因为天赋不够且身体素质偏差扛不住高压的训练作罢,但一直没放弃对游泳的热爱。 业余游泳也是游,他一直关注着咏坛的动向。 两人聊着游泳的话题,温景的声音听上去很有耐心,其中也有不少冷怀素听不懂的专业词汇。 她的视线渐渐从车外景色转移到了温景身上。 他穿着一件短款纯白色羽绒服,拉链却没有拉上,里面就只有一件软领的白T恤,修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像锋利的刀刃。 黑发盖在头上,柔顺的没有任何造型,却干净清冽,像他整个人。 他讲话时很专注,说起游泳来尤其,整个人手肘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坚定的,像能溢出光来。 这纯白无瑕的雪山,碧蓝的天空,跟他比起来,好像都逊色。 因为只有他身上落下一道从云间倾泻出的光。 温景讲着讲着,注意到了身旁之人的视线,也没看过去,只是突然拍了拍那男孩的膝盖,说:“好好看风景吧,缆车要是停了,后悔可来不及了。” 想到什么,他轻轻笑了笑,忽地抓住冷怀素的手,把他身上的温热从手掌心传递给她。 转而看向她,问:“雪山美吗?” 冷怀素还没回答,对面男孩“哦哦哦”叫了起来,像是有些愧疚一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真对不住,打扰到你们了。” “不会。”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作答,冷怀素想挣开温景的手,却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 等到对面三人都不再看向他们时,冷怀素在温景耳边低声说:“你自己没耐心不想聊了就直说,还拿我当幌子?” 温景也不否认,挑了挑眉,握住冷怀素的手轻轻晃了晃:“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是最明智的。” 冷怀素:“……” 两人下了缆车,抵达海拔4000多米的平台,冷怀素有些呼吸不畅了,可温景把氧气瓶递给她的时候,她却没有接,环顾四周也没见有哪一个年轻人用上氧气瓶的,她可不想逊色于人。 “没事,我慢慢适应一下就行了。” 温景也没坚持,只是又把冷怀素拨到头顶的墨镜滑了下来,架在她鼻梁处。 她喊了一声,温景解释道:“雪反射的红外线紫外线会很伤眼睛,戴一会儿先。” 从平台还有一条长长的木头栈道,栈道尽头是雪山可攀登的最高海拔观景台,再往上的独峰至今无人登顶。 这条木头栈道的尽头,观景台海拔4500多米,其实与平台不过一二百米海拔的差距,可走起来却比冷怀素想象里要艰难得多。 她走一段路就需要停下一会儿来恢复,表面上佯装镇定,可温景活蹦乱跳游刃有余等她的样子又令她觉得十分碍眼。 走到半途,温景趁她休息时不注意,在她身前蹲下身来,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冷怀素气得锤他的背,捏他的耳朵,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他这一背不要紧,还步伐轻健,走得叫一个脚下生风毫不费力。 栈道的游客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冷怀素还隐约听见有女生怂恿自己男朋友说:“你看看人家,你不能背背我吗?” “你要是有那女孩一般轻,我抱你上雪山。” “滚!” 她顿时脸上烧了起来,缺氧的反应好像也一点点上来了。 温景不为所动,她只好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他白色的羽绒服依旧敞着,脖颈处没有任何遮蔽,却比冷怀素的手要热上好几分。 她虚拢着温景脖子摇晃了几下,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却抬起右手来捂住冷怀素温凉的双手。 他转过头来,冷怀素因着要跟他小声说话本就挨着他的耳侧,他猝不及防转向她,两人鼻尖堪堪擦过,两额?抵,近得将彼此眼里的慌乱捕捉得一清二楚。 温景滚了滚喉结,将脸侧向另一边,轻声说:“身体素质比我差又不丢人。” 说罢,他背着冷怀素继续前进。 冷怀素不说话了,默默收回手,又不客气地将双手贴在他后颈处,感受着他源源不断的热意。 明明毫不费力,可她的高原反应好像更严重了。 胸腔里一颗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就是不肯落回原处,就连呼吸也无法自如。 …… 最终还是温景背着她走完了最后小半程,带着她上了观景台。 游客们纷纷在写着海拔高度的石座前合照,冷怀素走到了围栏边。 她手伸向天边,感觉能触到云层,清风拂过她手掌,她闭上了眼,仔细感受。 温景站在她身侧,忽地开口说:“想喊喊吗?” 她睁开眼,看向他:“喊什么?” 他笑了笑:“什么都可以,所有的不痛快,喊出来就好了。” 冷怀素浑身一怔,呆呆地看向他薄薄的两片唇。 有些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会导致他们的痛感有时候很迟钝,就像她,被逃婚被昔日的爱人反泼脏水被蒋琬伤害被网友谩骂,这一连串的事情,她不可能毫无反应。 只是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处理,她没有时间去心情低落也不可能一蹶不振。 她的痛感一直延迟到了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完毕,谷君昊彻底被锤死的那天才发作。 她一点也不怜惜过去,也不觉得谷君昊值得。 可依旧会为自己感到悲哀,没办法做到恍若什么也没发生。 冷怀素手拢在嘴边,朝着蓝天雪山喊出声:“都过去啦!” 都过去了,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郦城是他们旅程的最后一站,也是她和过去说再见的站点。 旧事归于尘土,她要开始完全崭新的生活了。 她双眸亮盈盈的,可是没有泪花,而是闪烁着坚毅的如获新生的光,温景的视线流连在她身上,轻轻弯了弯唇。 喊是喊得挺过瘾的,但是,冷怀素面朝着温景,眼神却胡乱瞟着,说:“给我一个氧气瓶吧,我好像喊得有点缺氧。” 温景“噗嗤”一声笑出来,冷怀素抬腿作势要踢他。 他闪身躲过,从包里拿出氧气瓶。 呼吸顺畅的同时,冷怀素又看了一眼这灿白的雪山。 温景站在她身侧,轻声问她:“所以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原行程了吗?” 他余烧未退,带着她从崖城到郦城,从明媚盛夏到飘雪冬季,见过广阔无垠的大海,看过巍峨壮阔的雪山。 她恍惚感觉他们走过了四季,看遍了人间山川,这旅程似乎不是四天,而是一年。 她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得像松针掉进积雪里,发不出任何声响,也没有多大波澜。 她抬眼望向身边那个高大的男孩,极浅地笑了笑。 她好像知道了。 拉她出泥淖,陪她洗净污浊的人,一直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预备开启新生活~ 第35章 回怼 他们在郦城待了一天半, 参加了篝火晚会逛了夜城,去草场骑过马,也看过湖光水色。 冷怀素从来没有玩得这么痛快过。 要说这段旅程唯一的不痛快, 就是当时在夜市她被翡翠盲盒吸引住目光的时候, 温景说什么也要拽着她走。 郦城与崖城不同,旅游业发达,夜市里商业化气息很浓烈, 翡翠玉料商人换着法儿吸引顾客, 从最原始的赌石, 到如今的翡翠盲盒。 她好奇心重,更是对于各种跟运气沾边的活动兴趣满满,普通盲盒的诱惑她都抵挡不住, 更何况是翡翠盲盒。 她不肯走:“试试呗, 我就试一个,真的。” 温景拿她没辙, 人又带不走,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总不能把她往肩上一扛就跑, 虽然他的确这么想过。 “我可提醒你, 到时候打开什么也不是, 可别哭。” 冷怀素朝他做了个鬼脸,这盲盒开的是玉料, 不是成品, 冷怀素确实只是头脑一热, 毕竟她对翡翠其实知之甚少。 她在摊位前犹豫不决, 看着一模一样的盒子下不去手, 在温景的极力反对下,她太担心自己成了冤大头沦为他的笑柄。 他永远像是有读心术。 抱着手站在她身边, 也不催促,轻轻笑一声,弹了弹她的脑门,说:“放心挑吧,不笑话你。” 冷怀素扶着额头瞪他一眼,干脆一鼓作气抓起一个盒子付了款。 两人往里走,冷怀素却迟迟不敢拆盒,温景照旧看她笑话一般,懒洋洋说道:“你现在后悔可也没辙了,买定离手了都。” “我才不后悔,就算是块破石头,我也带在身上。” 温景笑笑:“成。” 冷怀素这才慢吞吞拆盒,是一块片料,颜色很淡,很浅的豆绿色,没有裂但有棉线,看上去平平无奇,她也拿不准是赚了还是亏了。 温景俯身凑过来看了一眼,拿起来在光下透了透,说:“颗粒感还行,光泽度一般,应该是冰糯种。” 冷怀素眨了眨眼,说:“不是,你怎么连翡翠都懂啊?” 这正常吗? 温景拿起玉料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敲,说:“比你懂一点而已,你忘了我爸是做什么的了?” 冷怀素这才一拍脑袋,说:“也是,都忘了温伯伯是做玉石生意的了。” 她追问他:“那你说我到底亏了没啊?” 温景站定看向她,她穿着一件碎花的连衣裙,柔顺的长发披在两肩,淡妆下五官更显清丽,眼巴巴看向他的眼神里还带点童真。 哪里有平时那副冷艳美人的模样。 他失笑,摇摇头:“什么也不懂还非要买,姐姐可真是胆肥。” “你别打岔啊,到底亏了没?” “没亏,算你运气还行,玉料我带走了,回头让你爸给你找师傅做一块玉佩就成了。” 冷怀素没被他糊弄过去,白他一眼:“那是你爸。” 夜市里人来人往,温景忽地往前走一步,转过身面对着冷怀素,一边扬起手里的玉料一边倒退,说:“有什么区别,别忘了你的身份,结婚证上可是每个字都印得很清楚——” 他像是料到冷怀素要恼怒,却笑得肆意而纯真,后退着不小心碰到了屋檐下的红灯笼,他缩着脖子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现在我们可是合法夫妻关系。” 说完这句,他蓦地转身,侧身擦过人群,像一条灵活的鱼儿,转眼间已经溜走了。 冷怀素气得在后面追了他半条街,穿过饰品铺,擦过各色灯笼,避开杂技艺人的喷火秀,耳边却是各色的笑声。 她忘了她追逐的本因,只是也笑得很开心。 …… 温景晚上洗澡前,重新将口袋里那块玉料拿了出来,他笑着摇摇头,随手捡进背包的夹层里。 这哪里是什么冰糯种,是最普通颗粒感较重的豆种,冷怀素以那样的价格买来是稳亏不赚。 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开心,让他从温通那里薅来一块玻璃种的给她,他都愿意。 - 旅程结束,分别就在眼前。 冷怀素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一般也会到处跑,可平时还是住在申城。 而温景则要返回江城的训练基地,继续日复一日的训练生活。 温景执意要和她坐同一班飞机回申城,之后再让廖昀送他回江城。 冷怀素也劝他:“你何必这样往返跑呢,我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自己坐飞机还会丢啊?” 温景一本正经:“那可说不准。” 冷怀素看似是白了他一眼,却在他转过身没注意到的当口,轻轻勾了勾唇。 两人中午抵达申城,接机人员赫然有苏琪琪和廖昀。 温景两人从出口走出来的时候,冷怀素正好看见苏琪琪跟廖昀有说有笑,她拉了一把温景,神秘兮兮地说:“不会吧,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吧?” 温景茫然地看过去,无辜地耸耸肩。 冷怀素凑到他耳边说:“你那个经纪人怎么样啊,苏琪琪那丫头可缺心眼,可容易骗了。” 偏巧不巧这一幕又被苏琪琪看在眼里,全然不知自己成为了冷怀素的话题,她啧啧道:“度蜜月回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哈,这叫一个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啊。” 冷怀素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头,说:“几天不见都敢编排你姐了,走了!” 几人聚在一起吃过中饭,饭后温景一直催促廖昀动身送他回去,廖昀却一副还没聊尽兴的表情,不肯走。 最后几乎是被温景拖出了餐厅包间。 车上,照旧是廖昀负责开车,如今两人独处,有些话他更便于说出口,还没等温景系好安全带,就一脸促狭地说:“怎么样,蜜月套房有点东西的吧?” 温景轻轻一哂,调整好座椅抱着手臂开始闭目养神。 廖昀:“那可是我精心为你俩准备的,到底派上用场没啊?” 温景侧过身子,说:“你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我自己有什么可操心的……” “冷怀素跟你说什么了?” 温景:“没什么,就是人家担心你目的不纯——” 他睁开了眼,看向廖昀:“我也挺担心的。” “嘿”廖昀摸了摸鼻子,声音却越说越小,“那我就不能是真心的啊……” - 冷怀素回归到正常的工作中,《小小春游》已经播到了第四期,反响数据都还不错,更新的那一天节目相关的热搜点进去,网友们也大部分是夸奖。 冷怀素闲着没事,在看热度最高的一条相关博文下的评论。 她一条条往下翻,忽然看到一条评论: ——“前几天好像碰到他们了!在崖城的黎波海,不知道是不是在度蜜月,没有上前去打扰,真的好般配啊这两个人![/痴迷]” 再点开这条评论,冷怀素肉眼可见,这条评论的点赞以及回复数在增加,她抿着唇,一遍遍刷新着。 ——“有图吗有图吗!展开讲讲呗~” ——“我也碰到了!我在郦城碰到的!两人在草场骑马,拍了一张高糊图嘿嘿[/doge]![/图片]” 冷怀素点开那张图,确实很高糊,能看出来拍摄者当时离他们有一段距离,难怪她丝毫没有察觉。 照片里,温景一边牵着自己的马,一边牵着她的马,在跟她说话。 从图片上看,她脸上的笑意明显,以这张图看图写话,确实谁看了不说一句恩爱小夫妻。 底下果然炸了。 ——“卧槽卧槽!这是竹马终于上位成功,英雄救美后彻底俘获美人芳心吗?奶奶!我嗑的cp he啦!!![/痴迷]” ——“还有吗还有吗,这样的图摩多摩多,这俩人站在一起就俩词,how pay啊!” 冷怀素划着划着,不自觉嘴角沾上笑意,一向敏锐的她连苏琪琪走到了身后都没察觉到。 她刷得正快乐,忽然那条评论下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抠鼻]这哥们是真闲啊,我猜他退役报告应该已经写好了吧,成绩不咋地,倒是一天天就会上节目,和女明星炒作[/呕]!” 冷怀素手颤了一下,随后丝毫不带犹豫地切换成一条微博也没有发过的小号,上线开怼。 “你家管太平洋的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人家是世界冠军,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愉快地开怼,苏琪琪在她身后看了半天,忽地“啧啧啧”出声,吓得她差点将手机丢出去。 苏琪琪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笑着说:“哟,几百年都不上线的小号都搬了出来,骂成这样也已经算是用尽姐你的毕生所学了吧。” 冷怀素明显有些没底气,将手机揿灭,不自在地捋了捋刘海儿,还要嘴硬地辩解:“怎么说人家也全程当导演陪我玩了这么几天,不过是帮他回怼一下恶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不是应该的吗?” 苏琪琪扬扬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应该的嘛?” “温景人长得帅,身材又叫一个,嘶…性格好对你又好,可盐可甜,小狼狗小奶狗一秒切换,心动——” “也是应该的嘛。” 冷怀素一整个人愣住。 苏琪琪颇为上道地在她身侧坐下,像安抚她一般,云淡风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啊,不用有心理负担,换谁谁不心动啊,我懂我懂,能理解能理解。” 冷怀素这才反应过来,哑然失笑,狠狠地戳了戳苏琪琪的太阳穴,说:“见好就收啊,别逼我收拾你!” 她话虽这样说,可视线落回已经是黑屏的手机屏幕上,想起刚刚的举动,若有所思地轻轻弯了弯唇角。 其实。 她或许早该有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觉醒过后就该极致拉扯了(Bushi),先画下大饼(bushi) Yoma 20瓶; 第36章 酒局 起了心思但又不确定, 是最煎熬的时刻。 冷怀素夜里窝在被窝里,一遍遍回放两人相处的细节,想做个旁观者来客观评价两人的关系, 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一贯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暂时搁置一边, 这次也是一样。 将手机丢在一边,没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温景在训练的时候几乎是失联的状态,不会主动给冷怀素发微信, 朋友圈更是几百年都没更新过。 而冷怀素也很清楚, 自己这段时间也并不该做一个闲人, 趁着她的口碑有所逆转,她更应该努力接一个好本子,慢慢从一个营销咖转型为真正的演员。 摒弃了错误的一段过往, 她对自己的演艺事业反倒更斗志昂扬了起来。 这期间, 她主动联系岚姐,利用自己的所有人脉, 到处留意一些新剧新项目, 任何寄给她的本子她都会认真通读一遍, 慎重考虑。 就连她以前最讨厌最受不了的招商会以及各色饭局, 她都开始慢慢接受了。 自温景的石锤落下以后, 谷君昊像是在圈内消失了一般。 那件事当时的影响很大,全民讨论了几天之后, 主流媒体点明批评他, 他所录制的音综与他暂停合作, 已经录制的前面几期也连夜剪辑掉他的part, 合作的各大品牌也纷纷表示不会继续合作。 他的微博什么也没发, 没有道歉没有企图求得网友原谅的悔恨反省,可即便如此, 也跟宣布无限期退圈没有什么区别了。 冷怀素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中间谷君昊试图联系她,没有成功。 后来苏琪琪收到了一封牛皮纸信封的信件,上面写着“冷怀素收”,冷怀素打开看清信件落款是谷君昊,想都没想就扔进了垃圾桶,一个字都没有读。 他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小小春游》节目播出过半时,温景又上了一次热搜,冷怀素看到他名字出现在热搜榜上的时候依旧心有余悸。 点开之后,才发现是昊昊的妈妈在微博上给温景写了一封感谢信。 昊昊的妈妈坦言,因为家里弟弟的出生,她和昊昊父亲都将重心放在了对弟弟的照看上,又因为弟弟从小体弱多病,父母怜爱,多疼惜些,时常教导昊昊要让着弟弟。昊昊懂事,可弟弟却因为父母溺爱,越长大性格越骄纵,有时对昊昊也很不客气。 可昊昊依旧谨记爸妈的嘱咐,从未对弟弟发过任何脾气,总是一味忍让。 昊昊的妈妈说:“我们知道昊昊在家里也受了委屈,我跟他爸爸意识到问题以后也跟昊昊说叫他不必什么事都忍让,爸爸妈妈也会为他做主。可昊昊不仅懂事乖顺,心思也细腻,他偶尔遇到弟弟乖戾抢他的东西,他反倒不告诉我们,不想让我们为难,我们越是这么说他越是表示没关系。” 昊昊妈妈感谢温景留意到昊昊的情况,并且开导他,引导他自由地表达喜好,而不是永远做那个忍让的“大哥”,偶尔也可以耍小脾气,与其他的小朋友没有什么两样。 这一封感谢信写得很真挚,配上节目组完整保留的当时他们在动物园买冰淇淋的那一幕,热搜点开,网友们一致被感动,纷纷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受的委屈,感叹如果自己小时候也能遇到温景这样的大哥哥开导该有多好。 一个“是不是只有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的讨论瞬间激起了大家的共鸣,网友们都很赞同温景的做法。 下一周的更新,节目组趁着热度还放了一段温景清早趁着大家还在睡觉,自己在庭院做核心力量训练的视频。 之前那些讽刺温景只知道作秀而耽误训练的人纷纷被打脸,温景的风评也渐渐好转。 热度上来后,他那条几乎没有任何日常的微博一夜之间涨粉好几万。 苏琪琪当时看到了微博,促狭地对冷怀素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没有人还能黑温运动员了。” 冷怀素:“我放什么心,他的事我也管不着啊。” 冷怀素嘴上这么说,却趁着苏琪琪没注意,划开手机打开微信,找到温景的对话框。 上一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在一个星期前,最后一句是温景发来的“晚安[/月亮]”。 冷怀素把微博热搜下热度最高的那条博文转发给温景。 L:【请温运动员速速来接受表扬[/奖杯]!】 隔了整整3小时,冷怀素终于在晚上8点收到了温景的回复。 景:【感谢组织对我的表扬,我会继续努力的(接过奖杯.jpg)】 冷怀素看着直乐,又被苏琪琪抓包。 “又跟谁聊天这么开心呐?” 冷怀素把手机反扑在胸前,站起身来走开了。 “没什么。” “啧啧啧。” 苏琪琪追上去,说:“岚姐让我跟你说,这周末有个饭局,《杨河里》的资方会出席,岚姐说你要是能去就去刷刷存在,指不定能分到一个半个的角色也说不准。” “去不?” 冷怀素有些犹豫,她确实知道《杨河里》这部剧的制作团队很出色,剧本她虽然没看过,但这个本子的编剧也是业内鼎鼎有名业务水平很高的一位,有这个编剧把关,剧本应当也不会差。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搏一搏,可是她同时也知道《杨河里》最大也是最有话语权的投资方是博海文化,博海文化的老总徐光之前与她有过一些过节,她不太确定她是否该出席。 苏琪琪眨眨眼:“去呗,反正我陪你去,要是情况不太对,我们找个借口溜了就行。” 冷怀素最终还是敲定了:“成,那去。” 她定下要去了,苏琪琪这才慢悠悠说道:“嘿嘿,这次饭局要去江城哦,是不是双重惊喜?” 冷怀素一把推开她的脸,失笑:“就你鬼主意多。” 她虽不是为温景而去的,可想到要去江城,她竟心里有几分期待,晚上就把这件事在微信上告诉给了温景。 她没说详情,只说自己有工作要去江城。 温景又是隔了大半天回复她:“去哪?” “时间地点发给我。” 冷怀素一张脸被一方手机屏幕的光照亮,手机握在掌心,是热的。 她的脸也被这一方光亮照得浮起了热意。 - 周末,冷怀素在下午抵达江城。 她能去这饭局是因着岚姐的关系,岚姐在圈内这些年,手里还是积攒着一些人脉,她难得开口为自己争取一次,岚姐看中她近期的热度,很认可她此刻积极为自己谋机会的态度。 但是出发之前,岚姐还是给她打了预防针:“资方那边据说博海文化的徐光会出席,你待会儿在饭桌上软和些,别硬刚,表现得好我争取帮你拿下女二。这个剧男女主基本上已经定了,这个配置和量级,女主角你是不用想了,但博个女二还是有希望的。” 冷怀素点点头,一副全然听进去的乖巧模样。 “我知道。” 她本就没肖想过女一号,她这段时间争取来的剧本质量都很一般,有一个偶像剧她已经明确拒绝了,还有一个本子勉强还说得过去,但与她过去接的戏路太相似,又是一个美艳动人但恶毒,不搞事业就喜欢跟女主抢男主的女二,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接这个戏。 她进圈也有一些时间了,明白即使是再敞亮的餐厅人再多的场合,饭局都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 更何况,这次饭桌上最有话语权的人,与她有过过节。 她之前在博海文化投资的一部剧里担任女四号,那部剧最终的成绩很不错,庆功宴她也出席了。 徐光就是那个时候跑来跟她搭话的。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喜欢说场面话,从不直白表达自己想要或者不想要什么,而用一种令人皱眉的晦暗神色一再暗示。 冷怀素不是读不懂这种暗示,她知道徐光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只要她如了他的愿,他会让她出演女一号。 或许是下部剧,或许是下下部,但总归有。 他们这种人,从不屑于给空头支票。 但她怎么可能同意,她宁愿就这样一直演女配,也不愿意趟进这一旦踏入就无法全身而退的浑水中。 很多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所以她拒绝了,且没有顾忌一点徐光的面子,因为担心他误以为她在假意推拒,他们这种人似乎很擅长自我脑补。 当时周围还有不少人,徐光的脸色阴沉,冷怀素不想把事情闹大彻底惹怒徐光,趁着众人反应过来前就溜走了。 在那之后,她从不关注博海文化投资的项目,默认那些本子都与她无关。 …… 饭局定在江城偏郊的一家私厨,定了一个包间,桌上十来个人,冷怀素跟着岚姐坐在偏位,她尽量不开口,只是尽心笑着,努力扮演好一个合格的“花瓶”。 本来气氛还算融洽,甚至总导演齐导还表示这个本子确实有个适合冷怀素的角色,岚姐顺势接茬,导演讲起了这个女角色的主要特质。 冷怀素正认真听着,包间门被人打开了。 徐光还是老样子,与她记忆里的形象无差,令她心里浮起些许不适。 见到徐光来了,所有人纷纷起身示意,齐导甚至走到门前亲自邀请徐光入座。 “来晚了,我自罚三杯啊。” “实在没办法,集团里临时有事要处理,手下一帮浮躁的,指望他们哪指望得上啊,只能我自己来了。” 他在主座坐下,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应和着,无非是什么奉承徐光的场面话,一声比一声真切。 冷怀素轻轻挪了挪椅子,企图将自己的半张脸隐在岚姐身后,她手拿着酒杯,看着漾起水纹的杯底,自己脸上面无表情。 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出现了。 “哟,今儿有位朋友可真是好久不见啊——” “你说是不是啊,冷小姐?” 徐光一脸讪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故意卡在这的!本来想多写点的时间有点来不及 第37章 般配 其实躲也是没用的, 冷怀素清楚徐光的肚量有多小,他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做过了心里准备,她?徐光的嘴脸倒也不觉得有多难以忍受了。 “徐总说笑了。”冷怀素淡淡?应了一声。 她抢在徐光开口前, 主动上前敬酒, 徐光有意为难,但她也没在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些名利场的话术她也不是不会。 周旋了几轮, 她酒不知道喝下去几杯, 已经感到肚子里火辣辣的。 岚姐大概是?到她脸色不佳,笑着上前替她喝了几杯,好话也说了一箩筐, 台阶也早就给徐光铺了一层又一层。 ?客们明白徐光是有意刁难冷怀素, 可各个都是局外人,好的只冷眼旁观, 坏的甚至还要煽风点火。 徐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也说了那么几句体面话, ?样子像是已经不计前嫌, 对于冷怀素这样主动求和的姿态很满意。 让她回了座位, 甚至还说:“这年轻人喝酒也是不讲道理啊,赶紧吃点菜垫垫肚子, 回头别跟外头说是我灌你酒就不好了。” 冷怀素已经笑僵了, 整个人头晕脑沉, 胃里翻江倒海, 却依旧不敢怠慢, 还要对这些人笑脸相迎。 徐光似乎真的放过她了,转过头跟这部剧几乎已经定下来的女一号薄里里攀谈起来, 没过多久,导演也加入讨论。 冷怀素终于得以喘息,她胡乱吃了几口菜。 岚姐凑在她跟前小声说:“还撑得住不?” “还行,主要是没吃东西喝得急,还没到我酒量。” 岚姐拍拍她的肩以示宽慰:“这事八成是成了,到时候导演再谈起选角的事,我顺嘴接一句应该就行了。” “你今天的苦也算没白吃,挺好的,人放机灵点,这些事也没什么的。” 冷怀素只小幅度?点头,还是感觉自己眼前都出现了重影,她悄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就如同岚姐猜测的那样,导演和徐光以及其他一些主创聊到了其他角色的话题,岚姐见缝插针问导演之前说是的那个挺适合冷怀素的角色大概是什么类型的。 在座的基本上都明白这是要导演当下就定下这个角色的意思,导演又简单介绍了几句,最后果然还是要问徐光的意见:“徐总觉着,这个角色是不是还挺适合冷怀素的?” 徐光意味不明??向冷怀素,手拿着红酒高脚杯轻轻晃着,?着?着忽然变了神色,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齐导还真是爱开玩笑啊。” “冷小姐美归美,可惜太过娇媚,我们《杨河里》这个项目可是个主旋律正剧,齐导您说的这个角色可是位艰苦奋斗的基层优秀女干部,这跟冷小姐的形象是完全不符啊。” 冷怀素心沉了底。 她早该知道就不会这么简单。 齐导打着哈哈,岚姐递过去一个眼神,?在两人的交情上,齐导重提另一个角色。 徐光伸长了手,对着自己的指甲尖吹了口气,淡淡说:“不合适,我们《杨河里》没有哪个女性角色是有冷小姐这样的冷艳美貌的,冷小姐与整个剧的基调就不符呀,导演硬要把人家拉进这个项目,可不就是大材小用了吗?” 够了。 她已经被羞辱够了。 冷怀素除了胃以外的部位都冷却下来,她的眼神大概也能透出彻骨的寒意。 她走到众人面前,用最后的礼貌跟各位打了招呼,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先离席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丝毫不顾身后他们又说了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的步伐?起来坚定又潇洒,可一出了包间就扶着墙弯下腰来。 她干呕了一声,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又嫌恶?皱了皱眉。 苏琪琪就在长廊上晃悠,她没有资格入席,但是不放心冷怀素所以一直等在外面。 她?见冷怀素后急忙跑过来搀住她:“姐,你没事吧?你怎么自己先出来了?” “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苏琪琪立马答应道:“我陪你去,你等下出来我给你吃点醒酒药,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她说很起效。” 冷怀素点点头。 洗手间离包间有一段距离,苏琪琪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姐,怎么样,能拿到角色吗?” 冷怀素心里一片明镜似的,可对上苏琪琪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说实话,只含糊?说:“说不好,岚姐还在努力。” 苏琪琪把她送到洗手间门口,倒是像以往一样对她很有信心。 “我感觉能成,真的,我直觉很准的。” 冷怀素只对她笑了笑。 她从小隔间起身的时候,没考虑到自己醉酒的状态,一个踉跄头撞到隔板上,头更晕了,胃里不断翻涌,就着吐了会儿。 吐过以后她也没轻松多少,她喝酒太猛,又没有食物垫肚子,其实吐不出来,可又一阵又一阵?难受。 她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整个人终于清醒了不少。 这家私房菜一层只有一个包间,因此她即便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没见到其他人,好在她的狼狈只有她自己能?见。 她手撑在洗手台上靠着休息了会儿,听见外头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一时觉得奇怪,就往外走。 苏琪琪大概是在门口等她的时候碰到来洗手间的徐光的。 冷怀素觉得也许是在她离席后岚姐给苏琪琪发了什么消息。 以至于她?到苏琪琪在向徐光用手机展示着她以前试戏的片段,苏琪琪不是个胆大鲁莽的人,能这么做至少说明徐光表现出了某种可以听她细说的意愿。 苏琪琪:“徐总您??。” 徐光边?边点头,脸上全然没一点不耐烦,甚至说:“你一个小小助理倒是挺尽职的,还知道为自家艺人争取机会,确实勇气可嘉。” 苏琪琪以为这是夸奖,笑了笑,说:“徐总觉得怎么样?” 徐光摸了摸下巴,将苏琪琪的手机往回推了推,做出一个思考的样子,说:“我觉得啊,美是美的,就是——” “不太配。” 苏琪琪:“啊?” “她冷怀素不配参加我投资的项目,而你——”徐光的语气骤变,嘲讽的意味极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讲话?” 他大笑一声:“最近这些事也真是奇了怪了啊,什么样的小垃圾都敢往我的局上凑啊?” 苏琪琪眼眶红了的一瞬间,冷怀素的眼尾也是一抹红,她的心像被车碾过一般疼。 她前年在户外拍骑马戏从马上摔下来,正骨的时候都没流过一滴流,死死咬着下唇只一层又一层冒汗;徐光羞辱她的时候她只像被蚂蚁咬,酸劲过后只是麻木;可在?到苏琪琪为她好的这一颗真心被徐光这样践踏的时候,她却痛得立刻落下泪来。 她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应这份好啊? “徐总今天是不是专门吃那道蒜蓉虾去了?要不然嘴怎么这么臭呢?” 冷怀素抹掉自己的眼泪,将苏琪琪一把护在身后。 “人类进化的时候,徐总在哪个山洞呢?没太参与吧?” “哟,徐总身上喷的香水是不是过期了?要不我怎么还能闻到一股人渣味呢?” 她一句接一句,直直?瞪着徐光,不顾后果?一顿输出,徐光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显然是有些忍不住了,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冷怀素一巴掌。 她依旧站得笔挺,预备躲过以后再好好回给他这一耳光。 却没想,徐光的手被人精准?握住了。 “徐总这是做什么呢?” 男生的声音低沉,带点压迫性,冷怀素惊讶?侧过头,?见温景正皱着眉头的一张侧脸。 她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了。 温景揽住冷怀素的肩,顺势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一句话还没同她讲,她已经明白这动作里的安慰含义。 出乎她意料的,徐光在见到温景之后居然像是被唬住了,反应过来以后还笑了声:“这么巧,在这碰上了。” 温景点点头,他高出徐光一个头,体型体格都与徐光有些差距。 他静静?向徐光,又瞥了眼身侧的冷怀素,像是示意徐光解释一二。 徐光“哦”了一声,说:“来接老婆的啊?温运动员训练这么忙还亲自过来,可真是模范老公哦。” 温景没什么反应,这无形产生了一种给徐光施压的气场。 冷怀素不明所以?眨眨眼,不明白局势怎么忽然就转变成了他们是控制者。 “误会,一点小误会,没什么要紧的。”徐光试图粉饰太平。 温景?向冷怀素,语调忽?变柔和了几分,问:“是误会吗?” 冷怀素心领神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误会?我没觉得是误会吧,刚刚徐总难道不是想打我吗?难道徐总也想进演艺圈,在找我即兴表演?” 徐光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可温景丝毫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他的唇线抿得笔直,眼神扫过徐光的时候没有一丝温度。 “那徐总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呢?” 徐光咬咬牙,恨恨??了冷怀素一眼,不情愿?说:“刚刚是我冲动了,没有伤害冷小姐的意思,对不起了。” 冷怀素压住要扬起的嘴角,将身后的苏琪琪拉出来,说:“这边还有一位呢。” 徐光脸上青筋都起了,可温景?向他时,他立刻咬牙切齿?说:“对不起了,小姑娘。” - 三人往外走的时候,冷怀素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为什么一见到你就不敢嚣张了,你不会还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温景轻笑一声:“大概就是因为我一个人能打他两个,他害怕了,或者——” “是?我长得太帅了,自惭形秽。” 冷怀素:“……” 她跳起来拍他的头,说:“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我不能知道吗?” 说着说着,他们三人走出了门,门柱子下站着一个穿白色大衣的长发女孩,在他们刚踏出门的那一刻就把视线投了过来。 随后,冷怀素?到她的视线落在了温景身上。 她朝着温景走来。 温景似乎也认识她,神色淡淡?说:“你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那女孩将大衣又裹紧了一点,冷怀素?清她的长相,十分秀丽的一张脸,圆圆的眼睛很亮,目光坚定,?上去大概跟苏琪琪年龄差不多,红扑扑的脸颊显露出一点小女孩的娇俏。 她说:“我不太放心你……” 这话一出,很难不使人脑补一点什么,冷怀素?了苏琪琪一眼,只见苏琪琪也是一脸的茫然,甚至还有几分紧张。 温景忽?牵住了冷怀素的手,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很晚了,早点回家吧。” 女孩“嗯”了一声,低下头又重新抬起来,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口却还带点颤音:“你能送送我吗?” 冷怀素抽走了温景拉住的她的手,转而抱着手臂,标准的吃瓜姿势。 温景?了冷怀素一眼,像是有话要说,唇瓣微动,开口又先叹口气,说:“我去去就回。” 冷怀素笑得眯起了眼,朝他挥挥手:“去吧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渐渐走出了冷怀素的视线范围。 温景个子高,女生个子娇小,与温景并排着走,还总要仰着头与他说话,隔那么远冷怀素好像还听见了她的笑声。 无论是长相还是背影,?上去都那么般配。 独属于同龄人之间的那种朝气蓬勃式的般配。 苏琪琪:“醒醒,姐,人家都走远了。” 冷怀素还是笑着:“我知道啊,我又没在?他们,走吧,我们也回家。” 苏琪琪:“姐,你别笑了,你这样笑真的很瘆人。” 冷怀素:“……” 她走到停车场,对着车狂按钥匙,就是拉不开车门。 苏琪琪?不下去了:“姐,姐,这边儿,你车停在这。” 冷怀素“哦”一声,朝苏琪琪走过去。 苏琪琪:“你要是真在意,刚刚哪怕问一句‘这是?’也好过你在这里犯傻啊。” “笑话!谁在意了?谁在意了?” “那车就跟我车长得一模一样嘛,天这么黑我?不清认错了不是很正常吗?” “真的不在意吗?”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冷怀素浑身打了个激灵,像是四肢被注入灵泉,她的感官又重新恢复灵敏。 她僵硬?转过头,温景像是跑来的,发丝有些凌乱,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笑得肆意。 冷怀素抿了抿唇:“你不是送那小姑娘吗?” 温景走到她身侧,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说:“是送送她,把她送到司机的车上才几步路。” 冷怀素十分顺从?弯下腰钻进副驾驶座。 温景架在车顶上的手忽?用力,青筋渐起,他带着凛冽的气息猛?俯下身凑近冷怀素,用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困在这一方小小空间里。 他直直?进冷怀素眼里,眼角都泛着散漫的笑意,喉结滚了一滚,问:“姐姐真的不在意吗?” 他像个小孩儿一般,固执?要答案。 冷怀素的背紧紧贴着座位,严丝合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有安全感,才能有完全占领自己的把握。 她?着他漆黑的双眸,却聚焦失败,已经神游万里了,她喃喃开口:“我……” 他的手带着电流,轻轻抚过冷怀素耳骨,将她散落的鬓发挽至耳后,扬起一个无公害的笑来。 “姐姐要是不在意的话——” “我会伤心的。” 他的话吹起一阵潮热的风,瞬间席卷了冷怀素的心,带起一层又一层的心潮,起起伏伏。 城门失守。 作者有话要说: hhh今天也算粗长了一回吧~ 第38章 护短 一直等到温景在驾驶座坐好, 发动车子,冷怀素才回过神来,慌张转头, 说:“苏琪琪呢?” 温景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解地问:“她跟你在一起?” “刚刚还在的啊。” 正说着,苏琪琪的电话打了过来,冷怀素接通。 那边说:“姐我坐上的士了。” 冷怀素:“你怎么自己跑了, 不是, 你在江城有去处吗?你住哪儿?” “你跟温景那眼神拉丝的, 我可不愿意闪闪发光为你们的爱情保驾护航,我有个表姐在江城,我去投奔她了。” 冷怀素有些心虚, 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反驳, 只是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苏琪琪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 温景低下头来看她一眼, 是询问她意见的意思, 她点点头:“走吧。” 等真正开上了路, 冷怀素脑袋里有一堆问题要问, 又不知从何问起,双手交叠, 葱白的十指交错, 指尖细细摩挲着手背, 她在思考应该如何开口。 几度张口, 车已经开上江渚大桥了, 冷怀素才说:“你刚……” 她话未说全,温景目视着前方, 淡淡开口:“她叫杨凡柔。” 冷怀素侧目去看他,她捏着右手腕,眼睫轻扇了下。 我又没想问她叫什么。 “她……之前来看过我比赛,几乎场场都去,然后有我的联系方式,今天约我吃饭。” 温景意简言赅,但意思很清楚。 他不说,她其实也明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女孩喜欢温景。 冷怀素拨了拨手腕的手链,轻抿着唇。 叫你去你就去啊? “我拒绝了但她说要等我,而且怎么都不听劝,我来找你的路上路过她预订的那家餐厅,就去跟她说了声不用等了我真的有事,没想到她追出来跟着我到了这。” 温景的声音四平八稳,像他的车技,走过江渚大桥了,车流越发密集,车速被限制,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轻轻搭在车窗上。 到了拐弯的地方,右手轻松地转动方向盘,游刃有余,冷怀素注意到他突出的腕骨,以及手背上浮起的青筋。 他的力量感总是和少年感不相违背,这是令她最惊异的事。 冷怀素“哦”了声,笑着说:“狂热粉丝啊。” 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温景:“她不是一般的粉丝。” 冷怀素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往下一拉。 原来这杨凡柔是江城杨总的女儿,杨总旗下的体育品牌和国家游泳队有战略合作关系,杨凡柔则实实在在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千金,从小锦衣玉食,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一向很执着。 她因着她父亲这层关系,拿到温景每一场比赛的门票本就不是难事,甚至有时候可以借由公事出入体育总局,去游泳队的训练基地“探班”。 温景结婚的消息一出,她哭得天昏地暗,导致杨总不得不动用所有关系去求证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本事,竟然探到了温景和冷怀素是假结婚的这件事。 温景是这样说的:“八成是叶立帆说漏嘴的,他脑子常年短路。” 冷怀素听完,挑着眉意味深长地说:“活脱脱杨氏千金追爱记啊。” 其实在演艺圈,也有不少这样的事,一些优秀企业家的千金或公子,因着家里家大业大,本来就比普通人更易接近明星这个群体,借着追星的名义追爱,跟普通追星男孩女孩获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这些富二代们都有一个特点,不论自身优秀与否,都对于自己想接近的明星很是执着。 而那些被追求的明星,因为这其中盘根错杂的利益关系,因着这些富二代千金公子们背后所代表的强大资方,即便对他们毫无兴趣也不好拒绝,通常都是委婉暗示,不好直接拂了对方的面子。 温景这样做已经算是直接拒绝了,她其实还挺意外。 冷怀素伸出手来摸了摸温景的脑袋,总结道:“我们弟弟还真是受欢迎呢。” 温景轻笑了一声,没有接茬。 其实是不满她以这样的方式拉开距离,好像只把他当做邻家的弟弟一般。 冷怀素那句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她今天心绪起伏有些大,她需要再冷静一点。 她看向窗外,突然察觉出一点异常,稍微坐直了一些,说:“这好像不是去林里巷的方向吧?” “你带我去哪?” 温景“哦”了声,语调平平:“吴奶奶跟奶奶还有爸组团去桂城旅游去了,他们派我通知你一下。” 冷怀素:“……” “那我们也可以回家吧,又不是小孩了。” 温景看她一眼,笑容里带点戏谑:“你有钥匙?” 冷怀素声音立刻弱下来:“没有……” “就知道。” 她瘪瘪嘴:“那不是还有你吗?” “我也没有。” “?” 冷怀素眯着眼看他,显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温景轻耸肩:“我天天住队里宿舍,一年能在家住几天?我哪有钥匙?” 也是。 冷怀素没太追究,更没注意到在她侧过脸时,温景左手轻轻拢在嘴边,嘴角轻轻上扬。 …… - 温景说带她去一个朋友家,路程似乎有些远,他们一路从江城西边的城郊处往江城东边的城郊处开。 苏琪琪的解酒药好像起了效,冷怀素胃里舒服多了,整个人渐渐恢复清明,但是困意来袭,没忍住睡了过去。 她是被惊醒的,下腹传来异样的感觉,温热的液体流过,她暗叫不好。 亲戚偏偏在这个时候造访她。 她揉了揉眼,发现温景不知何时下了车,站在车的左前方与穿着保安服饰的人交谈着。 他们似乎已经到了地方,车停在小区门口。 冷怀素透过窗看见小区外30来米处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她拿着包挡在身后,起身时确认座位上没有留下痕迹,弯腰走了出去。 “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她对温景说道。 温景点点头:“我陪你去。” 冷怀素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温景回复,向便利店小跑了去。 她买完东西往回走时,温景把车停在路边,给小区门口腾出一片空地。 他靠着车插兜站着,身边不是刚刚那个保安了,而是一个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手指间一点猩红,是一支烟。 那男人比温景矮一点,远远看过去身材比例也很优秀,跟温景一样,有一双笔直的长腿。 晚上视线不好,可这样的距离,冷怀素还是能看出这个男人的面部轮廓同样优越。 两人本来都靠着车站着,冷怀素走近一点,那个男人忽地站在温景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一把揪住温景的衣领,将温景整个人往他身前拽了拽。 冷怀素撒腿跑起来,两步站在两人面前,一把按住男人揪住温景衣领的手,喊道:“你干什么!” 那男人松了手,表情有点错愕,往后退了两步。 冷怀素就势站在温景身前,一颗心还因为刚刚的小跑而“砰砰”跳着。 但如果她没这么着急的话,就该看到男人把温景衣领提溜起来时,温景脸上散漫的笑意。 冷怀素又重复着:“你干什么的你?” 许濯和被冷怀素母鸡护崽一般护在身后的温景对了个眼神,温景眉眼舒展,轻松地笑着,偏许濯还从他笑里看出点“享受”的滋味来。 摸了摸下巴,许濯也笑起来,低骂了声:“操。” 这小子能不能要点脸啊。 冷怀素不明所以,因这一声,更以为这男人不是什么善茬,咬着下唇瞪了他一眼。 许濯抱着手臂,舌尖轻抵后槽牙,懒洋洋道:“你小子真不解释啊?” 温景耸耸肩。 “成,你行”许濯看向冷怀素,反问她,“我说这位小姐,你是谁啊?” 冷怀素反呛:“我才要问你,你谁啊!” 许濯戏谑地笑了声,慢悠悠地说:“我是这小子从小一块长大的发小。” 冷怀素下意识反驳:“我才是他从小一块长大的……” 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男人话里的意思,猛地回头向温景求证,温景垂着眼睫看向她,乖乖地点头。 冷怀素被风噎住了。 她松动了站姿,全身戒备的状态也松懈下来,她摸摸鼻子给自己找补,轻声说:“没见过你啊……” 许濯轻轻一哂,挑眉问她:“你就是这小子那——” “假老婆啊?” 他“假”字咬得很重,仿佛意有所指。 凑近了得以见到真面容,冷怀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男人确实也容貌不凡,但他浑身上下透露着精致的贵气,且举手投足间言谈举止都带一点倨傲,话里总带点嘲讽的意味,好像不刺人就不舒服。 冷怀素眼皮跳了跳,她直直看向男人,学着他的样子,轻轻一哂。 你才是假的,你全家都是假的。 没料到冷怀素会学他,许濯笑了声,但也没跟她计较,而是拍了拍温景的肩。 却对冷怀素说道:“把你老公借我几分钟。” 说完也不等冷怀素同意,就把温景带远了十几米。 两人在路边站着,温景一只脚踩在马路牙子上,又转过头看了眼冷怀素。 她好像对他们俩离开的事并不太感兴趣,而是坐进了副驾。 许濯喊他:“差不多得了啊,还看?” 温景收回视线。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邻居姐姐?” “嗯。” “也就还行吧,看着脑子不太好使啊。” 他想起刚刚那莫名其妙被当成犯人的一幕,挑挑眉笑道。 温景手握成拳,“亲切”地往许濯肚子上招呼了一拳,眼底笑意漫开,眉梢全是得意之色。 “你懂什么——” “姐姐这是护短。” 作者有话要说: 许濯:yue…… 作者夏夏:让我们掌声感谢许濯许先生的友情出场~ 给没看过《越界》的小可爱们简单讲一下,许濯是另一本系列文《越界》的男主,是温景的好朋友,其实两人是初高中那个年纪认识的,但是因为比较投缘所以关系很好,这本的设定时间线其实在《越界》之前,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许濯还是个暗恋初语的死傲娇(不是),还没有开始故事~ 第39章 夜宿 许濯算是看清了, 这小子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嫌恶地看了温景一眼。 故意不接他的话,问他:“说回刚说的, 你碰到徐光了, 然后呢?” 其实徐光在温景面前不敢造次,有很大一部分是许濯的原因。 像徐光这样的资本家,日常资金流动额非常大, 他手下子公司特别多, 甚至有很多是为了走账而设立在他各个沾亲带故的亲戚名下的挂名公司。 他最近资金链出了点问题, 财政部门在查他名下公司的账,银行冻结了他一部分的资产。 而且局势很不明朗,他到处求人打通关系, 但风险太大,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关很难过。 但这一关卡能不能过且再说, 他现在更棘手更亟待解决的问题是随着资产的冻结, 他有部分公司的资金链转圜不开了。 他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和许濯背后的君泽集团的一家子公司本来有合作, 可合同还没签, 许濯这边宣称要撤资取消合作, 这对徐光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几次三番亲自跑到君泽大厦,企图让许濯回心转意。 许濯次次让他吃闭门羹, 甚至有一次让徐光等了一下午。 与徐光公司的合作负责人不是许濯这边的人, 而是集团里另一支派的人, 他很清楚徐光是什么样的货色, 和徐光这样的人合作, 无异于将君泽的子产业推至悬崖边上,还好他发现得早, 及时叫停这一切,否则还真是有些小麻烦。 他很坚定,也绝不松口,那么就没有跟徐光周旋的必要,他连机会都不给他。 正巧,徐光又一次来找他的那一次,温景在他的办公室里,两人正说着话,徐光直接从外面闯进了许濯的办公室。 说什么也要见许濯一面。 “许总,我们实在拦不住。” 许濯摆摆手,让员工先下去。 徐光话还没说全乎呢,许濯动了歪念头。 他指着温景说:“是这样,我等下还要去开会,子公司那边有很多暗股,其实最大的股东是这位,温景,你有什么需求先跟他说,之后君泽会开会商讨的,会尽快给答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光只能见好就收,连连道谢。 可温景怎么可能是子公司最大的股东呢,他确实是君泽旗下某一子公司的股东之一。 运动员在役的时间很有限,尤其对于游泳这一项运动而言,年龄是竞技实力的一大限制因素,他早有规划,把一大部分的奖金积蓄用于投资,其?很大一部分就投在君泽旗下的某一子公司,但他也绝对不是可以拿到话语权的最大占股股东。 许濯完全就是自己懒得周旋,把烂摊子丢给他。 不过他也没当即戳穿,只是徐光每次表示要找他谈谈的时候他都以训练为由挡住了。 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出总局训练基地,徐光只能干着急。 后来见一直拖着也不好处理,温景派廖昀这个人精去跟徐光会会面,后来表示他们会考虑,君泽内部也会再仔细商讨一下。 徐光不得不信。最近这几天,就是他惴惴不安等回复的时候,他又怎么敢拂了温景的面子。 他自己是小鸡肚肠一般的人,自然就认为别人也是一样公私不分。 …… 许濯听完,嗤笑一声:“给他脸了已经,他既然打算看你脸色,还敢欺负你的人?” 温景不在意地掸了掸运动服外套的灰,说:“他跟我说没反应过来,见到我才意识到。” “就这样放过他了?” 温景抬头看许濯一眼,笑了声:“当然不。” 许濯也会意一笑:“不过也用不着我们动手,过不了几天他准就出事了。” 后来两人没再聊这茬,许濯又问温景最近杨凡柔还缠着他没有,温景又把这事给他粗粗讲一遍。 许濯权当是听笑话,问温景也只是为了嘲讽他。 两人说着说着又上手了,推搡了几下。 冷怀素转过头来,心想他俩还真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她果然是有点太着急了。 上次在崖城温景落水,这次误会有人找他麻烦,冷怀素反思自己,她好像是对温景有些过分紧张了。 她不安分地抠着大衣的纽扣,喃喃道:“其实也能理解啊……” 小学的时候,男生发育普遍要比女生迟缓一些,同年级的女生大多比男生个子要高,而温景还比冷怀素小3岁,两人个头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小时候温景不爱说话,一张脸蛋生得漂亮,而且刚上小学有一段时间他身体不太好,动不动就会流鼻血。 他很受欢迎,男孩儿女孩儿都爱围着他转。 冷怀素作为他唯一的朋友兼“姐姐”,难免担心他小小个头不爱说话受人欺负。 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一回有个胖胖的男孩在放学队伍里逗温景玩儿,跟温景说了一箩筐的话他没理人,气得狠狠踹了温景一脚,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来的时候,冷怀素隔着七八列队伍注意到了,饭盒都丢了就跑过来,把温景护在身后不说,还狠狠教训了那胖男孩儿一顿。 后来老师把三家家长叫来的时候都哭笑不得,送走这一大群家长和孩子后还说:“这小姑娘看着娇弱,保护起弟弟来倒是一点不害怕。” 在那以后,不仅冷怀素的“英勇”扬名万里,林里巷的孩子们都渐渐认她当“大姐大”。学校里也再没有人敢欺负温景了。 “对嘛,肯定是我习惯了。” 冷怀素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丝毫没注意到两人已经回来。 温景坐在驾驶座转过头问她:“什么习惯了?” “没什么。” 车进了小区,停在一栋别墅前,三人往里走,这时候许濯才向冷怀素正常报上家门。 许濯:“三楼你们随便住,我在一楼,家里隔音很好,不用担心。” 冷怀素:“……” 话是这样说,可冷怀素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却只看到温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而且还看的是体育频道。 她在他身侧一手臂的距离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问:“你朋友呢,就睡下了?” 温景视线始终在电视屏幕上,在看一个跳水比赛。 “他走了。” “啊?” “他有事回申城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回来了。” 冷怀素对许濯的事不感兴趣,没多问,转身上楼洗澡了。 虽然解酒药让她好多了,但她毕竟是喝了酒,又突发来姨妈,小腹隐隐有痛感,她水温开得高了一些,又是洗澡又是洗头。 洗完澡以后,穿上衣服站在镜子前,不仅感觉浴室里云雾缭绕,她自己也有些腾云驾雾的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 温景自己洗澡的速度很快,他记着冷怀素今天是喝过酒的状态,所以一直留意着浴室的动向,起初因为冷怀素洗澡时间过久他甚至怀疑地朝浴室走了两步,又折返回去,最后听到水声停下的声音,他才渐渐放下心来。 冷怀素出浴室门的时候,温景就靠在三楼围栏处,因此她趔趄了一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冲到她跟前扶住她。 她确实有些头晕脑胀的,半靠在他身上倚靠着他的力量。 温景问:“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晕,估计是里面待太久了……” 温景抿着唇,轻皱着眉头把她打横抱起,他无论是背还是抱她,都相当轻松。 她手勾住他的后颈,一边不自在地动了动,喊着:“你放我下来,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实在不是她矫情,而是由于温景的动作,她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朝着不可控制的轨道流动着,她担心刚洗的澡白洗了。 “别动。” 可温景哪儿知道她的心理活动,抱着她一路走回卧室。 浴室离卧室有一段距离,走完长长的回廊,冷怀素已经感觉到情况非常不妙了,她不敢大幅度挣扎,只是温景想将她放在床上时,她喊了声。 “等会儿!” 她在地上站定,也没管温景一脸茫然,扭过头去看,果然自己白色的睡裤上一点殷红。 冷怀素没抬头,皱着眉说:“都跟你说了别抱我别抱我,我又不是怕你抱不起来,确实是有特殊情况嘛。” 温景久久没有回应,冷怀素抬眸一看,也愣住了。 温景垂着脑袋,伸手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后脖颈,像做错事的小孩儿认错,这姿势莫名很乖巧。 他眼睫轻颤,慌乱地抿了抿唇,耳廓染上一点不明意味的绯红。 本来冷怀素没觉得这气氛尴尬,可见他耳朵红红的样子,自己脸也热了起来,更嫌他碍眼,她气鼓鼓地轻轻推开他。 “杵在这跟柱子似的干嘛?早点洗了睡!” 这一层有三个洗手间,冷怀素去了另一间小一点的。 等处理完毕换上了新的裤子,她再回到房的路上,听见大浴室里传来水声,温景大抵是洗澡去了。 她坐进被窝里,靠着枕头看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景敲她的门。 冷怀素喊他进来。 他刚洗完澡清清爽爽的,肩上挂着一条毛巾,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半干了,他手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 “红糖姜茶?”冷怀素问。 “嗯,你趁热喝。”温景递给她。 她微微扬眉,喝一口被辣得痛苦皱眉,看向温景。 温景在她床边坐下,一手托住她的碗,笑着问:“还是你想我喂你?” 冷怀素摆摆手,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胃里顿时暖融融的。 温景把空碗带出去,带上门。 没过多久,又来敲门,冷怀素正觉得奇怪,看见他拿着吹风机走了进来。 于是她又十分受用地接受了一个吹头发服务。 一时飘飘然感觉被人照顾的滋味好像真的不错。 但她没想到,温景离开大概还没超过10分钟,她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她笑道:“进来吧,这次又有什么服务啊?” 可温景没走进来,扶着门把站在门口,外面是漆黑一片,冷怀素房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壁灯。 他的身影长长一道,黑眸很亮,表情却是她很少见到的局促。 “就是,如果你肚子还是痛的话,跟我说。” 冷怀素笑了,眼神毫不避讳地看向他,忽然有些想逗逗他:“怎么?你还能帮我揉肚子啊?” 温景显然愣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却说:“也不是不行。” “那你进来。” “嗯?”温景没料到冷怀素是这样的回答,抿了抿唇,踌躇着往里走了几步,冷怀素朝他招手。 他坐在她床边,还真不知如何下手,说:“那你教教我……” 话没说完,冷怀素扳了扳他的肩膀,手轻轻揉过他的脑袋,说:“逗你玩的,瞧你紧张的。”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来,冷怀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了。 “换我服务服务你吧。” 第40章 进组 冷怀素一直开的热风, 温景头发被吹干后,感觉整个脑袋都热乎乎的,她的手指修长干燥, 从他发间穿过, 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皮,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彼此, 想到这一点, 这长夜对于温景来说, 似乎更漫长了。 …… 还有工作,冷怀素一早就赶回了申城。 温景比她更早,在她睡醒之前就回到了队里参与训练。 这天上午训练完, 许濯给温景拨了个电话, 告诉温景他得知一个新剧项目女主角还没定,这项目君泽的子公司参与了投资, 他能说上话, 问温景需不需要推荐冷怀素。 温景说可以, 一面又说:“应该还是要试镜的吧?” “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温景笑了一声:“当然是想要。” “得, 那我这边就不亲自出面了, 让他们跟选角导演打声招呼,你通知你家那位去试镜吧。” 温景道了声谢。 许濯在那头冷笑一声:“倒也不必谢我, 你知道我们资本家很无情的吧?反正帮了她也是你来偿, 倒也不亏。” 温景没反驳, 一副任凭处置的小羔羊姿态。 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 他收到许濯特助发来的邮件,是具体的试镜地点与时间。 温景将时间在日历上标注出来, 没有直接发给冷怀素,而是拨了个电话给廖昀。 廖昀听清他的意思,在那头笑得挺乐:“不是,你绕这么大一圈,非要我通知苏琪琪转告给她,你是没人联系方式啊还是被人拉黑了啊?” 温景懒得跟他解释:“叫你发就发,这么多话,我给你机会联系苏琪琪你还不感恩戴德?” 说到这了,一向得理不饶人嘴上功夫了得的廖昀却突然哑火,只是说:“得,那温大少爷的恩情我没齿难忘,好吧?” “滚。” 温景笑骂了声。 挂了电话,他点开跟冷怀素的聊天框,删删改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发。 十分钟后,反而是他收到了她的消息。 L:【我又有新的试镜了!快祝我好运!】 温景笑着,点开音乐软件,转发了一首《好运来》到冷怀素的聊天框,还附上了一个大红色的中年人专用表情包“好运伴你常在”。 L:【……】 L:【我有时候怀疑你是34岁。】 景:【那,叫声哥哥来听听。】 L:【?休想占便宜。】 温景轻“哼”了声,在床边坐下,一边揉着肩,心里想着“改天让你见识见识?正的占便宜是什么”,发出去的却全然不是这样。 景:【早点休息,好好准备,等你好消息。】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温景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他很自律也很自觉地跟冷怀素道了晚安,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许濯和廖昀都不会明白,冷怀素一向很好强,他不想让她知道这次试镜机会跟旁的什么有关,其实她本来就值得这样一个机会,又何必在乎途径是什么,告诉她让她心里别扭呢? - 这次试镜的是《荣光与你》女一号,剧集的定位标签是青春、竞技、成长、爱情。 冷怀素拿到剧本的时候,就笑了。 因为男主的设定是游泳运动员,而女主角则是队里的队医。 这很难不让她想起某个人。 她看本尤其仔细,看出这个本子主体虽然是个青春剧,爱情部分戏份不少但不是无脑甜宠,反而带点热血,女主与男主相互扶持,陪伴彼此走过黑暗也见过曙光,女主陪着男主一步步走上巅峰。 她看完本子感觉剧本还不错,试镜那天她的表现她也比较满意。 在等结果的那天,《杨河里》的剧组选角导演又联系到她这边,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参加女二号的试镜。 她很诧异,问确定是那个优秀基层女干部的女二号吗,对方表示是的。 她拿到其中十集的剧本,仔细研读后,又跟自己比较相熟的一个表演老师讨论了一下。 她和老师都觉得这个女二号看似优秀伟大,但人设非常经不起推敲,有些逻辑不自洽的地方,且表演不需要什么层次,剧本里人物的塑造也非常潦草。 与其他女性角色相比,更像是一个被编剧遗忘的角色,并不是反派,可有些情节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体感会遭受到观众的质疑与谩骂。 冷怀素原来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制作团队值得信任,另外很大一方面是考虑到这类型的角色她从未出演过,想多体验体验。 可这样一来,这个角色一没挑战性,像精致工艺品中唯一一个流水线生产的次品,二她经过那天已经不想参与到徐光投资的项目当中去了。 她不知道他是否是看在温景的面子上同意她参与试镜,保不齐之后翻脸了再出什么幺蛾子也说不准。 但她还是去参与了《杨河里》的试镜,两边都表示她的试镜通过。 两部戏档期相撞,她只能二选一。 她最后还是选了《荣光与你》,她路人缘刚刚逆转,更应该稳扎实打一些,尽量少接争议角色。 苏琪琪知道她的选择后调侃道:“要不怎么说戏如人生呢,戏里戏外都是霸道游泳冠军爱上我……唔……” 后半句冷怀素没让她说出口,直接一手捂住她嘴,笑着带着她往外走了几步。 …… 剧本围读会后,转眼间到了6月,蝉鸣声渐起,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婆娑。 冷怀素一直都知道剧集拍摄地在江城,更清楚还有许多戏份要在江城体育职业学院也就是游泳队的训练基地拍摄。 从她知道这件事起,她就期待着?正开机的那一天的到来。 6月6日,她正式进组,剧组在江城体育职业学院举办了开机仪式。 在确定接戏之前,冷怀素其实在微信上问过温景,她听说剧组在他们训练基地拍摄,又请了专业的运动员做技术指导,问她会不会在拍摄期间见到他。 景:【不会,江城体育职业学院有两个游泳馆,你们拍摄的游泳馆和我们训练的游泳馆不是一个地方,我听说队里已经定了人选去指导你们拍摄了,是快要退役的李凌云师兄。】 L:【哦……】 景:【但是。】 L:【什么?】 景:【拍摄的时候见不到,不代表非拍摄期间见不到。】 冷怀素笑了笑,回了个表情包。 正式进组拍摄了,冷怀素的空闲时间也不富余,拿到手机的时间很不固定。 而温景雷打不动的训练项目大差不差,基本上也只有中午和晚上休息的时候才会看几眼手机。 两人明明距离就这么近,可冷怀素进组快一个星期,两人还没见过面。 冷怀素没想到,比起见温景,她更早见到的是他的队友。 这部剧男主设定是游泳运动员,因此在选角上花费了不少精力,最终选定的男主角由姚天饰演。 姚天是个业余的游泳爱好者,常年健身,身材比例等都较为符合游泳运动员的体格,他是科班演员出身,人气尚可就是没有大火过,属于二线男演员。 今天要拍一场比赛的戏份,但姚天近些日子感冒了,拍摄近景的时候总不在状态,他性格内敛沉稳,又很敬业,导演不满意他也不满意,就一直重拍,结果状态一遍比一遍差。 导演担心姚天因此感冒加重,耽误后面排期,跟他商议过后,还是打算请一个替身来完成这场拍摄。 毕竟是竞技游泳的比赛现场拍摄,现成的就有专业游泳队的队员在他们附近,导演跟游泳队那边的对接人联系了一下。 选角导演亲自到他们训练馆去挑人,最后带了个身形体格跟姚天相仿的队友回来。 那男孩刚进拍摄场地,一眼看见坐在椅子上看本的冷怀素,规规矩矩地喊:“嫂子好!” 这声一出,现场过半数的工作人员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冷怀素面上倒是很淡定,还朝着那男孩点点头示好。 可心里实在是回忆不起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孩。 齐田似乎看出来冷怀素在拼命回忆,又走近两步说:“嫂子,之前你跟队长来队里,在霍教办公室那次,我在门外,就那个……” “哦~”冷怀素指着齐田,点点头,“好像有点印象了。” 齐田简直就是个活宝,他性格活泼,仿佛对拍戏很感兴趣,在片场交流毫无障碍,拍完了戏份还不走,转眼过去又跟灯光师攀谈起来了。 导演还夸赞他有悟性,虽然是替身但也表现不错,他似乎对这一句尤为受用,甚至问起导演有没有适合他的配角让他也过过戏瘾,导演居然还?说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冷怀素一场戏结束,下一场戏排在下午,她上午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了。 她拿着水杯走到齐田跟前,递给他一个橙子,说:“问个事儿呗弟弟。” “好嘞。” 齐田笑得灿烂,一边跟摄影大哥说“等会儿再来找您聊”,一边跟着冷怀素往边上走了两步。 “你们平常训练很忙吗?” 齐田:“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吧。” 冷怀素抿了抿唇,想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你们平常是不能随意离开训练馆的是吗?” “一般来说是……” 齐田的话转了个弯儿,忽地笑起来。 “等等,嫂子是想问队长为什么没来找你吧?” 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冷怀素也不扭捏,大方承认:“是啊,我挺好奇的。” “嫂子,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齐田凑近了些,声音压低,“我看您?要好好管束管束队长了,他不来找你,人杨凡柔这段时间可常出现在我们面前呢,要我说这男人啊就是要时常敲打敲打,谨防他动什么歪脑筋……” “齐田。” 一道男声在背后响起,冷怀素和齐田听清后皆是一愣。 齐田暗骂不好,垂着头转过身去,果然看见温景站在身后。 他像是刚训练完,额前碎发半湿,气息却平稳。 他盯着齐田,要笑不笑地说:“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参观的?” 作者有话要说: 齐田:我不敢动…… 第41章 探班 室内温度比室外要低几度, 靠近游泳池的这一块儿尤其,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冰凉的水雾,可齐田感受到更多的寒气是来自眼前的队长, 温景。 齐田讪笑了几声, 挠挠头,先打招呼:“队长来了啊。” 他当然知道自己胆大包天的发言被温景听到,于是绝口不提刚才的话题, 只是一味地打哈哈。 温景笑了声, 抬起手来拍了他肩膀一下, 说:“你再不回去,刘教练就亲自过来抓人了。” “啊?不会吧?” 齐田不太相信,刘教练一向是脾性温和, 跟霍教的性格全然相反。 “今天几号?”温景问他。 “7号啊……”齐田有些摸不着头脑, 迟疑地回答。 “还没想起来?” “靠,今天训练赛啊!” “还不快去?” 齐田顷刻间换了副面孔, 对着温景点头哈腰地道谢, 最后像一尾鱼钻进湖里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景人没走, 冷怀素这才好好打量他一番。 他身上全是汗, 像是刚从训练场下来, 可没什么很重的汗臭味,即使就站在她眼前, 她也没闻到什么令人心情复杂的气味。 她转过身从自己椅子上薅了一条毛巾丢给他, 好在她下午要拍一场水戏, 所以提前备了毛巾。 “你这样容易着凉的吧。”她说。 温景轻轻“嗯”了一声, 却也只是胡乱地擦了擦。 他重新看向冷怀素:“我只有十分钟, 我先说重点。” “什么十分……” “我不是不想来找你,霍教知道你们在这边拍戏, 所以最近训练他总盯梢,有事没事喊我去谈话,今天如果不是齐田那小子忘了训练赛,我都不好溜出来。” 冷怀素不在意地抓了抓自己的衣摆,低声说:“哦。” “我中午有一段休息时间,晚饭后还要训练,通常八九点我会去队医那里治疗……” 他事无巨细地向她介绍自己的日常行程。 可她还是没听到自己最想听的。 冷怀素问:“齐田不是说,最近杨凡柔经常来找你?看来你们训练地也没有戒备森严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往别处瞟,语气尤为轻松,像是没话找话。 可温景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在故意掩饰什么,他倏地凑近,微微弯下腰来,手仍旧插在裤子口袋里,眉眼笑得舒展。 “姐姐吃醋了?” “谁吃醋,吃什么醋,有什么醋可吃的?” “我警告你,不要诽谤我啊。” 冷怀素平时的高冷自持全不见了,现在百口莫辩却还要强装镇定的神情像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爱是自然流露出的。 温景心情愉悦,一双眼像月牙儿一般弯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人来人往的,有人不小心撞到了温景的肩,连忙说一声:“抱歉抱歉,借过哈。” 温景猝不及防被带着一趔趄,他本来就弯着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冷怀素栽去,冷怀素伸出双手来刚好接住他手臂。 两人视线所及就只有彼此了。 他鼻尖堪堪擦过她的,近到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也全在他鼻息间。 他坏笑了声,手用力抓了抓她的,额头上前去贴她的。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我倒挺希望姐姐吃醋的。” 冷怀素耳际泛起热意,神志倒还清晰,她往后退两步,又挣脱开一只手,作势要挥拳打温景,一边怼他:“那你希望要落空了。” 温景往后避开,让冷怀素扑个空不说,差点失去平衡摔一跤,冷怀素气不过,倒真起了要打他的念头。 温景又一次轻巧躲开,一边双手举高,笑得随意散漫。 “我身上有汗,少往前凑。” 冷怀素:“……” 那你刚刚开玩笑的时候还贴那么近干嘛! 两人打归打,闹归闹,最后还是温景哄了她半晌。 他看了眼时间,敛了神色。 “我真得走了。” “不过姐姐别担心,杨凡柔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我管你处不处理。”冷怀素白他一眼。 温景走之前揉了揉冷怀素的头,一边向她挥手,一边说:“我有空再来,我会想办法的。” 冷怀素没好气地一哂,却在人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时,缓缓地勾了勾嘴角。 - 游泳馆内,运动员们陆陆续续结束下午的训练,背着背包的,拿着水壶的,三五成群或者独自一人,离开游泳馆。 泳道里却还有一道身影在奋力游着。 岸上霍山也没闲着,紧张地看着水下摄像机传来的画面,时不时吼两句。 “头头头,头往前看,头的位置不对。” “你这个划水逗我玩呢,手臂抬高点!” 齐田跟刘培知本来走远了,听见了霍教的大嗓门,转过头看了几眼。 齐田:“这霍教也真是的,至于吗,这魔鬼训练的强度都赶上澳洲集训了,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队长去见媳妇吗?” “霍教可能也是担心队长分心吧……毕竟之前选拔赛发挥不好,队长和教练压力都大。”刘培知倒觉得还算情有可原。 霍山隐约听见两个兔崽子在那小声絮叨,一个眼刀飞过去,指着刘培知喊:“你小子还没练够是吧?” 刘培知吓得脸都变了,齐田赶紧揽着他往外走,一边跟霍山打马虎眼:“我们这就滚。” 走出去好远了,刘培知才能自如呼吸,他表情夸张地说:“幸好你救我狗命,我可不要被抓回去加训。” “瞧你那怂样”齐田拍了下刘培知的后脑勺,“霍教凶他的,反正他又不是我主教练,我不怕。” 刘培知朝着齐田比了个“大拇指”。 温景加训完,霍山又训了他五分钟,最后拍拍他的肩说:“行了,去吃饭吧,这会儿食堂肯定没肉了,你师娘晚上炖了排骨汤,跟我走吧。” 温景背起自己的黑色背包,淡淡地说:“不了霍教,我去食堂吧。” 他说完要走,霍山喊住他,骂骂咧咧的,说:“食堂全是些剩菜了,你不是最爱吃排骨了?排骨不吃,你去吃剩菜?” 温景朝霍山挥了挥手,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不容置喙。 “晚上吃清淡点好。” 霍山气得嘴都歪了,指着温景的背影,提高了音量吼着:“你最好别给我搞些七七八八的心思,你自己清楚,你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你现在是飘了,我管不住你了……” 后半截话随着温景推开玻璃门,玻璃门落下后被隔绝在里面,他听不真切了。 夕阳落下,天色昏暧,温景看见天边已经出现一抹弯月,银钩似的,发出淡淡的微弱的光。 他攥紧了书包带,低低地叹口气。 他也知道他时间不多了,根据颁布已久的选拔方法,他不能参加今年的世锦赛。 今年的世界级比赛只有这一场世锦赛,可明年紧接着是奥运会,奥运会后的全运会,这些本来他毫无悬念可以参加的比赛,现在参赛资格对他而言不是唾手可得,反而虚无缥缈了起来。 他很清楚自己的问题,霍山虽然对他严苛,对他仍像小时候一般多加管束,但其实他也明白,如果不是霍山一点点细究他的动作,帮他调整,以他现在的肩伤和体能,想要再回到巅峰状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现在的他,究竟能达到什么水平,谁心里都没底。 每场比赛对于他而言都是赌博。 但有人输不起,也不愿承认失败。 温景晚上从队医那里做完治疗回来,进了宿舍楼,从电梯口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一阵喧闹声。 人声闹哄哄的,听不太清楚。 他稍微走近了点,发现队里一半的人都集中在自己宿舍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最里层的是脸涨得通红的孙永。 一见到他回来,人群自一个圆形渐渐转变为一个扇形,外层的人自动给孙永让开一条道来。 温景其实大概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了。 孙永见到他,上来就揪住他的衣领给了他一拳,他躲得快但没有全躲开的意思,是为了不激怒对方。 最后嘴角挨了半拳,丝丝缕缕漫起痛感来。 他正了正自己的衣领,将孙永的手掰开,退后几步。 孙永也适时被反应过来的一众队员上前拦住,奈何温景这云淡风轻意料之中的模样还是将孙永的怒意点燃了几分。 “孙子诶,叫你呢,自己游不动了,跑来搞我?” “我跟你又不是一个项目的,要搞你搞刘培知去啊,谁不知道现在队里自由泳重点培养就是他,你搞我有什么意思啊?” 孙永被人拦着还使劲往前冲,头高高仰起,怒目圆睁地看着温景。 叶立帆先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你怎么说话的啊?你对调查结果不服你就找教练啊你找泳协的人啊。” 温景从见到失控的孙永开始,脸上表情就没变过,可看见叶立帆为他站出来,他又第一时间板着叶立帆的肩膀,站在叶立帆身前。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温景低头看着孙永,“但我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倒是一点也不可怜你的境遇……” 温景对着他笑了一声,这在孙永眼里已经是挑衅。 “出了问题第一反应不是检讨自己,而是怪发现的人发现太早,你不配练游泳。” 他话一出,孙永彻底被激怒,几个人费力地拦着,孙永伸长了手指着温景破口大骂:“你等着,老子不把你腿打断老子不姓孙。” 齐田脸上青筋爆开,奋力地抱着孙永的肚子,一边跟另一边同样一脸痛苦的刘培知说:“队长这可真不知道…心疼我们啊…敢情不是他拦着…孙师兄啊……” 第42章 受伤 温景脸上微微挂了点彩, 他站在一边,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有气没处撒, 吹了吹额前的碎发。 叶立帆朝着他走过来, 扔过来一瓶水,流畅的抛物线末端,是温景随手稳稳接住, 他拧开瓶盖, 喝水时牵动嘴角, 痛感又真实了一分。 运动员们常年以来专注一个项目的训练,生活枯燥且要求人极度自律,没有哪个运动员不想拿金牌, 没有人没有好胜心, 这种种叠加起来,造就了某些运动员们比常人要更冲动些, 热血难凉, 他们要保持时刻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难免有时情绪过于激昂了一些。 孙永刚刚的情绪是全然失控, 几乎视温景为仇人了, 几个拦住他的队员眼看着要拦不住,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喊人给教练通风报信。 孙永的主教练过来的时候, 劈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打得他懵了好久, 摸着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后来孙永就先被教练带走了, 温景得以喘息,但他也要去办公室, 跟教练解释清楚今晚的情况。 喝完两口水,温景拍了拍叶立帆的肩,说:“那我去了。” 叶立帆:“我跟你一起去吧。” 温景朝着站在几米开外的齐田招了招手,对叶立帆说:“没事,让齐田跟我去就行了。” 两人走出好远一截了,叶立帆看着温景的背影忽地叹声气。 刘培知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说:“队长不会有事的,本来就是孙师兄惹事嘛。” 叶立帆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之前温景在请“蜜月假”的时候跟他交代,说他查到孙永好像有服药的情况,让他帮忙核实一下。 在仰泳项目上,队里几乎只有叶立帆有参加世界级别赛事的资格,甚至是有的时候他的状态不佳,队里无人够资格参赛。 但这次世锦赛选拔赛上,孙永却仅次于叶立帆拿到第二的位次,成绩也进步不少,相比他之前的成绩,进步不止一星半点。 在游泳队里,虽然大家训练的主项各有不同,但毕竟朝夕相伴共同训练这么多年,对彼此的能力与技术其实都有比较清晰的认知。 在温景的印象里,孙永自选拔进国家队以来,技术上没有什么大的突破,成绩一直很平稳,在国内仰泳是拿得出手的成绩,可到了国际赛场上几乎是连资格赛都参加不了的水平。 他训练还算认真,心态也不错,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但也没有犯过错。在游泳领域,国内的总体竞技水平一直都不上不下,没有什么大的突破,因此游泳队里其实不少这样的角色,运动员的身份对他们而言更像是普通的职业。 按时“上班”,按时“领工资”,与普通的工薪阶级没有大的区别。 如果说孙永刚进队里的时候,眼里还有不可磨灭的野心勃勃,那么现在的他的确更像是接受现实以后的放弃挣扎。 在没有更改训练计划,没有做突破训练的情况下,成绩突然进步,不是一句超常发挥就可以解释过去的。 叶立帆查到结果的时候第一时间通知温景说:“那小子好像还真一直在吃药,那药其实是有治疗神经痛的效果,但因为成分问题,去年刚被泳协列为禁用药物名单。” 温景当时很笃定:“不是这个药,他应该用了兴奋类的,我猜他只在选拔赛那天用了。” 这种指控其实已经很严重了,但温景并不只是随口一说胡乱猜测,他早就在叶立帆给他打这通电话之前,就向霍山反应了这个情况,霍山和几个教练私底下已经在查这件事了,因为教练们对队内的选手都很信任,知道这件事以后一致认为是孙永擅自违规,所以他们调查也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就在前几天,调查结果出来,孙永确实在选拔赛时服用了禁用药物,成绩作废,正式接受全面调查,暂停训练。 叶立帆并不知道温景早在他之前就向上面反映了情况,在知道这个处分下来的时候,他还去找温景询问详情。 叶立帆说:“你傻啊,他本来就跟你有过节,你检举他,他指不定怎么闹你呢。” 温景不是很在意,只淡淡说:“他还能怎么闹,检查结果出来,他指不定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叶立帆:“让我去举报不好一些吗,怎么说我也是他前辈。” 温景笑着摇摇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俩练一个项目,你去举报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教练们会怎么想?” 叶立帆这才愣住不说话了。 温景总是能为身边所有人着想。 就连刚刚劝架的时候,温景都一直避免叶立帆处于冲突前端,就不想孙永觉得他们两人是一伙的,迁怒于叶立帆。 - 齐田跟着温景进电梯,几度欲言又止,随着“叮”一声响,他们到了一楼。 两人走出电梯的时候,温景嘱咐道:“等下你先说,简单说一下事情经过,然后你就可以先回来,明天还有训练,我是注定耽误睡觉时间了,你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吧。” 到了这个时候,温景先安排的还是别人。 齐田跟在后头点头,刚走出宿舍楼,隐隐约约瞧见一个女孩的身影徘徊在门口。 随后听见一声响亮的“温景”。 齐田看向温景,只见他脚步一顿,却又很快调整了步伐,以更快的脚步往前走。 身后响起女生追上来的脚步声。 以及一声提亮了音高的“你给我站住!” 齐田拽了拽温景的手袖,提醒道:“队长,好像是嫂子诶。” 温景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冷怀素的声音,他听见她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知道逃避无效了,还是停下了脚步。 冷怀素两步追上停下的两人。 齐田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说:“我去买瓶水,小卖部门口等你啊,队长。” 温景点点头。 温景背对着冷怀素站着,他身上一件黑色兜帽卫衣,在冷怀素追上他之前,他伸出手将帽子往上一拨,戴在了头顶,手又插回口袋里,脊背挺直,单薄的一件衣服,冷怀素清晰地从他身后窥见他倒三角的标准身材。 她绕到他面前来,他带着卫衣兜帽,把脸朝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要去一趟教练那,有点急。” 他不知道本该在拍戏的冷怀素为什么会出现在宿舍门前,却本能地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口。 冷怀素压着脾气,耐心地绕着温景转了半圈,路灯有些昏暗,温景大半张脸躲在兜帽的阴影下,冷怀素硬是没看清他的脸。 她的耐心耗尽,站在温景面前,双手扶住他肩膀,随后将他的兜帽往后拨,他的脸终于得以在她面前完全展现。 冷怀素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来,手背摁了摁温景嘴角的伤,他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怀素轻轻一哂:“现在知道疼了啊?” 温景不接话,只是摸了摸鼻子,表情带着一点被揭穿后的局促。 了然地说:“叶立帆又跟你说了?” “是啊,他不说你就不打算告诉我?” 温景小声嘀咕:“没什么事,有什么可说的。” 冷怀素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直直地瞪着温景,眉眼间掩饰不住的不悦。 温景叹口气,讨好似的笑了声,牵着她走到了一旁的长凳上坐下。 温景:“你看也看到了,就是嘴角擦伤了点,没受伤我也没打人,你气鼓鼓成这样,打算让我怎么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依旧是轻松的,最后尾音落下的时候,他垂着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冷怀素,抬起手来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的脾气顿时就消下去很多。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明明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不点了,可知道他受伤的事她还是紧张地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甚至都不清楚事情经过是什么,可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见到他。 冷怀素抿抿唇,神色终于轻松了些,她看向放在自己膝上的双手,说:“这回轮到我只有十分钟了,到底怎么回事?叶立帆没跟我说清楚。” 温景于是把事情经过简单讲给她听一遍,路灯下,两人长长的影子像情人依偎,紧紧靠着彼此。 冷怀素因为这部剧的题材原因,对游泳运动员这一职业的了解又多了许多,特别由于她饰演的是跟队的队医,她从队医那里了解到温景身上的伤病情况。 对他的了解多了几分,对他的怜惜以及瞻仰之情也不知不觉中更多了几分。 冷怀素听完,点点头:“你做得没错啊,任何一个拥有体育精神真正热爱体育的人,都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吧。” 温景挑眉看她,似乎讶异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嘴角挂着淡淡一抹笑。 冷怀素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他心中所想,说:“你别这样看我啊,我现在可不是体育小白了。” 温景点点头。 冷怀素收回视线,垂眸看向手掌,敛住情绪,淡淡说:“其实真的挺佩服你的,要有多热爱,才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啊。” 温景手撑在膝盖上,忽地俯下身来凑近她,找到她的眼睛了,他笑了笑,眼睛像天边的稀星一样亮,说:“我可以理解为,姐姐这是在对我表白吗?” 回答他的,是冷怀素拍在他背上的一巴掌。 …… 温景跟齐田走之前,齐田看着冷怀素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小跑到冷怀素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嫂子,我听说队长查出来当时在网上爆料你经常进出队长宿舍的人就是孙永师兄,所以这次队长才举报他……” 他前两天刚在队长面前挑拨他们夫妻关系,撺掇冷怀素多管管温景,后来想想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于是就把这一点点有利于两人感情发展的小道消息立刻转播给冷怀素。 可冷怀素没让齐田说完,就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也太小瞧你们队长了。” 温景站在几米开外,他头顶正对着一盏路灯,显得他的发丝间都缀着光,头顶是浮起的点点微尘。 他察觉到冷怀素的视线了,转过头来看向她,微微歪了歪头,是一个疑问的表情。 冷怀素朝着他笑了,又摇了摇头。 却转过头来对齐田说:“你们队长不是那种公私不分,以公报私的人。” 他有多热爱游泳,她一直看在心里。 正因为热爱,所以不允许这一池碧水里有任何一点污浊。 冷怀素明明这样说着,却在重新抬眼看向温景时,看见他歪着头冲她笑了笑时,心重重地落拍,一下又一下,像跳动在她耳侧。 作者有话要说: 快啦马上就要明确心意啦 第43章 吻戏 温景自始至终没有还过手, 教练们喊他去主要是为了给两个当事人做调解。 温景去的时候,孙永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攥着自己腿边的裤子, 大概被教训得有够深刻, 温景进门的时候,他都没有看温景一眼。 教练们随口问了几句情况,齐田先撤, 没多久, 温景也被准许回到宿舍。 至于孙永在办公室待了多久, 又跟他的主教练谈了多久的话,温景不知道,也不是很在意。 在他得知孙永违背体育精神, 违反规定服用禁用药物的那一刻起, 孙永在他心里就不再是他的同门了。 他不可能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事情过了大概不到2天,孙永在处分下下来之前, 递交了退役报告, 一应手续办理好之后, 他离开了游泳队。 还未在国际赛事上露面过一次, 就早早地离开了这片水域。 据叶立帆说, 这是他的主教练跟他商量过后的结果,一个服用禁用药物被处分的运动员退役后也会遭人非议, 与其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过下半生, 不如趁着处分还没下来好好认错然后提前退役。 孙永在泳队里人缘一般, 他平时爱插科打诨, 心眼小, 说话总爱夹枪带棒,久而久之大家摸清楚他的脾性都不太跟他深交。 以至于孙永搬东西走人的那天, 泳队里只有以齐田刘培知为首的几个后辈送他几步路,看着他离开。 温景那时候就站在不远处,行走的步伐还是因此而停顿了片刻。 孙永上了计程车,消失在众人眼前。 齐田无力地垂下了手,多看了几眼,听着计程车远去的声音,他皱了皱眉。 齐田跟刘培知几个往回走,没走两步看见站住不动的温景,于是一声接一声地打招呼。 是晚饭时间,齐田跟刘培知走到温景身边的时候,温景叫住两人。 “走吧,一起去吃点东西。” 两人跟着温景来到食堂三楼精品小炒的窗口前,温景大方地把点菜本和笔推到两人跟前,扬扬眉说:“想吃什么随便点吧。” 难得队长请他俩开小灶。 齐田搓搓手,笑得挺欢:“那我就不客气啦。” 可说是这样说,他俩到底还是不敢太造次,也没有浪费的习惯,菜呈上来的时候,倒是一副他们三人完全能轻松“剿灭”的态势。 齐田扒拉着小炒黄牛肉盘子里的香芹和小米椒,整个人的姿势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温景看在眼里,吞下一口饭,状似无意地问:“怎么蔫头耷脑的,想什么呢?” 齐田夹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先叹声气,说:“我在想我的未来啊。” 温景:“?” 齐田:“虽然说孙师兄确实是做错事了应该受罚,可今天看着他离开泳队的时候,我心情还挺复杂的,师兄以后能做点什么啊,他家境一般,这些年就学了游泳,文化课学习一塌糊涂,进公司根本没可能,去体校教小朋友?” 他自己说完一长串话,又自顾自地摆摆头:“我以后退役了肯定不去当体校教练,不,我不当所有教练,我怎么可能再去教游泳啊,我做不到。” “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齐田想到这,似乎是真的很苦恼,甚至拿手撑住了头。 温景看了齐田一眼。 他不是不知道,齐田跟刘培知虽然都是教练从省队里选拔上来的,可齐田跟刘培知不同。 刘培知的个人成绩相较于齐田来说,要优秀得多。刘培知是完全有在国际赛场上拿奖牌的希望的,而齐田主项200米蛙泳,这个项目在国内本就是青黄不接,队里也一向只有一位前辈有进国际赛事预选赛的水准,而齐田的成绩,跟这位前辈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在竞速项目里,每一秒都可以再拆成60份甚至120份,而每想提升一秒的成绩,绝不是加大训练量就能做到的,背后要付出的艰辛,常人无法想象。 甚至于很多人的上限本就根本达不到国际赛事的入门门槛。 照齐田现在的状态来看,他想要拿到国际赛事的入场券,就是很困难。 他感叹孙永,其实在感叹自己,他似乎已经预判了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轨迹会跟孙永无比相似。 从籍籍无名到灰暗退场。 齐田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说道:“其实我偶尔感觉我自己好像也没有这么热爱游泳,我应该没跟你们说过,我爸妈小时候送我去游泳……是因为我书读得不好,他们想让我考上好的大学,所以一开始是希望我能拿到体育特长生加分,根本没有想把我往职业选手的方向培养。”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确实挺笨的,学什么都比较慢……” 温景听到这一茬儿了,实在忍不住,屈起食指来敲了敲齐田的脑袋,说:“一天天脑袋里净想些什么没用的。” “我就问你,最后你走职业的道路,是你选的还是你父母选的?” 齐田眼睛四处胡乱瞟了瞟,嘀咕道:“是我,可是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 温景打断他:“假如你跟上一届奥运冠军一起比赛,他就在你旁边一个泳道,你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甩开你一大截,你最后加速阶段还会不会加速?” 这回齐田不扭捏了,答案脱口而出:“当然加啊,我又不是傻子。” “那不就行了”温景重新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排骨,“那你就继续练呗,还想什么七七又八八的。” …… - 冷怀素下午有一场很关键的感情戏,剧情是这样的: 作为队医的她,得知男主和队里另一个队员起了冲突,得知两人受伤,她飞速赶往现场,第一反应是检查另一个队员的伤。 在女主的角度,男主最近陷入一场风波中,本来就在等待处理结果,而另一个队员本来脚踝就有伤,她在来的路上听说这次冲突主要是男主过于冲动,是男主挑起的,所以想要第一时间确认另一个队员的伤情,以免男主被追责,让情况更复杂,也不想他受到更重的处罚。 而以男主的角度,他本来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听到女主赶过来,心中悬起期待,可却眼睁睁看着女主紧张别人的伤情,心中大受打击,并且醋意横发。 当天晚上就拦住女主,两人进行了一番辩驳,男主示弱,间接表达了自己的情感,两人感情迎来大进展。 这场戏很关键,冷怀素没由来的有些紧张,担心自己表达不好,担心自己表演痕迹太重。 她坐在躺椅上一遍遍看剧本,一边在脑海里过剧情,设想自己应该怎么演绎更恰当。 苏琪琪也知道她今天要演这场戏,坐在她身边,喂她吃无籽提,一边说:“我到时候偷偷在旁边给你录一段花絮什么的,吃醋文学大家都爱看,指不定后面能派上用场。” 正好苏琪琪提到这件事,冷怀素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直勾勾看着她,问:“你觉得,吃醋的戏份,好看在哪里?” 苏琪琪:“在确认关系之前,一般暧昧期的吃醋戏份发生后,一定有一方甚至是双方都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感情线会明朗起来,那种心动的感觉就是很甜很带劲的啊。” 冷怀素点点头,跟她的想法大差不离,可想着想着,她忽然想到了别的。 喃喃道:“吃醋就一定会使一方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吗?” “是啊,喜欢的本质有一部分就是占有嘛,占有欲起来,那种气呼呼心痒痒的感觉一起来,很难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 冷怀素听着听着,忽然笑起来,心中有了主意。 她今天不用拍大夜戏,掐着时间,在温景差不多要回宿舍的时候,提着一袋水果,去了温景宿舍。 她把水果放在温景桌上,人坐在椅子上,说:“剧组今天发的水果,多了好多,放久了容易坏,就给你拿来了。” 温景点点头说谢谢,两人随便聊了几句。 时间指向十点,可冷怀素一副完全不打算走的模样,甚至从包里拿出了剧本,就在温景房里坐着看了起来。 温景问:“你还不回去吗?” “嘘!我明天有一场吻戏特别难,我找不到感觉,刚有点想法,你别跟我说话啊,我要再安静想一想。” 温景挑挑眉,笑声从喉间逸出,说:“吻戏?” “是啊,总感觉差点感觉。” 冷怀素语气平稳,目不斜视地看着手上的剧本,可余光却一直在看身侧人的反应。 她在等鱼儿上钩。 温景叉着腰在房里来回走了两步,舌尖轻轻顶腮,随后像一阵风一样在冷怀素身侧坐下,他凑过去看冷怀素的剧本。 冷怀素也没吝惜,还把剧本往他身侧推了推,大方展示给他看。 正等着温景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却起身走开了。 冷怀素看他一眼,发现他从柜子里拿出干净衣物,走向了浴室,关门的时候看了冷怀素一眼,朝她笑了笑:“姐姐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砰”一声,浴室门关上了,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温景的身影轮廓透过浴室的暖灯在浴室门前落下一道模糊的剪影。 冷怀素坐了片刻,确认温景确实若无其事地洗起了澡,带点颓然地往后靠了靠,她咬了咬牙,嘀咕着:“奇怪了,难道我的意图被看穿了?不应该啊。” 她正纳闷,浴室里的水声渐弱,停了下来,温景喊她帮忙拿毛巾递过来。 冷怀素找到毛巾,走到浴室前,隔着门都能感到里面的热意,水蒸气像是能透门而来,她迈着小步又往后退了半步。 “喏。”她敲敲门。 开门的瞬间,温景的脸上挂着水珠,她还没看清他的脸,却被少年猝不及防拖进热气氤氲的空间。 浴室门在她背后关上。 “你疯啦?”她瞪他一眼,这才发现,说是洗澡,他下身的运动外裤甚至都没脱,湿哒哒的往下滴水。 不知道他又在闹什么恶作剧。 温景却轻轻笑了一声,笑得痞气,他紧紧揽住她腰身,将淋浴头移到她头顶,热水朝着她倾洒下来,她不由得眯起双眼。 “雨天。” 他抬手摸到开关,关上一盏灯。 “昏暗的灯光下。” 他突然发狠地吻住她,却逸出一声轻笑。 “纠缠的吻。” 他短暂地剥离开她的唇,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像是大海,浮起一层层浪花,朝着冷怀素汹涌而来。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她:“找到感觉了吗,姐姐?” 冷怀素心率攀升,却强压住,反而挂起一抹婉转的笑,手捧起他的后脑勺,感受着他的大手落在她腰间传递而来的炙热温度,吻却又递了上去。 “差不多了,还差点意思。” 淋浴头的水像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顺着她的轮廓沿着眼角往下滚落,她闭起了眼睛,轻轻含住他的下唇。 这次,是她自己,愿者上钩。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终于写到俺最喜欢的情节了(Bushi) 第44章 巴掌 冷怀素很重要的那场感情戏其实早就拍完了, 她忍不住想要试探温景的反应,却没想到最后是她沉溺于其中。 两人的唇瓣离开对方的,冷怀素腿发软, 热水不断地从她头顶处浇下来, 她的衣服全湿透了,沉重而牢固地扒在她身上,跟她的皮肤紧紧相贴。 她整个人都在下沉, 生理上是, 心理上更是。 冷怀素的手环在温景宽厚的肩上, 他肩背部的肌肉对得上他运动员的称号,这手感她从未体验过,一时居然有些上瘾, 迟迟不肯放下来。 温景的手还搭在她腰上, 没有进一步动作,没有冒犯没有试探, 只有他眼底难掩未来得及褪去的晦暗神情能显现出一点他心底的欲.念。 “感觉是找到了”冷怀素笑着看他, 食指轻触自己鼻尖, “只是这代价该不会是感冒吧。” 温景回过神来, 两人之间那艰难流动的暧昧旖旎氛围终于被驱散了一些。 从轻飘飘的云端走下来, 终于踏在了实地上。 温景把水关掉,手臂抬高随手扒了一条浴巾抹了一把脸, 然后对冷怀素说:“你先洗个澡吧, 我给你找衣服换。” 他走出浴室的时候, 步伐略显局促, 好像刚刚那个借着灯光和水蒸气蛊惑人心的人不是他。 他又短暂地回到了那个更贴合他身份的, 少年。 …… 冷怀素也没在意,对于她而言, 她已经有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坦然地将湿透的衣服脱下,痛快地洗了个澡。 可浴室外的温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涨红了一张脸,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也不知道该找什么衣服给冷怀素。 如果说他的卫衣运动裤可以勉强给冷怀素穿穿,而对于内衣,他就是完全的束手无措了。 他急得咬了咬下唇,浴室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不断,没办法,他硬着头皮走出门去,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叶立帆见到他倒不意外,看着他发丝上的水珠,问:“刚洗澡啊?” 温景有点心不在焉,走进几步把门带上,淡淡应一声:“还没。” “那你这……”叶立帆指着他湿漉漉的头发,话还没说完,被温景打断。 “我来是想问你,你这里有没有女生的……” 温景欲言又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糊不清地说出来。 可叶立帆却听清了,大笑起来:“靠,不是吧,你让冷怀素在宿舍过夜啊?这要是被霍教知道了……” “没说让她在这过夜”温景的脸色又不自然了几分,却又不好跟叶立帆解释,“意外,她等会儿就走了。” “你可真行。” 叶立帆足足嘲笑了他好几分钟,也没说有也没说没有,硬是把温景的好脾气给磨没了。 温景转身就要走:“我就不该问你。” 叶立帆一把拉住他:“自个儿做的事还不准人说了还?我不就开几句玩笑嘛,有,我拿给你。” 还真有,之前石茜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在叶立帆这里洗过澡,当时也是苦于没有衣服换,后来在石茜的指示下,叶立帆备了一些石茜用的内衣裤在这里。 他给温景拿了没拆封的,最后把温景送出门的时候,还拍拍温景的肩膀,打趣道:“出息了啊你。” 要知道,他认识温景这么久以来,别说女朋友,他身边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就连杨凡柔也只是单方面的单恋他好久。 他哪里见得到现在这样的场面。 …… 冷怀素洗完澡以后,换上温景的T恤运动裤,其实她身高已经不算矮了,骨架也不是偏小的那种,可温景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仍然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她晃了晃空荡荡的手袖,饶有兴致地轻挑了挑眉,说:“得,还挺有范的。” 温景有点窘迫,垂下头来,挠了挠后脑勺,说:“我这里没有女生的衣服……” “没有才好。”冷怀素仰起脸来冲他笑了笑。 温景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这里要是有女生的衣服……”冷怀素的笑声里多了一分意味深长,她晃着手袖,手袖“啪”一下打到温景胸膛,“那我还不得担心死?” 这话语里暗含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温景抿了抿唇,每次冷怀素进一步,他就好像总有些手足无措。 他只呆呆地重复:“没有……” 冷怀素看他绯红的耳廓,有些不忍心再逗他,她把手袖利落地卷起来,露出白皙的一段手腕。 “那我先回去了,你洗完澡早点休息。” 温景送她到宿舍楼下,起了一阵夜风,凉风习习的,温景额前的碎发被吹开。 他看着冷怀素离开的背影,她走出十几米了,又伸出手来,过长的手袖堆堆叠叠在她手肘处,更加凸显她手腕纤细。 她头也不回地说:“走啦,别看了,回去吧。” 温景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融进夜色了,才慢慢往回走,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 第二天拍戏候场的时候,苏琪琪盯着冷怀素的脸目不转睛,冷怀素回头冷不防被吓一跳。 “你这什么眼神?” “你今天不对劲啊”苏琪琪眯着眼,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八”的姿势,“心情这么好?” 冷怀素心虚地瞥了眼左边,淡淡说:“没有啊,今天拍摄ng不多,比较顺利而已。” “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去找温……” 苏琪琪话没说完,被冷怀素捂住嘴,她瞪了苏琪琪一眼,说:“你小声点,还在拍戏呢!” 也许心情的好坏确实可以影响人的状态,冷怀素不仅上午的戏很顺利,下午一场她一直很担心的需要情绪爆发的戏也是两遍过,导演甚至夸奖她很入戏,她在拍摄完后在监视器看到的效果也很不错,已经算是她超常发挥了。 她趁着休息时间给温景发了微信,下午的时候给剧组工作人员分发了下午茶,她顺便多买了几份,让苏琪琪拿给温景和那几个她认识的队员。 齐田一边把可颂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对温景说着替他好好谢谢嫂子,几个人插科打诨调侃起温景来根本没顾忌他是队长,温景躺平任由他们说去,只是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就是没反驳。 冷怀素也以为自己这一天会在这种持续的轻松愉快氛围下结束,可她刚拍完夜戏准备回酒店休息的时候,接到了蒋琬的电话。 苏琪琪当时拿着冷怀素的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也僵了一僵,她不知道冷怀素家庭情况的全貌,只隐隐约约知道每次冷怀素跟母亲见完面之后都会很消沉。 冷怀素刚下戏,朝着苏琪琪走来,笑了笑,她注意到苏琪琪脸色凝重,直到苏琪琪把手机递给她的一瞬间,她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蒋琬从来没讲过道理。 这通电话如果冷怀素不接,那么她要迎接的就是无休止的夺命连环call。 “什么事?” 冷怀素按下接通键,省略称呼,说话的同时眉头也轻轻皱起来。 “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我很忙,没空。” 电话那头蒋琬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轻笑声,蒋琬说:“你少给我摆谱,你忙能有多忙,是忙着跟你那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老公卿卿我我?还是忙着跟什么其他的艺人炒绯闻?你还好意思说你忙,不知羞。” 冷怀素紧紧地闭上了眼,她喉咙里忽地很干涩,干到她发不出声音,她声音轻了些,却依旧像有刀锋在割她的喉咙一般。 “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事非要我去?你总要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吧,你讲不讲点道理?” 她很疲惫,她从来没这么疲惫过。 “哼”蒋琬哂笑,“母亲对孩子有什么道理可讲,你赶紧过来,赶在我冒火之前出现在我面前。” “你自己也清楚吧,没有什么事我怎么可能找你?” 说完这句话,蒋琬挂断了电话。 冷怀素握着手机,手臂无力地垂下。 是啊。 蒋琬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在大多数时间里,冷怀素经常遗忘,她也是有母亲的人。 …… 冷怀素赶到蒋琬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她每次来到这栋房子前都有种负重前行的紧迫的压迫感,有石头压在她心间,她无法自如地呼吸。 蒋琬在书房里看文件,听到冷怀素进来的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摘下眼镜,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说:“你在这等着,我换个衣服,你跟我去医院。” “什么病啊”冷怀素歪着头笑了声,“大老远把我叫过来是突然发现还生了个女儿可以使唤?” 蒋琬穿了一件暗绿色丝绒连衣裙,这个面料衬得她的肤色瓷白,灯光铺在她的裙子上,映得她的一张脸隐约浮起冷冷的一层绿色,整张脸没有一丝温度。 “是你外公病了。” 蒋琬不带波澜地说出这句话来,在走过冷怀素身边时,脚步停顿了一瞬,冷怀素闻见她身上沉沉的木质香水味。 冷怀素垂下眼睫,眨了眨眼,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哦这次又想让我扮演什么场面?母慈子孝?还是极尽殷勤但千万不要让外公看出她的女儿你最在意的是他的遗产?” 她轻轻说完这一句,微抬下巴,朝着蒋琬冷笑了声。 蒋琬气得眼睛几乎都冒火了,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一个清脆的巴掌本该在冷怀素脸边落下,她却在快要触及冷怀素的脸庞时,整个动作大刹车,手堪堪擦过冷怀素脸边,像一个轻柔的抚摸。 冷怀素看着她,笑:“怎么?怕打在我脸上留着印迹,让外公看见?” “你!” 冷怀素把停在自己脸边的那只蒋琬的手捉住,往下一甩。 “给你三分钟,不出来我就走了。” 她转身走出蒋琬的书房,右手虚虚摸了摸自己的右脸,自嘲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是一个轻柔的抚摸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这两天有事外出了没有更新 第45章 医院 冷怀素跟着蒋琬坐上一辆车去医院, 她整颗心沉甸甸的,不肯跟蒋琬坐在后排,她径直坐在了副驾的位置, 司机不安地瞅了她一眼, 她心烦地将车窗摇下露出一条缝来。 冷风吹得她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蒋琬说蒋从荣的病情有些严重,脑血栓导致偏瘫,整个人下半身几乎不能动, 住进医院半个多月了, 昏迷沉睡的时刻居多, 清醒的时候偏少。 冷怀素心里不是没有触动,只是她跟蒋琬的关系太过恶劣,连带着她跟蒋从荣的关系都很一般。 平心而论, 蒋从荣一直把冷怀素当做自己唯一的宝贝的孙女, 只是他一生都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冷怀素与他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根本谈不上亲近。 是亲人, 有天生的羁绊, 可又不亲近, 是后天的疏离。 冷怀素赶到医院的时候才明白蒋琬为什么会选择大晚上带着她来探病, 蒋从荣进医院以来已经是下达了不下五次病危通知书,她们赶到的时候他刚从抢救室里出来, 医生告诉她们有话赶紧说, 可能会熬不过今晚。 冷怀素的眼睫颤了颤。 她满心满肺的厌恶, 从头到脚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她看着精心打扮、气度优雅的蒋琬, 没由来的一阵阵反胃。 外公危在旦夕, 蒋琬却还有心情在家里优哉游哉赶到医院,仿佛她就是在等一个结果, 在等医生宣布一个时间罢了。 两人隔得远远的站在ICU门前,蒋琬看向冷怀素:“进去跟你外公说说话,说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冷怀素冷冷地看了蒋琬一眼,没吭声,推开了病房门。 蒋从荣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冷怀素依稀记得上次见到外公还是蒋琬逼着她向外公道歉并且邀请外公参加婚礼的时候。 那时候她走进蒋从荣的办公室,他还在跟属下交代事情,看见冷怀素了,紧绷的一张脸立刻柔和了几分,冲她点点头,招手让她坐下:“素素来啦,你先坐一会儿,喝口茶。” 冷怀素等了10分钟,蒋从荣的办公室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蒋从荣走到茶几前的沙发坐下,冷怀素简短地说明了来意。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其实蒋从荣身上一直有种儒雅随和的气质,那气质莫名和教书育人的冷青岸有几分相似。 因着这一点,冷怀素并不排斥和他沟通,甚至很多时候,外公能令她沉静下来,消除她从蒋琬那里染上的浮躁愤懑的情绪。 这次也是一样。 她一说起事情来满脑子都是蒋琬当时对她的恶劣态度,脸颊上早就看不出痕迹的伤痕也隐隐作痛,她的手指不自觉搅在一起。 蒋从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听完拍了拍冷怀素交叠在一起的手,先说了声:“外公知道了,有时间让我见见那个男孩,婚礼的话,外公会尽量抽出时间参加的,可以吗?” “其实他今天也跟我过来了……” 于是谷君昊见了蒋从荣,蒋从荣没多说什么,只是照常作为长辈交代了他几句话,然后就说他还有话要单独对冷怀素讲,让谷君昊在外面候着了。 冷怀素本以为蒋从荣要追究她这么大的事现在才亡羊补牢告知长辈的责任,没想到他慢悠悠给冷怀素倒了一杯茶,绝口不提婚礼的事。 “我知道这些年你跟你妈妈关系很紧张,你们总爱在我面前表现得一切照常,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怀素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其实追根溯源”蒋从荣忽地叹了口长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抬起头来,目光透过通透明净的落地窗看向远方,“你妈妈的个性是我惯出来的,你外婆一向宠爱孩子,我工作忙,难得有能回家的时候,自然是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只是没想到我宠坏了她,最后吃苦的是你。” 冷怀素鼻尖一酸,这话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体贴。 蒋从荣又说:“你因着她的缘故不亲近外公,也是正常,你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但外公看在眼里,你跟你妈妈不同,你是个好孩子,外公也不强求你要对我们如何亲切,只是要你知道,不论你妈妈是什么样的态度,外公永远都站在你这边,有什么难处苦处只管说,别憋在心里。” 冷怀素最终还是没有掉下那滴泪来,她强忍住泪意,反而是扬起一个笑来,抱了抱外公。 他们不过聊了十分钟,外公赶着要去会议室开会,冷怀素退出他办公室的前一秒,微微弯下腰,朝外公挥了挥手。 关上门,她真正地长出一口气来,鼻尖更酸涩了,眼泪却已经流不出来了。 …… 病床上的蒋从荣戴着呼吸罩,床边是各种精密运转的仪器,冷怀素觉得这微弱的电子提示音刺耳,她慢慢地走向床边。 蒋从荣察觉出了有人凑近,很艰难地掀开了满是褶皱的眼皮,看清冷怀素以后,他抬了抬颤抖的手,冷怀素握住他的手,一瞬间眼泪就逼近在眼眶了。 她亲近的亲人不多,朋友也不多,来医院的次数少,而为数不多的几次经历,都是像今天这样,要眼睁睁看着至亲承受着病痛苦难,甚至是接受他们的离开。 她还无法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蒋从荣拉着她的手,像是强打起精神来,可透过呼吸罩传来的声音暴露了他的虚弱。 “扶我起来…素素。” 冷怀素将病床摇起来一点,扶着蒋从荣坐起来一些,做完这些,蒋从荣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却还是冲冷怀素笑了笑。 冷怀素:“对不起,外公,我没有早一点来看你……” 她尾音已经带有哭腔,可不想在蒋从荣面前落泪,吸了吸鼻子,调整自己的状态。 蒋从荣伸出手来摸了摸冷怀素的头,他右手上青筋暴起,手指粗粝却很温暖。 “是外公没有通知你,我知道你忙,外公这儿没什么大事。” 爷孙俩聊了会儿天,冷怀素甚至恍惚觉得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聊天,但她无法忽视蒋从荣戴着呼吸罩后发出的声音都很微弱。 蒋琬也许是在外面等急了,见这爷孙俩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她站在玻璃窗前敲了敲玻璃,冷怀素看她一眼,眼神顷刻间冷下来。 她知道蒋琬在急什么。 而这一幕同样落在蒋从荣眼里,他对冷怀素说:“你妈妈有话让你带给我吧?” 冷怀素低下头,没有哪一刻她有这么厌恶她是蒋琬的女儿这个事实。 “我不想说。” “其实你妈妈的心思还挺好懂的”蒋从荣的笑容有些无力,显得苍白,“她想知道遗嘱是吗?” 冷怀素:“……” 蒋从荣真的向冷怀素说起遗嘱,他10%的资产捐给了福利事业,剩下的几乎是五五分给了蒋琬和冷怀素。 冷怀素不住地摇头,她不想听到遗嘱也不想遗嘱生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落下泪来,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只想要外公能够渡过难关。 蒋从荣咳嗽着,擦掉她的眼泪,微笑着:“傻孩子,外公已经将近80岁,生老病死都是顺应天时的,这辈子外公已经活够了,外公平时没有照料你,如果连这些你都不肯收下,你让外公怎么才能无愧于心,怎么才能泉下与你外婆相认?” 冷怀素擦干眼泪,强打起精神,向蒋从荣说起了一个请求。 几分钟后,冷怀素从蒋从荣房里走出来,轻手轻脚带上门,对蒋琬说蒋从荣要请律师和公证人过来。 蒋琬立刻笑起来,说:“他们已经在医院外面候着了,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冷怀素面无表情地紧紧攥住蒋琬的手腕,蒋琬吃痛地皱起眉来。 “你好歹让外公休息一会儿。”冷怀素近乎是咬牙切齿了。 11点半,律师和公证人进了病房,约莫半个小时后,几个人走出病房。 蒋琬急着要上前去搭话,被冷怀素拦住。 “外公说有话要跟你说。” 她的心是冷的,所以话语也毫无温度。 蒋琬没有多说什么,进了病房。 冷怀素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已经入夏,可她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里,双手紧紧地抱着手臂,弯下腰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看着医院的白色瓷砖发着呆,忽然一双运动鞋闯进了她的视线内,有个人就站在她面前。 她缓缓地抬头,在看清来人的脸的同时,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落在她后脑勺上。 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liJia “你怎么来了?”她哑着嗓子问。 熟悉的淡淡清香,干净的宽松的棉质T恤,利落的顺从的短发,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这些元素组成了一个,她在此刻无比想要依靠的,温景。 她扑进他怀里,脸刚贴上他的衣服,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好讨厌这里,消毒水的味道无处不在,刺耳的电子仪器音源源不断,走廊里偶尔一声惊呼几声爆哭,匆忙的脚步声像踩着生命线在追赶。 她的心也被赶着无处落地。 温景慢慢地,郑重地回抱着她,下颌抵在她额头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声音轻柔却又很有力量。 “我晚上下了训练想去找你,苏琪琪告诉我你在这里。” “我本来想借一下廖昀的车,可联系不上他,好不容易联系上他他说自己在外地,所以我打了车赶过来的。” 他一声声,语气稀疏平常,好像今天不过是他们度过的日日夜夜里最普通的那一个夜晚。 他短暂地松开她,食指屈起轻轻拭掉她眼角的热泪。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蒋琬的声音如一声惊雷,炸在她耳边。 “冷怀素!” 温景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像是没听见一般,对着她慢慢牵起了嘴角。 “对不起,我来晚了。” 冷怀素的手离开他的后背,泪花嵌在她眼角显得她一双眼亮晶晶的,她越过温景的肩看向不远处怒气冲天的蒋琬,目光瞬间冷下来。 温景的右手攀上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她。 她突然不害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反思我自己,断更容易上瘾(不是),断更达咩达咩!要赶紧完结! 大家最近要注意安全哦,带好口罩,注意防护~ 柳絮因風綺 5瓶; 第46章 手术 冷怀素拍了拍温景的肩, 看了他一眼,眼神无形传达出一句:我没事。 她走向蒋琬,蒋琬又进入了一个很自我的状态, 丝毫没有顾忌现在他们在医院, 他们正站在重症监护室病房门外。 “冷怀素”蒋琬喊着她的大名,“你是不是有病?疯了还是傻了?” 蒋琬比她矮半个头,此刻伸直了脖颈仰起一张满是怒意的脸, 眼睛瞪得突出眼眶。 见冷怀素走近了, 蒋琬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她的头发, 冷怀素用手格挡开,然后握住蒋琬的手腕。 两人僵持不下,蒋琬又扬起左手, 却又被不知何时走到冷怀素身侧的温景抬手截住。 巴掌落不下来, 头发也抓不到,蒋琬更生气了, 平素里那些由金钱权欲浸淫而出的端着“上流人士”架子而呈现出的那一点点风度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实打实是一个失去理智的泼妇了。 “你是什么东西?” 温景两人从两边架住蒋琬, 她像一个被提起两手的提线木偶, 笨拙而滑稽地左右晃动着, 待看清温景这张她不熟悉的脸之后, 她立刻转移了火力。 冷怀素接过话:“他是我丈夫。” 蒋琬冷哼了一声,双手挣脱开两人的禁锢, 矛头又重新对准冷怀素, 右手伸出食指抬起, 几乎戳着冷怀素的鼻梁。 “你跟你外公说什么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温景往前站一步, 身高差形成的压力铺面而来, 他似乎不用冷怀素交代当下的情境,也不用弄清楚蒋琬是什么身份, 他的本能就是保护她。 “你起开!”蒋琬不耐烦起来,用力推了一把温景。 一时间三人乱作一团,走廊上不少人都朝他们投来了目光。 混乱中,是冷怀素用力地甩开蒋琬的手,她一双漂亮的眼眸染上怒意过后同样具有威慑力。 “你能不能消停点!” “至少别在这里,别在外公的病房外。”她压低声音说道。 蒋琬愣了愣,一瞬间表情变得五彩斑斓的,她嘴唇微动就是半天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才冷哼一声,算是作罢抱着手臂背对着两人站着。 冷怀素松口气,她牵着温景的手把他带到走廊另一侧,还没坐下,他忽地挣脱开她的手,轻声说:“等我一下。” 就跑开了。 再回来时,他递过来一杯温水,冷怀素抬头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己的唇瓣,眼睫在他眼睑处扫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你应该一直没喝水吧。” “嗯。”冷怀素接过杯子,温水的温度刚刚好,刚滚过喉咙,她的胸肺都涌起一股热意,她又短暂地活过来了。 两人静静坐了会儿,刚才蒋琬出病房的时候,护士进了病房探查蒋从荣的各项数据,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拉上了床帘,告诉她们要让病人休息一会儿。 此刻冷怀素就看着玻璃窗后那一排蓝色的床帘发呆,温景陪着她一起发呆,静悄悄的。 她问他:“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不重要”温景看向她,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其他时候——” 他勾了勾唇角:“我说过的,我没什么好奇心,姐姐。” 冷怀素被他带动,也笑了一声,却自顾自讲了起来。 讲这些年来她依旧没有长进,跟蒋琬的关系依旧那样恶劣,讲她到外公进了ICU才发现自己这个外孙女有多失职,也讲她刚刚在病房里究竟说了什么才让蒋琬那么生气。 蒋从荣不肯冷怀素不接受遗产,后来冷怀素说她只要公司5%的股份,其他外公留给她的资产不如都捐给福利事业。 蒋从荣愣了一下,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后才叹一声气。 他好像想起了从前的事,忽地对冷怀素说起蒋琬小时候,说蒋琬小时候的性格不是如此,是他没有教导好。 “我从前只以为,能给她最好的物质条件,就是给了她最好的成长环境,后来才发现环境能造就人,却不是只有物质环境能造就人,是我过去错了,让她现在成了这样的性格又这样一意孤行,此后没有人能管束她,她这一辈子又该怎么……” 说到一半蒋从荣咳了几声,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没有继续说下去。 冷怀素:“只是后来外公跟我说,他也担心蒋……我妈会胡作非为,所以干脆改掉遗嘱,将大半遗产都捐给了福利事业,只留一小部分给我跟我妈。” “所以她刚刚那么生气,恨不得掐死我,应该就是因为她知道了修改后的遗嘱内容了吧。” 可外公还躺在病房里,眼前人还未消逝,蒋琬却满心满眼只想着自己能分得的利益。 她真的无法理解。 “我……”温景听完,陷入短暂的沉默,他再看向冷怀素的时候,漆黑的眼眸像被雨水洗刷过,眸光沉沉。 “我想抱抱你。” 冷怀素一怔,疑心自己听错,腰上却已经被覆上一只手,被一股力量一带,她乖顺地伏在温景的肩上,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清浅的香味。 他的声音离她很近,就在耳边。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许可了。”他轻声说。 轻轻摸着她的后脑勺。 - 冷怀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趴在温景腿上睡着的,她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被一阵暖意包裹着。 微微起身的时候,背上有衣服滑落,她下意识去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趴在温景膝上睡着了。 “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浓浓的倦意,可人看上去还很清醒,冷怀素坐起身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将温景盖在她身上的一件外套拿在手上,轻声问他:“几点了?” “两点多,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两人坐在长廊上,冷怀素与温景之间隔开了一个座位,这样才方便她伏在他膝上,此刻她坐起身来两人之间就隔了一段距离。 她刚睡醒,人有些反应迟钝,缓缓地摇摇头,衣服拿下来却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她打了个哆嗦。 温景见状,不动声色地挪过去,拿走她手上的本属于他的外套,抖了抖,又披在她肩上,冷怀素摸了摸鼻子,现在是彻底清醒了。 “你……明天不训练吗?” 温景失笑,那笑意很浅,说:“看这样子,可能训练不了了。” “那霍教练不又要训你了?” “没事,正常请假就好了。” 他云淡风轻的,似乎根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冷怀素手拢了拢他的外套,肩膀偶尔擦到他的,温暖的触感若即若离,她坐着往下滑了滑,有些理所应当地,将头枕在温景肩上,说:“你要是困也眯一会儿吧。” “知道了。” 可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入睡,有护士忽地走进蒋从荣病房,喊着:“去叫孙医生,28床病人情况不好!” 冷怀素吓得一个激灵站起身来,蒋琬不知去向,她凑到病房门前。 护士问:“是家属吗?” “是。” “麻烦在外面等等,医生可能要对病人进行抢救。” 话音未落实,孙医生匆匆忙忙赶到了,冷怀素也被关在了病房门外,床帘被护士拉得严严实实,冷怀素看不到一丁点蒋从荣的身影。 温景走到她身边,扶住她两肩,声音沉着:“别怕。” 大概过去了三四分钟,蒋琬不知从哪里赶到了,她匆匆忙忙要进病房,冷怀素冷声说:“在抢救,家属不能进去。” 蒋琬悻悻收回手。 不一会儿,病房门被打开,还来不及问情况,医护人员一边推着蒋从荣的病床往外走一边说:“让一让让一让,病人要送手术室。” 其中有医生拿着手术知情书和病危通知书找家属签字,冷怀素指了指蒋琬,急匆匆说:“找我妈签。” 说完头也没回,直接扶着病床跟着一路小跑,看见蒋从荣眯着眼,呼吸罩上一层雾气。 她转过头问医生:“我外公现在是清醒状态吗?” “不完全清醒,但你说话大声点,应该能听到。” “外公!”她大声喊了一声,蒋从荣像是听见了,手指动了动。 冷怀素将他的手握在手里,告诉他别害怕,她会一直在这里。 一段路眼看着就要走尽,手术室就在眼前了,蒋从荣忽地吃力地睁开了眼,呼吸罩上有明显的呼出的水雾,冷怀素于是弯下腰去,凑在他跟前,想听清他说什么。 病床在手术门前停下,医护人员们对这样的场面很熟悉,耐心地等待着。 冷怀素终于听见了蒋从荣虚弱的声音。 “孩子……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冷怀素的眼眶在这一瞬间蓄满泪水,她的视线模糊了,整个人僵住。 似乎有人在跟她说:“家属在外面耐心等候。”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蒋从荣躺在病床上被推进了白色的大门里,门落下,再没有一点外公的身影,连带着嘈杂的声音都消失在冷怀素的世界里。 她脸颊终于滚下一滴泪来,抬起手背胡乱地去抹,心酸得像是被泡在柠檬汁里,她紧紧地闭上眼,仰起头来,企图逼退眼泪。 再一睁开眼,熟悉的眉眼舒展在她眼前。 温景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与她平视,两人近得像是温景再往前一点,就能尝到她咸涩的眼泪。 温景手扣住她后脑勺,温柔地轻轻一带,一个吻落在她额间,他又下移,轻轻地亲了亲她右眼皮。 她闷声问他:“会没事的吧?” “嗯,会没事的。” 他毫不犹豫地这样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安慰小能手温景景 第47章 表白 可是事与愿违, 4点53,手术室大门上“手术中”的灯熄灭,冷怀素呼吸一滞, 站起身来, 大门打开,医生走出门来。 “我外公怎么样?” 医生恳切地看着冷怀素,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 请节哀。” “病人死亡时间, 4点52分。” …… 后面的话, 冷怀素已经听不清了,她脑子里似乎瞬间钻进了十来只蚊子,“嗡嗡”作响, 喋喋不休。 她腿一软, 温景扶住她的时候,感受到她的手冰凉。 冷怀素没有哭, 蒋琬却哭着喊着闹了起来, 她抓着医生, 近乎歇斯底里地喊些什么。 音色音量都很到位, 是放在电视剧里能被弹幕夸奖一句群众演员找得挺好, 演技不错的程度。 冷怀素只觉得刺耳,医生被蒋琬拦住不能走开, 露出为难的神色, 任由蒋琬扒拉着他的衣袖。 冷怀素吸一口气, 再也看不下去这样讽刺的场景, 走上前去拉住蒋琬。 “你现在又在闹什么?又要演给谁看?不要妨碍人家医生工作。” 她语气过于沉着, 被蒋琬捉住了把柄。 蒋琬扑身过来,抓住她本就松松垮垮的马尾用力一扯, 眼泪没掉几颗,哭相却很惨烈。 “你个小白眼狼!你外公白疼你啦?没良心的东西!” 冷怀素任由着她扯了几下,最后趁着她注意力分散,用力地掰开她的手。 “到底是谁没良心?外公白疼谁了?” 两人拉扯着,温景不插嘴,但只要蒋琬有要伤害冷怀素的动作,他就会出手制止,毫不留情面。 走廊里不相干的人渐渐走远了,冷怀素低声说:“人都走了,你还演什么?” 蒋琬神色一顿,果然苦着的一张脸收起了一些,她没放过冷怀素,却借机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她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蒋琬:“谁让你叫外公改遗嘱的?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我是你外公唯一的女儿,我拿到遗产是理所应当的!” 蒋琬起初只是虚虚一握,后来说话咬牙切齿的,恨意浮上心头,她上前一步,手上使了劲,却轻而易举被温景隔开。 温景一把将她推出半米远,然后将冷怀素护在身后。 他的眼神没有一点看着冷怀素时的那种如水般温柔,而是顷刻结成了冰,冰刃直刺蒋琬眼底。 “你要是再这样动手动脚,有什么话就跟我说,离冷冷远点。” 蒋琬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找一个好帮手啊?” “你以为他在我就不敢收拾你?” 情绪到达了临界点,冷怀素疲惫地皱起眉来,她上前一步,贴着温景的肩背,对蒋琬喊道:“我知道你敢,我知道你什么都敢,但你能不能,能不能至少在今天,不要这么冷血,外公刚被推出来,你不想送他最后一程,我还想送,让开!” 她说完这句话,就不打算跟蒋琬再纠缠下去,小跑着追着蒙上白布单的被人推走十几米的推床。 至少去太平间的路,冷怀素不能让蒋从荣孤单一人。 - 也许是心理作用,医院的太平间看起来阴冷又孤寂,冷怀素垂下眼睫,站在蒋从荣遗体前闭上眼睛默哀。 她其实还有很多想对外公说的话,也在外公生命最后之际,体会到了一直被她忽视的外公对她的疼惜与关爱。 可她直到这一刻,无法与外公对话的时刻,才明白这么多年来自己因为蒋琬的原因与外公保持距离,有多不该。 她在遗体前站了许久,直到看出外公的脸慢慢变得僵硬了,与她记忆里的容颜有所差异了,她才走出去。 温景一直牵着她的手,直到在门外见到蒋琬,他的警戒线又被触动,自发挡在冷怀素面前。 蒋琬始终没有进去看蒋从荣一眼,却在看到冷怀素从太平间走出来的时候,冷嘲热讽道:“你不也一滴眼泪都没有,装什么孝顺呢。” 冷怀素没有辩解,语气有些无力:“进去看看外公吧,你知道的,他很疼你。” 也许是这一句话触到了蒋琬几乎不可见的良心,她脸色微变,冷冷说:“用不着你教我。” 可饶是这样,蒋琬一把推开冷怀素后,还是走进了太平间。 冷怀素看着她站在蒋从荣面前,掀起白布的时候,动作僵硬,她在看清台上躺着的人的面容的时候,眼神很复杂,手微微颤动,只匆匆看过一眼,蒋琬像是受不住一般,将白布重新盖上。 …… 蒋琬走出来,将门带上,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冷怀素,她旧事重提,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 用各种难听的话辱骂冷怀素,怪她让蒋从荣改变主意,怪她害自己的遗产变少了。 冷怀素默然听着,好几次在温景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冷怀素捏着他的手稍稍用力,眼神示意他不必说。 蒋琬骂了一通发现冷怀素像块木头一样,毫无回应,于是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肩。 “你哑巴了?说话啊!” “你让我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跟你说的?” “你什么态度你,我是你妈。” “你什么时候做过妈妈该做的事?”冷怀素终于忍不住了,提高音量回怼。 “你配称作妈妈吗?” 她看着蒋琬,一字一句地说:“你、配、吗?” “啪。” 蒋琬一个巴掌甩过来,那力道之大,冷怀素半边耳朵开始嗡嗡作响,白皙的脸上顷刻浮起几道清晰的指印。 出于本能的生理反应,她眼里浮起泪花,却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还给蒋琬一巴掌。 打到蒋琬的同时,没想到温景也用力推了一把蒋琬。 两人的合力作用下,蒋琬懵逼地挨了一巴掌不说,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摔坐在地上。 温景看起来在极力忍耐着,额上青筋都渐起。 “你再碰冷冷一下,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没把你当做长辈。” 他的声音冷到极点。 而蒋琬更吃惊的却是冷怀素这一巴掌,她站起身来,走近冷怀素身侧,可温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靠近了,始终站在两人中间阻隔着。 蒋琬压低声音,恨意却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砸在冷怀素耳边。 “怎么,你不想认我这个妈?可以啊,我可以不要你这个女儿,你确定要跟我断绝关系?” 她情绪很激动,没等冷怀素回应就重新说道:“你是不是要跟我断绝关系?” “是!” 冷怀素咬着牙说出这个字后,蒋琬脸上露出了比刚刚挨打时还要惊异的眼神,浑身僵硬地站着。 冷怀素却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像以前一样?为了维持可笑的母女之情,为了不像个怪物,可笑地求你不要抛弃我,至少不要不认我,是吗?” “你很有底气是吗?你每次叫我做什么不都是觉得能拿捏住我吗?‘你再不乖乖听话妈妈就不要你了’这句话在你这里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而是一句切实的威胁,你以为我不明白吗?” 冷怀素的双颊同时滚落泪水,滴在她衣领上,晕开一朵泪花,她声音发颤,眼神却很坚毅。 “蒋琬”她声音抖到几乎不成音调,却固执地要说完,“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再要这样根本不能称之为母女的母女关系了。” “从此以后,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不是傻傻要糖的笨孩子了。 良久,蒋琬才意识到冷怀素说了什么,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漠不关心,她最后看了一眼冷怀素,一言不发,高昂着头蹬着高跟鞋走开了。 这一条回廊不长,可蒋琬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却好像源源不断,一声比一声弱,踏在冷怀素心上却一下比一下重。 在蒋琬的背影凝缩成一个黑乎乎的轮廓时,冷怀素彻底失力往地面摔去,却被温景捞进了怀里。 她没有一丁点力气了,靠在温景身上,感受着他温暖的拥抱,终于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路过的行人听见这凄惨的哭声,纷纷驻足看过来,却在看清这是太平间门口时又心下了然,露出一个怜悯的神情来,又慢慢走开。 她哭到脑袋缺氧,哭到眼睛发痛,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在喉咙已经不能发出清晰连续的声音时,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的感官才慢慢恢复,也才发现自己额上也是一片温热的湿意,再抬头时,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温景脸颊两道清浅的泪痕。 冷怀素:“温景……” 他哑着嗓子答:“嗯,我在。” “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外公也走了,我只有奶奶了……” “这世上,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她说着说着,居然还笑了起来,心像被自己硬生生撕裂一般,痛感真实。 温景不停地擦她的泪,俯下身来,在她眼角落下一吻。 “你不是只有一个亲人,你有两个奶奶,你还有一个爸爸,你还有我。” 冷怀素知道他好心安慰,扯出一个笑来,说:“那只是暂时的……” “不是暂时的。” 温景打断她。 她茫然回望他,这一晚上发生的巨变害她的思绪变得很迟钝。 温景抓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他的眼神真挚热烈,眼眸像太阳底下的黑岩石,亮得灼热。 “冷冷,只要你不想离婚——” 他忽地叹口气:“这个婚就不会离。”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冷怀素怔了怔,下意识抿了抿唇,说:“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温景拂开她耳廓的碎发,笑意里染上一点温柔意味。 他轻声说:“我微博上说的是真话。” 我对你。 ——“是我蓄谋已久。” 作者有话要说: 小蜗牛,背着壳 2瓶; 第48章 见面 冷怀素大脑宕机, 莫名地倒吸一口凉气,她重新看向温景,不哭了, 可是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配上她茫然的表情,显得她整个人笨拙而可爱。 她揉了揉鼻子,试探开口:“你刚刚是对我表白了吗?” 温景挑了挑眉, 看她这副模样, 忽然心生逗她的恶趣味, 他拖着尾音,玩味地说:“那难不成我在向你宣战?” 冷怀素靠在他怀里,手锤了他胸口一下, 他立刻握住这只手, 眸光沉沉的,有情绪在他眼里缓缓流动。 冷怀素小声嘀咕道:“可我都没听到你说……” 温景噙着笑问:“你想听什么?” “就正常人表白时会说的话啊。”冷怀素像是有点恼了, 总感觉温景在逗她。 温景听后, 松开她, 双手扶住她两肩, 弯下腰来与她平视, 那表情庄重得像是要求婚。 他轻声叹口气,说:“冷冷, 我喜欢你, 很喜欢。” 冷怀素脸上终于有一点笑意, 她刻意压着嘴角, 睚眦必报一般, 清了清嗓子说:“嗯,早就知道了。” 温景失笑, 却也没恼,甚至还在好脾气地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发丝。 冷怀素舔了舔下唇,又说:“你都这么正式了,我总得做出点回应吧。” “但是我觉得我也不用说什么——” 她看向温景,明明像一只受了欺负的柔弱小白兔,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得意与坚定。 “你本来就是我的。” 不是我的邻家弟弟,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任何人。 就是我的。 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是你的,都是你的。” 像承诺一般,温景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他右手捧着冷怀素的脸,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眉骨,两人眼里是同样的坦荡与热烈。 这爱意无处躲藏也不必掩藏,终于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来,却又寄于两人眉眼间。 温景滚了滚喉结,克制地在冷怀素额间轻轻一啄,她一贯是他珍视的宝贝。 …… 冷怀素提出要跟蒋琬断绝关系,蒋琬一言不发,之后的行径似乎也表明她默许了这一事实。 蒋从荣的遗体很快被殡仪馆的人带走,蒋琬冷冰冰且强硬地不准冷怀素插手蒋从荣的任何身后事,冷怀素太过疲惫且不想与她继续无意义的争吵,只是全程陪同着。 温景也一直陪在她身侧。 后来在殡仪馆见完外公最后一面,看着工作人员把外公的遗体推走的时候,她头靠在温景胸前轻轻闭上眼。 外公的骨灰盒送出来的时候,冷怀素的眼神直勾勾的,她没什么表达欲,眼神空洞,像一缕游魂,无处安身。 就这样一夜天明,冷怀素和温景在早餐店里看见了晨曦的第一束光打在树梢上,从树缝里斜斜漏下来,像金色沙漏里的流沙,缓缓流动着。 温景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盒子来,随意地说:“上次你的那块玉,爸找人给你打了一块玉佩。” 冷怀素打开盒子,拿在手上细细看着,这块环形玉佩通体呈阳绿色,光泽感也很好,跟她之前在崖城淘到的那块玉料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冷怀素:“……” “我又不瞎,这是我那块料打的吗?” 温景笑着揉她的脑袋,无畏地耸耸肩,说:“爸想给他的儿媳一块好玉,我也拦不住啊。” 冷怀素微鼓着嘴,说:“果然你之前说那块玉料好是骗我的!” 温景不辩解,身子大喇喇往椅背上一靠,这椅子太过小巧更显得他身躯高大,四肢都无处安放。 他伸直了手刮了刮冷怀素的鼻子,语气里透着股慵懒劲儿,不着调地说:“还记仇呢。” 温景送她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看见他打了个呵欠,眼眶微湿,担忧地摸了摸他的手,说:“很累吧,那你今天训练怎么办?” 温景:“请假了。” “你睡会儿吧,到家了喊你。” 冷怀素不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只是说:“我回家再睡吧,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温景点点头。 温景神色间略显疲倦,但也许是因为他年轻又也许是因为他是运动员,表层的倦怠之下,却好像又蕴藏着无穷的朝气与力量,让她很安心。 她脑海里浮起他那句“是我蓄谋已久”,垂下眼睫眨了眨,下意识就开口说:“你也一晚上没休息,到家了也睡会儿吧?” 车正好开到一个十字路口,车道里前面七八辆车缓缓踩着刹车,高高的红绿灯转为亮眼的红色,一旁的数字倒计时显示在“99”一动不动。 这个十字路口四面车流量都大,红绿灯的时间很长,足足一百多秒。 温景将车稳稳当当停下后,这才优哉游哉靠在椅背上,转过头看冷怀素,他看得很认真,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直把冷怀素脸上盯出一点热意来,他才扶着方向盘,慢悠悠将身子朝她侧。 他望进她眼底,笑一声:“怎么睡?一起睡么?” 冷怀素:“……” 表完白以后这狗的脸皮也呈正比例增长了。 但她反正无所畏惧,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她反倒又凑近一步,额头抵住他的,视线向下,看着他薄薄两片红唇以及微微滑动的喉结,意味深长地说:“行啊,我床够大,就一起睡。” 果不其然,她只要接下他的话反逗起他来,他之前的嚣张气焰就会全消失,温景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耳朵先出卖他,烧红一片,他往后退半步,挠挠鼻子,挑着眉说:“绿灯了。” 到最后,还得是绿灯为他救场。 冷怀素看着他的侧脸,下颌线一直到脖颈的线条流畅,喉结锋利像刀刃,此刻正滚动着,他的不安昭然若揭。 她倒也不打算继续逗他,将头转向窗外,抿着嘴偷着乐了起来。 太阳升起来了,照得高楼大厦正面的落地玻璃亮得刺眼,冷怀素微微眯起眼。 新的一天还是会来。 - 冷怀素下午五点多在房间里醒来,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只有床头一盏壁灯散发出一些光亮来,不至于令她陷入黑暗中的密闭空间里。 她上午到家倒头就睡的时候没有开灯的意识,这盏灯只能温景为她留的,他还记得她怕黑的事。 可只一眼,她就明白,他已经离开了。 两人上午抵达冷怀素家里,洗过澡后,冷怀素硬要拉着温景一起补觉,他没办法不依着她,像哄小孩儿一般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看着她入睡。 她迷迷糊糊间好像又梦到了外公,梦里她哭得声嘶力竭,喉咙干涩,她隐约感觉到梦外的自己好像也流了泪,因为温景好像又亲了亲她的眼睛,将她往怀里又圈了圈,安抚一般拍着她的背。 后半程她没再做梦了,睡得很沉也很香甜。 醒过来,他却已经不在家里了。 冷怀素抓了抓头发,起身去流理台倒水喝,一边查看手机,发现温景三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微信。 景:【我先回江城了,你好不容易睡得舒坦点,就没喊你。】 一杯凉水入肚,冷怀素喉咙里舒服多了,她皱着眉给温景回复。 L:【睡得香是因为谁呢?可有人居然一声不吭就跑了。】 她发完这条消息,又切出去回复一些别的消息,人靠在流理台旁边的高脚凳上,却提不起精神。 昨天一整夜消耗太大,情绪和体能都是,在傍晚醒来,整个家里空荡荡的,本该在身边的人也不在,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哪条理由才烦躁了起来。 正想着,干脆给温景拨了个电话过去,照旧是无人接听。 她退回通讯录界面,发现温景名字下面的通话记录写着“妈”,她皱着眉,默默把“妈”改成了“蒋琬。” 其实早在她成年之前,她就和蒋琬发生过很多次激烈的争吵,其中有一次,蒋琬打了她一耳光并且说出要断绝母女关系。 她一开始以为是蒋琬气急了随口说的,想要离开时却发现蒋琬似乎真的不想管她也不想要她了。 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蒋琬即便再不可理喻,也是自己的妈妈,她还不能做到坦然接受蒋琬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而精明如蒋琬,也一眼看穿冷怀素对于自己的不舍,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每次冷怀素不顺从她的意思了,她就总是明示暗示要不认冷怀素这个女儿,她很清楚冷怀素接受不了失去父亲又被母亲抛弃的事实。 可这一次,冷怀素做到了。 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不再是一个固执地不想成为孤儿的傻孩子。 蒋琬本来就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她从来也没感受过母爱,也谈不上失去。 ……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丢在台子上,去冰箱里翻速食食品。 蒋从荣的追悼会应该就安排在这几天,她已经向剧组说明并请了几天假,她的戏份拍摄延后,剧组会进行其他演员的相关拍摄。 速冻饺子也许是放久了,她扒拉着碗里的几个破了皮的饺子,食不知味。 忽地就长叹了口气。 - 温景从申城赶回江城总队,霍山知道他又是因为冷怀素的事而请假,半天都臭着一张脸,他照旧对冷怀素有意见,温景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他昨天没休息好,晚上没有做训练,去了队医那里一趟,刚过九点就睡着了。 他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手机显示10:02。 可在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他却立刻清醒过来,听了两句就穿好衣服往下冲。 宿舍楼下,穿着白色卫衣灰色卫裤的女生背对着门口站着,手机还拿在耳边。 温景走向她的时候,不禁笑了出来。 他高大的身躯从她背后将她整个人环住,纤细的腰肢以温景的臂长似乎能抱一圈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两部手机里先后传出。 “你怎么来了?” 冷怀素的手覆在他圈住她腰身上的手,交叠相扣着。 “我想你了。” 她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两人举起的手机里错落着响起同样的话语,像回声更像交响曲。 一字一字把温景的心击穿。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就要腻腻歪歪,嘿嘿 第49章 浴室 冷怀素是临时起意回到江城的, 她一时之间难以忍受空荡荡的屋子,等想明白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飞机上了。 晕机的感受也一点没冲淡她对于马上要见到温景的期待。 温景抱着她在楼下站了会儿,两人傻乎乎的像是第一次见面, 松开的时候居然还有些拘谨。 冷怀素甚至体会到了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对待感情的青涩与笨拙, 好像一时之间还没熟悉这个身份转换。 两人在风中站着对望,温景摸摸鼻子又摸摸后颈,整张脸看起来都很高兴, 就是说不出话来。 冷怀素挑挑眉, 问他:“我们就在这站一个小时么?” 又不是大学在宿舍楼前依依不舍的小情侣。 温景这才回过神来一般, 领着冷怀素上了楼。 其实他确实有点手足无措,这是两人明确心意以后冷怀素第一次来找他,又是夜里这个时间, 他拿不准她是只想跟他说说话, 还是有别的打算。 冷怀素也看出来一点他的疑惑,进房第一句话就说:“我跟剧组请了假的, 明天还有事, 我定了早班机回申城。” 温景怔了怔, 说:“那你……先洗个澡?” 顿了顿, 又说:“我明早送你去机场。” 冷怀素:“嗯。” 她在浴室简单地洗漱了一下, 刚冲掉身上的泡沫,水还没关, 隐约听见了敲门声, 正竖耳想再确认一下。 门前出现温景的剪影, 温景敲了敲她的门, 语气有些急:“你穿一下衣服, 我进来一下。” 冷怀素吓得胡乱套了件睡裙,温景背对着她走进来, 说:“教练来了,可能要委屈你在浴室里待一会儿。” “衣服穿了么?” 冷怀素还没太反应过来:“嗯……” 温景这才转过身来,没多解释,打开淋浴头往头上身上浇了点水。 急匆匆往外走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忽地从架子上抓了一条浴巾盖在冷怀素头上,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水擦干,别感冒了。” 温景走出去,随后冷怀素听见了霍山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墨迹什么呢?” 温景:“刚在洗澡,洗到一半来开门的。” 霍山看着温景身上未干的水渍,没起疑,坐下后,道明了这次的来意。 霍山看了最近半个月温景的水下训练录像,觉得他每次游到中途,姿势会略微有些变化,不够标准。 “把你投影仪打开,我跟你说说。” 温景照做,心里却想着照这架势一时半会儿霍山不会离开,心下当时有些焦灼。 墙壁上放着霍山准备好的视频,霍山指着说:“你看,你前半程的姿势没什么问题,第一个转身后,这个头部的位置稍微高了点,这里,你看,划水的位置不对,手有些僵硬了,手都划到臀部后一大截了,推水的时候反而有卡滞感,你自己看,是不是?” …… 温景想尽量结束这段对话,却没法对游泳的事敷衍,尽量简短地与霍山沟通,缩短谈话时长。 眼看着差不多要说完了,霍山却说:“给我说渴了,给我倒杯水去。” 温景起身倒水,霍山没事干,下意识跟在他身后。 霍山视线随意地四处打量,瞥向浴室的时候多看了一眼,信步走过去。 在离浴室门口两步之遥的时候,温景及时发现了,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却压住心慌沉声喊一声:“怎么了?” 霍山脚步一顿,指着浴室说:“你这小子,灯一直开着,浪费电啊?” 温景趁势把水递到霍山手上,佯装淡定说:“你喝水吧,我去关。” 直看到霍山端着水回到了座位上,温景才安心地闪身进了浴室。 浴室里,冷怀素穿着睡裙站在角落里,眼尾下压着,直勾勾看着温景,一脸不悦。 这副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受了委屈向铲屎官讨债的小猫,温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冷怀素气呼呼的,掐着他的手臂,用气声说:“你还笑。” 温景站在她面前,忽地揽住她的腰,心不在焉说着:“再委屈一会儿,马上就好。” 长臂一揽,他的唇贴上去的同时,右手向后伸打开洗手池上的水龙头。 “唔…” 冷怀素的抱怨无处开口,温景滚烫的唇封住了她的唇,她本以为外面还坐着霍山,这个吻只能是浅尝辄止。 可温景却加深了这个吻,不容置疑地侵占她唇齿之间,微弱的辗转厮磨的旖旎声音被水声掩盖得严严实实。 温景最后恋恋不舍地吮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才抵着额头将她松开。 冷怀素的唇殷红,湿漉漉的,看着他轻声喊:“你疯啦?” 他只是笑,又俯下身来亲亲她耳垂,说:“不能疯?” 为她,怎么能不疯? 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全喷洒在她脖颈间,带起一层层痒意,冷怀素瑟缩着。 看着他像没事人一样,冲了冲手,关上水龙头,又关上灯,退出去的时候却把靠近浴室的一盏廊灯点亮。 冷怀素:“……” 简直是,厚颜无耻。 …… 大概三四分钟,温景把霍山送走,重新走回浴室,冷怀素正往外走,跟他在门口碰上。 人已走了,新账旧账可以一起算。 冷怀素踮起脚揽住他脖子,微扬着眉说:“我本来觉着我来找你的目的挺纯粹的……” 温景:“嗯?” “你怎么搞得我跟个来找你偷.情似的?” 温景轻轻一哂:“你要是想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温!景!” “好了,对不起,没有见不得人的意思,只是教练如果知道你在这估计会把你赶出去不说,还要对你说很多难听的话。” 其实冷怀素也不是没猜到,毕竟自温景跟她结婚以后,她就没少感觉到这位霍教练对她的反感。 她瘪瘪嘴,不置可否。 在以前她可以毫不在乎,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可称得上是一根心中刺了。 毕竟对于温景来说,从省队一直带着他到现在的霍山,大抵是他生命里堪比父亲的存在。 这样的事实就在提醒她,她喜欢的人的“家长”并不看好他们。 察觉到冷怀素的情绪,温景抱住她,说:“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你有多好的。” 冷怀素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说:“没事。” 这会儿温景抱着冷怀素,才发现她身上睡裙半湿,他皱着眉看了几眼。 冷怀素正好趁机讨债:“还不是你突然闯进来,擦都没来得及擦就套了件衣服。” 温景饱含歉意地垂下了眼睫,认错倒是很诚恳:“我的错。” 所以最后,冷怀素还是换上了温景的T恤裤子上了床。 温景宿舍的床不算宽,两人平躺着刚刚好。 温景的衣服穿在冷怀素身上还是大,这会儿她躺下,领口因不平整,隐隐约约露出她肩颈处的肌肤,白皙而细腻。 温景看了几眼,滚了滚喉结,将头转向另一侧,腿踢了踢被子,有些难言的燥热。 冷怀素却毫不知情,见他头向另一边转,不满地凑近他,将他的头扳到朝向自己。 两人面对面望着,冷怀素侧卧着几乎就贴在温景身侧,冰冰凉凉的肌肤贴似有若无地触碰着温景,温景的手脚更僵硬了。 冷怀素:“你再跑远点,都可以跟墙壁脸贴脸了。” 温景“哦”一声,象征性地做了个挪动的动作,看似是朝着冷怀素挪了挪,实际上位置几乎没变,依旧不敢挨她太近。 可冷怀素丝毫不懂温景在尽力克制自己的痛苦,从今天傍晚一声不吭离开她,到今天晚上的一应表现,除了浴室里那个出乎意料又缠绵的吻之外,处处彰显着温景似乎并没有他说的那样,那么喜欢她。 仰仗他是不可能了,冷怀素一鼓作气,双手抱住温景的身躯,头就这样靠在他胸膛上。 她说:“我知道你下午是想让我多睡会儿,可是你也可以叫醒我,我把你送走了我再睡也可以呀,你知道我醒来看到空荡荡的家有多失落,一觉睡到天黑,你又不在身边,感觉就跟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这话是有些夸张了,冷怀素也存有一点点吓唬他的私心。 温景僵硬的身躯也随着她的控告渐渐软和下来,他下颌枕着她的头,闷声说:“对不起,下次知道了。” “还有今天,是不是我不问你就不打算请我上来?我特意来找你,你不开心吗?” “开心,我很开心。” 温景垂下眼睫看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浓密的长发下,一排长而翘的睫毛缓缓扇动着。 他喉结微微滑动,低声喊她:“冷冷。” “嗯?” “我可能……”他有些难以启齿,忽然有些羞赧,“有些不太会谈恋爱。” 冷怀素“唰”地一下抬起头来,亮盈盈的眼睛里居然带有一点期待。 “我该不会是你第一个女朋友吧?” “我是你的初恋?” 温景咬着下唇,认栽一般,无奈地笑了笑。 “嗯。” 冷怀素抿了抿唇,眨眨眼睛,气好像忽然消散了一大半。 “那好吧,勉强可以理解。” 她尽力压着嘴角,上扬的尾音却出卖了她。 她又趴下去,尽力调整了一个她舒服的姿势抱着他。 温景一只手虚虚抱着冷怀素,一只手抬起来挡住了眼睛。 片刻过后,无计可施的他,声音微哑,说:“冷冷,你能不能乖乖的,别乱动了。” 冷怀素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温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捏着她软和的脸颊,说:“我只想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送你去机场。” “你再这样乱动……” 他已经忍得够辛苦了。 “别折腾我了,好吗?” 冷怀素怔了怔,反应过来以后,飞快地在温景嘴边啄了一啄。 “晚安。” 她枕回自己的枕头,背对着温景侧卧着,勾着嘴角缓缓闭上了眼。 明明已经离开了,却好像还能听见刚刚伏在他身上时那一声又一声急促如鼓鸣的心跳声。 是今夜对她效果最佳的催眠曲。 黑暗里,濡湿温热的吻落在她颈侧,温景凑过来了,在她耳边低语:“晚安,冷冷。” 作者有话要说: 我爱你,永远有回应。 第50章 理疗 第二天早上温景把冷怀素送到机场, 确认她登机以后他赶回去训练。 五天后,蒋从荣的追悼会,温景找霍山请假。 也许是毕竟事关生死, 霍山批假的时候倒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脸上还是有些不情愿,说:“事情处理好了就早点回来,别又搞些七七八八的。” 追悼会的规模不小, 蒋琬照样扮演一个孝女的角色, 只是令冷怀素意外的是, 她原以为蒋琬会将她视为陌生人,她却提前通知冷怀素以外孙女的身份在会上致辞。 蒋琬没有直接联系到她,而是让秘书通知的, 蒋琬让秘书带给冷怀素一句话:“我跟你确实没什么关系了, 但你还是我爸的外孙女。” 难得的讲理,令冷怀素惊讶。 这几天来, 她的悲伤渐渐被淡化, 而且相较于蒋从荣的离世与跟蒋琬断绝关系, 她后知后觉自己居然更为前者心痛。 她被蒋琬伤得麻木了, 断绝关系是迟早的事。 只是温景的存在, 令她更容易接受这样的现实。 应该是温景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冷怀素这几天接到了来自两个奶奶还有温伯伯的电话。 奶奶们都心疼她突遭变故, 让她忙完申城的事就赶紧回林里巷休息两天, 她应下了。 正好温伯伯问到玉佩的事, 冷怀素顺道表达了感谢, 她也不矫情, “爸”喊得自然极了,那边温通直笑, 高兴到连自己本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温景陪着冷怀素参加完追悼会,他俩也算是一天没空,傍晚时分开了车回到冷怀素申城的家里。 两人第二天一早一起回了江城,冷怀素的假还剩一天,温景也找理由续了一天,两人商量好一起回了林里巷一趟。 冷怀素一回到家就犯困,在温景家吃过中饭后,嚷嚷着要跟着吴三莲回去补觉。 温景正收拾着碗筷,听到了,说:“你先去,我一会儿来陪你。” 冷怀素说好。 等人走了,温通拿着抹布擦桌子,一边擦一边踏着碎步,仰起脸来看了温景好几眼。 温景早察觉出了不对劲,淡淡问:“怎么了,爸?” 温通凑近他,神秘兮兮地说:“你怎么还追到人素素家里去了,到底她现在还没接受你,我看这不太妥吧儿子?” 温景一愣,反应过来后轻轻一笑,他食指轻轻点了点鼻尖,说:“好像没来得及跟您说。” 温通这会儿的反应速度可堪称一流了,圆圆的双眼瞪大了,激动地说:“素素接受你了?” “嗯。” “好啊儿子,你奶奶知道了得高兴死,她从小就喜欢素素那孩子,早就想讨来当孙媳妇了。” 温景挑挑眉:“奶奶这未雨绸缪得也太早了些。” “行了,那你别帮忙了,赶紧陪着去啊,不对,我怎么听着,你是因为人素素外公去世了表现良好才被接受的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实习生转正,温景乐了,拍拍温通的肩膀,没吭声。 温通:“儿子,你这可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啊。” 温景随手抓起了沙发上的外套,长腿往外迈,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扬了扬眉,说:“我这叫善于抓住机遇,爸。” 温通看着他出了门,笑着直摆头:“这臭小子。” - 两人假期结束,转眼就进入六月中旬,冷怀素忙着进组补拍戏份赶进度,温景也投身于日常训练中,忙起来的时候谁也顾不上谁。 别人刚确认关系应该是如胶似漆的热恋期,他俩被迫直接略过这个阶段。 7月中旬在国外举办的世锦赛开幕,参赛的选手要提前入住选手村,这几天就要动身,温景不在出征选手名单里。 通过这段时间的拍摄,冷怀素对游泳运动员的了解又多了些,因为她饰演的角色是队医,她甚至有机会跟一直负责温景治疗的黄队医聊了聊,她趁机多问了几句温景的状况。 黄队医告诉她:“温景身上的伤是老伤了,运动员嘛多多少少身上都是伤,他肩背、膝盖都有伤,最严重的是肩,右肩几年前做了手术,所以这几年霍教练一直在为他的伤做技术调整,平时训练强度稍微大一点他当天就必须做治疗。” 这些状况,有些是冷怀素之前不知道的,有些是她早就了解到的,可今时今日再听一遍,她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这是她喜欢的男孩儿,她多希望他不受那些伤痛折磨。 …… 这一天下戏比冷怀素预期要早,她收到了黄队医发来的微信,告诉她温景正在理疗室做理疗,她有空的话可以过来。 这是上次她跟黄队医提出的请求,她以家属的身份提出想看一次温景的理疗的要求,黄队医答应了并表示有机会会通知她。 她这边确认工作结束了,跟剧组的人打了招呼,赶往理疗中心。 …… 世锦赛在即,参赛选手的训练量会减少,而这同时,温景向霍山提出想要增大训练量。 越是临近世锦赛,他心中越难以平静,也越不能放松。 他这次没有资格参赛,也不会随队出发国外,说心里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他今天训练强度太大,到傍晚的时候肩膀已经痛得影响他划水了,霍山看出他受肩伤影响,本想让他提前结束训练,可他硬要坚持,晚上还多做了几组力量训练。 霍山知道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没多说什么,师徒两人一起走出游泳馆的时候,霍山拍拍他的肩说:“只要还有热情还有冲劲,以你的技术以及实力想再回到巅峰状态是迟早的事,也别太着急了,咱们还是按照计划一步步来。” “知道了。”温景淡淡地答。 …… 冷怀素先于温景抵达理疗室,黄队医耐心地教她使用一套肩部治疗仪器。 “他今天过来肯定照例要先做肩部治疗,你等下就先按这个,然后……” 等温景到的时候,黄队医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然后又从他的口述里了解了一下伤情。 “嗯,行,你先趴下吧,我去那边拿个东西,马上回来。” 温景应了声,放下背包,自觉地趴在理疗床上,掀起自己的棉质T恤,把后背露出来。 门外,黄队医朝冷怀素比了个“OK”的手势,说:“行,你去吧,就是我刚刚教给你的,没忘吧?” “嗯,放心吧,谢谢黄队医。” “小事,有事就到隔壁来喊我哈。” “好。” 黄队医拍着她的肩膀离开了,冷怀素没着急进去,趴在门口看了一眼,温景正趴着看手机,像是在看什么视频之类的,注意力看起来很集中。 冷怀素做了个深呼吸,信步走进去,她还是不够熟练,操作起仪器来不仅生疏而且还紧张,但温景始终头也没抬,认真地在看一个游泳视频。 眼看着冷怀素就要完成了,温景忽地笑了声,趴着的姿势未动,右手却向后伸直接抓住了冷怀素的手腕。 他低声说:“你抖什么?冷冷。” 冷怀素被他这一抓,吓得一动不敢动,却又不想这么快认栽,本来还想挣扎一下,温景又接着说:“你刚走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了。” 他说着,这才微微侧头去看她,笑得坦然。 冷怀素默默按下仪器的开始键,靠到另一张理疗床上,闷声说:“那你知道还一直不吭声?看我傻乎乎的好笑是吧?” 温景笑意直达眼底,拉着她的手很自然地递到嘴边亲了亲,语气宠溺:“是挺有意思的。” 冷怀素白他一眼。 温景:“今天拍摄这么早就结束了?” “嗯,今天夜戏没有我的戏份。” 温景似乎觉得这样看着她还不够,忽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往眼前带了带,冷怀素被拉得一趔趄,说:“你别乱动,做理疗就好好做,肩不疼啦?” 她按了按他肩膀,温景十分配合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像个顽劣的大男孩,勾着唇角说:“疼,怎么不疼?” “黄队医说你平时做肩部治疗会趴着休息一会儿,你要不睡一会儿?” “今天确实累——” 冷怀素知道他还有后话,眨了眨眼睛等他说。 温景散漫地笑了声,刮了刮她鼻子,说:“你都来这里亲自为我理疗了,我怎么舍得睡觉?” 其实不止是温景,冷怀素也很珍视这段独处的时光,两个人的职业如此,独处时光对他们而言有多珍贵自不必说。 冷怀素没骂他不正经,四处看了看,搬了个椅子到温景理疗床边,坐下,说:“我就坐在这,陪你一起眯一会儿,好不好?” 她双手放在温景床边,做出一个头趴在床边的姿势。 温景失笑,对她,拒绝的话总是很难说出口。 “原来姐姐特意来这是想陪.睡啊——”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还特意加重了“陪.睡”两个字的重音。 “我还以为是想跟我说说话呢。” 冷怀素:“……” 她薅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他整张脸按住跟床单来了个脸贴脸,她笑着咬牙切齿道:“闭嘴。” 但也许是今天训练实在是太过疲惫,冷怀素趴着没一会儿,就感受到温景握着她的那只手渐渐失去力度。 她缓缓掀开一边眼皮,眯着眼去瞧,温景侧脸面对着她,睫毛温顺地铺在眼睑上,呼吸清浅而均匀,似乎已经陷入了睡梦中。 只有这个时候,他这张俊逸的脸不会露出那种捉弄她的促狭神色,乖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 她伸出手来,将他额前的碎发理顺,一缕一缕盖在他眉毛之上。 她轻轻笑了声,微微起身,亲了亲他的脸颊,顺手还摸了一把。 啧啧道:“这胶原蛋白啊。”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在睡梦里不知道会不会和她相会,而她却什么也不想做了,就这样看着他。 不知疲倦。 她有多珍视此刻的时光啊。 只有窗外的蝉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甜几章,然后…… 不会虐的不会虐,就是有些小波折 第51章 宵夜 转眼间进入六月下旬, 这周末《小小春游》播放了第九期特辑,距离下周第十期收官只有一个星期。 这一期特辑主要是回放了前八期的一些重要内容,播出了一些之前因为时间原因剪辑掉的画面。 其中包括冷怀素跟温景在海边帮娜依换衣服, 找驱蚊水的部分。 冷怀素也是第一次以第三人视角回看这一段, 剪辑师特意营造的一些朦胧氛围,加上后期画龙点睛的一些音效以及动画,冷怀素全程带着笑意看完这一段。 看的时候苏琪琪就在她身边, 跟着她一起欣赏完了这一段, 看的过程中苏琪琪就不断抓着她的手摇晃, 看完了苏琪琪还要补一句:“嗑死人不偿命了,等下肯定就有热搜了。” 冷怀素起初还没什么感觉,节目里没有剪进去温景为她涂驱蚊水的那段, 与那阵吹在她脚踝处的温热的风相比, 节目里呈现的画面不值一提。 可被苏琪琪这么一说了,她还真就留意起了当晚的热搜。 节目播出后一两个小时, 热搜上升榜上已经能够看到节目相关的词条, 只是冷怀素做梦也没想到, 词条是这样的: #他好像很明白我们会嗑到 冷怀素:“……” 他点开热搜, 发现实时热度第一的博文就是以这个词条为名的一篇同人文, 而作者她也挺眼熟,就是当时两人深陷舆论风波中, 把温景写成一个暗恋冷怀素许久的纯情小狗苟的写手, 这个写手的那篇同人文至今还是冷怀素温景cp超话里的精华第一帖。 她点开这篇同人文, 又是以温景的视角, 写的是今天播出的这一段海边旅行的相关展开。 在同人文里, 温景在此刻就很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对冷怀素的感情,也很明白冷怀素现在的男朋友并非良人, 他试想过霸道一点却不想冷怀素受到一丁点伤害,最后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爱意隐忍而又克制。 之前那篇同人文,苏琪琪声情并茂地给冷怀素念过,冷怀素后来也看过一遍,除了感叹网友想象力真丰富以外并没有别的感受。 可今天这一篇,代入她此刻的心情,冷怀素居然看到最后捂起了嘴,心潮起伏得仿若回到被表白那天。 说起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 苏琪琪早察觉到冷怀素的肢体小动作了,在一旁偷乐,说:“cp粉要知道正主看cp产出文都感动成这样,又得是一个嗑疯了的大动作了。” 冷怀素冷冷的眼风扫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点开了评论。 ——“我从没想过娱乐圈能有一对真夫妻能这么好嗑[/捂嘴哭]” ——“他看向她小心翼翼又珍视的眼神啊,是克制的爱啊![/哭泣][/动图]” 冷怀素点开这条评论配的动图,是一张节目里截的gif,是两人并排着从储物间走出来,她因为怕黑而叽里咕噜不断讲话给自己壮胆的时候,温景噙着零星笑意看着她,那眼底流动的星光比夜空中任何一颗星都要亮。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但也许是因为她当时怕黑而紧张兮兮,根本不看他,他的目光里就多了点旁若无人的坦荡,那潺潺流动的温柔与小心翼翼的喜爱在他眼底一览无余,让人轻易沉溺其中。 她抿了抿唇,一颗心像吃过跳跳糖一般在胸腔乱跳,电话呼出没几秒又意识到他此刻还在训练。 慌里慌张挂了电话,刚点开微信框,手机铃声却响起,她吓得差点将手机扔出去。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胸口,按下接听键。 温景的声音传来:“冷冷?怎么了?” “你怎么有空接电话,不是在训练吗?” “练完了,准备去吃一点东西。” “哦”冷怀素摸摸下巴,说,“今晚《小小春游》更新了。” “嗯,我还没来得及看,晚点看。” 冷怀素懒得绕圈了,豁出去一般,说:“温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在录节目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了吗?” 等待温景回答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冷怀素拿着手机,指甲嵌进掌心里,划拉着印子。 那边长长的静默过后,温景忽地笑了声,玩味地说:“姐姐想听到什么答案?想听我说是还是不是?” 他每次开始逗她就开始喊她“姐姐”,冷怀素一本正经道:“想让你实话实说。” 温景:“当然不是——” 冷怀素谈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温景又接着说:“比那可早多了,早在第一次跟姐姐见面,我就深深地被迷住了。” 你他吗。 冷怀素气得牙痒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七八岁!” 那边传来温景细碎散漫的笑声,他似乎乐于见得她被惹急了,还很享受挨骂的样子。 冷怀素咬牙切齿道:“不跟你废话了,挂了。” 温景笑够了,尾音依旧上扬,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忙完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不吃!谁要跟你吃东西。”冷怀素骂骂咧咧。 温景依旧没放弃,循循善诱,说:“你不是说想吃麻小吗,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真不去?” 在美食面前,冷怀素略有迟疑,可还是被气得不轻,咬着下唇不肯松口。 那边温景轻轻叹口气,无可奈何一般,说:“真是拿你没办法。” “差不多吧。” 冷怀素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说得皱了皱眉:“什么?” “我说喜欢姐姐——” 温景好像走进了风里,听筒里传来一些“呼呼”的背景音。 “差不多是在那个时间左右吧,我也记不清了。” …… 冷怀素挂了电话,心情愉悦地扬了扬嘴角,转过身看到苏琪琪埋着头,像是在给谁发消息正笑着,冷怀素一时好奇,凑过去看。 苏琪琪察觉到身边落下一道剪影的时候,就着急忙慌地滑出了聊天界面,可还是被冷怀素瞥到了几句话。 “好,我去接你?”冷怀素拿腔作调地念着她刚刚瞥到的聊天记录,啧啧两声,“谁接你啊?不会是我认识的人吧?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苏琪琪平时没少打趣冷怀素和温景,此刻被冷怀素拿到把柄尽情调侃着,她也只能认栽。 她讪笑两声:“姐没什么事我就撤了哈。” 冷怀素一把拦住她,说:“急什么啊?人就算开车也没这么快到吧?” 到底是苏琪琪功底不够,被冷怀素调侃两句就脸颊涨红的,她拿起冰凉的手背去贴滚烫的脸颊,嘀咕道:“姐,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别逗我了。” 冷怀素见好就收,却没放人,只是说:“成,不闹你了,不过我说正经的,正好温景要带我去吃麻小,你干脆让那位来接你的顺便捎我上车,一起去吃呗?” 就这样,廖昀本来靠在车门边上抽烟,隐隐约约见到两个人影往这边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等看清苏琪琪身边的人是冷怀素时,他将嘴边烟掐了,一向圆滑的他没由来的居然有点儿紧张。 “哟,好久不见。” 冷怀素自觉自己只是个蹭车的,打完招呼以后理所当然推着苏琪琪上了副驾,自己坐在后排,丢下一句:“通知你一下,行程变了啊,去找温景汇合,吃宵夜去。” 就闭上眼睛装盲人了。 廖昀和苏琪琪齐齐失笑。 温景是最先到龙虾馆的,他站在门口台阶下,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本来人就高大,衣服还是松松垮垮的运动风,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随意慵懒,可骨架比例太过优越,五官也周正,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江城是游泳之乡,路过不少人都认出来他是游泳运动员,胆子大的还会上前来跟他打招呼,他一一好脾气地回应了。 冷怀素下车的时候,正看到一个20出头女大学生模样的女生在向温景要签名,温景愣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轻声问她要签在哪,那女孩想了想,鼓起勇气一般伸出了手,手掌心朝上。 “就签在手上吧。” 温景愣住,下不了笔。冷怀素反应更快,从身旁苏琪琪包里熟练地翻出一个小记事本来,粗暴地撕下来一页,两步走过去,“啪”一声把纸拍在女孩掌心。 “来,签这吧。” 冷怀素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可温景仅凭声音就认出是她,扬着眉冲她笑了笑,飞速地在纸上签好了字。 女孩儿还想说什么,温景直接自然地牵起了冷怀素的手,打断道:“不好意思,我们要去吃东西了。” 女孩只好捏着纸张,悻悻然离去。 温景没等人走远,右手摩挲着冷怀素的小手,左手像逗小猫一样挠了挠冷怀素的下巴。 这状态亲昵,廖昀看得目瞪口呆。 也是这样,温景才见到身后还有两位熟人,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来打了招呼。 几人往里走着,廖昀忽地上前一步揽住温景往后拖,凑在他耳边低语:“什么情况?你夙愿终了了?” 这说法实在是新鲜,温景略挑了挑眉说:“不会有人还在原地踏步吧?” 说完还状似无意地瞥了眼落在最后面的苏琪琪。 廖昀:“……” 这倒也不算什么。 温景挣脱开他,几步又小跑到冷怀素身边去,笑脸相迎。 廖昀看得嗤笑一声:“德行。” 苏琪琪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廖昀“嗳”一声喊住她,向她求证:“你们家那位姐姐开窍了?” 苏琪琪:“啊?那两人早在一起了啊,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她一双杏眼扑闪扑闪,十分无辜。 廖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夏夏:只有廖昀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不是) 第52章 亲吻 “你他吗真够意思啊, 这么大一件好事都没告诉我?是人吗你?哥平时白疼你了?” 温景皱皱眉:“注意措辞。” “真没良心啊没良心”廖昀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又冲冷怀素说,“细节见人品啊, 就这样忘恩负义的小狼崽, 你还能相信他?你还敢跟他?” 冷怀素看戏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侧过身瞥温景一眼, 笑道:“要这么多良心干嘛, 等着被人欺负啊, 他没心我还没肺呢。” 廖昀一副被酸死过去的表情,苏琪琪倒是很上道地补一句:“知道你俩天生一对了。” 菜上齐了,廖昀嚷嚷要拿酒, 拿着起子“咔咔”开了好几瓶啤酒, 递一瓶给温景。 “你小子今天非得给我赔罪不成,逃不脱的。” 温景酒瓶还没拿稳呢, 冷怀素劈手夺过来, 数落廖昀起来倒是头头是道:“亏你还是他经纪人呢, 你不知道酒精是写进运动员日常饮食黑名单的?他怎么能随便喝酒, 要喝我跟你喝。” 苏琪琪听了, 也急了,又从冷怀素手里夺走酒瓶, 说:“姐你可别逗了, 你明儿一整天的戏, 今天还敢喝酒?” “也对哦。” “我替姐喝吧。” 兜兜转转一瓶酒洒出来一口, 又八分完整地回到了苏琪琪手上。 廖昀摇摇头, 又从苏琪琪手里拿走酒瓶,嘀咕道:“就你那一杯倒的酒量, 到时候喝嗨了发酒疯还得我善后,得了吧。” 合着绕了一圈儿,最后还是只有廖昀一个人麻小前独酌。 其他三人笑得挺欢,廖昀也觉得没意思,把没开的酒全退了。 几人说说笑笑,吃辣水平一般还非要挑战自我,最后都被中辣给折磨地频频吐舌。 温景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顺便拐去收银台想把账结了,店家收银机出了点问题,他等了一分钟嫌闷,走出门去透口气。 这家龙虾馆对面是一家高档西餐厅,味道和服务都是一流的,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带冷怀素也来尝尝的时候,看见一群人从西餐厅陆陆续续走出来。 为首的那个高挑男子他很眼熟,他笑一声,低语道:“今天还真是捅了熟人窝儿了。” 他知道许濯视力一般,料到那真眼瞎未必能看见他,自己手插兜里小跑两步过了马路。 除了许濯一家人,其余几个人他不太认识,但众星捧月般围着的那个女生他倒是一眼认出是岑初语,许濯的心上人。 许濯看见是他,眼睛亮了亮,很快唇线又抿直,拿烟的手顿了顿,又收进烟盒里,朝温景抬抬下巴:“你跑这儿来干嘛?” “陪老婆吃夜宵。” 许濯:“……” 真是见了鬼了。 许濯早从温景那知道他得偿所愿,那小子恨不得天天在他面前显摆,这会儿又摆出优越感来,许濯恨得抬腿作势要踹他。 温景闪身躲开,笑一声,看向不远处的人群说:“怎么,两家人跑江城来吃饭了?” 许濯和岑初语两家是世交,但都不是江城人,按照温景所知,两人应该在江城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 许濯冷哼一声,提起这个就面露不悦,他语气不太好,朝岑初语身侧的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举止斯文的男子瞥了一眼,示意温景说:“还能为什么,他在江城呗。” “岑初语男朋友?” 许濯更不耐烦了,点头间又要把烟从烟盒里抽出来,却烦躁地捏了捏烟盒,最后还是作罢。 温景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没再往下问了。 两人聊了点别的,温景走过去跟许濯父母以及奶奶打过招呼,趁机多看了几眼岑初语和她身边的男子。 正眨着眼想事情,岑初语穿着一双细高跟,跟身旁男子说话时仰着脸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一粒石子,脚下一崴,身体失去平衡。 许濯本来在跟奶奶说话,反应却是最快,明明站得很远却是第一反应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扶住岑初语。 可哪里轮得到他? 岑初语被身旁男子扶住腰,她佯装嗔怒地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眉眼舒展化出一个弯弯的笑意来。 许濯伸出的手默默地收回来,背到身后去,落寞退场。 …… 两家人各自上了车,许濯走出几步送送温景。 被刚刚那幕触动,温景问:“你就真打算什么都不说?” 许濯自嘲地笑了声:“有什么可说的,行了你别瞎操心了,赶紧回去甜甜蜜蜜去吧,别在我跟前碍眼。” 温景被许濯推着走了几步,站住不动了,任凭许濯推,他也非要转过头来说:“给你支个招儿吧,学学我。” 许濯翻他白眼:“学你什么?学你厚颜无耻还是学你涎皮赖脸?” 温景挑挑眉:“学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结婚了再说。” 许濯嗤笑:“呿,你那是走狗屎运碰上了,你以为说结婚就能结婚啊……” 他说到一半忽地顿住了,看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温景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慢悠悠道:“你们两家是世交,父母都有意,想结婚难道不比我容易?我看你这幅要把心事带到坟墓里去的样子,还是趁早想想办法吧,不然我真担心你憋死。” 许濯:“……”liJia 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运动常服,看起来像互不相干的两个人,偏偏一遇到一起去就成了十几岁的少年,打打闹闹动手动脚都是常态。 许濯薅了几下温景的后颈,自认今天是占了上风,不肯闹了,就赶人走。 “你赶紧回去吧你,也不怕人找不到你担心。” 温景听了这话,头也没回地朝许濯挥挥手,一溜烟儿跑了。 …… 回去的时候,只有冷怀素一个人坐在桌前,她见他回来了说廖昀跟苏琪琪打车先走了。 “行,那我们也走吧。” 温景开了廖昀的车,正发动着,冷怀素边系安全带边问:“你刚刚跑哪去了,去见谁?” 温景一愣,先问:“你去找我了?” “你去那么久,我还以为人丢了呢,前台说看到你到对面去了,我猜你碰到熟人了。” 温景顺手摸了摸冷怀素的头顶,向她解释起自己刚刚见到许濯的事。 不过二十分钟,车停在冷怀素酒店地下停车场。 温景把冷怀素送上了楼,在酒店房门前,拉着她的手摩挲了两下,轻声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冷怀素微皱眉,说:“喝杯水再走?” 温景扬了扬眉,倒是依她。 房门刚打开,冷怀素将房卡丢进外套口袋里,拉着温景转了个圈,将他抵在门上,两人身上似乎都还残留着麻小的香辣味,烟火气十足,她在黑暗里把唇凑上去,精准地含住他的下唇。 没插房卡,整间屋子黑黢黢的,她却不害怕了,只听着两人的喘息声,摸着温景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而真实的心跳,感官被刺激到最大化,全方位地感受着他,尝着他这个人。 明明一起吃过宵夜,可温景唇齿间是丝丝凉凉的清甜味,冷怀素短暂地放过他,问他:“你吃了什么?凉凉的甜甜的。” 这声音太轻又很粘稠,染上了欲.念的气息,她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气温一路攀升。 温景低笑一声,喉结滚了滚,濡湿的唇在她额间亲了下,又歪着头向下,亲亲她的右眼角。 她愣了愣,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浑身上下像被火燎过一般,热意上蹿下跳,只有他唇齿间那一点凉意是她的解药。 她想解渴。 冷怀素踮起脚又凑上去,这回是温景先找到她的唇,她被他吻得头昏脑涨的,摸着他的后颈,想再加深这个吻,却天旋地转间,被温景推着转了个圈,又轻松被辖制住,现下换她被他抵在门板上。 面对着一大面落地窗,透过来的月光铺满了整个房间,银白色的床像蒙上一层银纱。 冷怀素抬头,这才看到温景脸上得逞的笑意。 他低声问她,声音更像是在蛊惑她。 “凉凉的甜甜的?” “嗯。” “是薄荷糖,给你尝尝?” “好。”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温景短暂地离她远了些,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来,他单手递到嘴边,撕开包装袋轻轻一挤,糖落进了嘴里。 冷怀素锤他肩膀:“不是说给我尝的吗?” 他又笑了,落在冷怀素手纤细腰肢间的手缓缓游动着,又骤然离开她的腰,仅凭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将冷怀素身后的两只小巧手腕握在手里高高举起,轻轻压在门板上。 他另一只手轻抬起冷怀素的下颌,嘴边是玩味散漫的笑,晦暗的眼神里像是有层层叠叠的黑云将冷怀素压制住,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急什么?姐姐。” 他终于不逗她了,含着薄荷糖重重地吻下去,吻她的唇,吮吸轻咬,舌尖轻轻将薄荷糖抵到她舌尖,两人湿漉漉的舌尖绕着一颗小小的薄荷糖在口腔里慢慢搅动着,甜意和凉意一起散漫开,理智早不知所踪。 他低沉的喘气声一声比一声重,吻到半途,舍得把冷怀素的手放下来,还分神去揉她的手腕,她手绕过他宽厚的后背,摸着他的后颈,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纤长的十指分拨着他后脑勺的发丝,指尖发麻。 不。 准确而言,她浑身像有电流走过一般,又酥又麻,半靠在温景身上,倚靠着他的力量。 两人吻得忘了情,这个吻越发纠缠越发失控了,正当冷怀素的手缓缓下移的时候,温景却忽地放开她,两额相抵间,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明明刚刚燎火燎得挺起劲,温景此刻的神情却有些局促。 他将头咧向一边,胸膛仍旧起伏着,却松开了她,喉结滚了一滚,后退好几步,眨着眼睛看了看表,声音低哑地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冷怀素:“……?” 她茫然地眨眨眼,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变脸比翻书还快,缓缓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景还真说到做到,最后揉了揉冷怀素的脑袋,说:“早点休息,晚安。” 在她额间落下一个“晚安吻”,就闪身出门离开了。 门落下锁的一瞬间,冷怀素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自己还带点湿意的嘴唇,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眼门,确认刚刚还在跟她浓情蜜意的温景在旖旎气氛最浓烈的时候,像个逃兵一般落荒而逃了。 她把房卡插上,整间屋子亮了起来,那暧昧的氛围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荡然无存了,她走到洗手间看到镜子里自己嫣红的还略有些肿起来的唇,捧了一抔冷水浇到脸上。 再也没忍住,叫了一声。 “啊……” 怎么会这样! 洗完澡后,她在柔软的大床上躺下,将被子盖在脸上,又气呼呼地把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喘着气,把身旁的一个枕头想象成是温景的脸,狠狠地锤了几拳。 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跑!让你跑!我会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她越想心里越不平,打开手机发现一个适合倾诉吐槽的人都没有,又在床上滚了几遭。 最后认命一般,打开某度,明明房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她还是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着: “男朋友亲完我之后跑了是什么意思?” 世界之大,还真是什么问题都有,什么奇葩问题都有人解答,她这个问题早就有人问过。 她点开回答一条条翻着,忽然有一条评论吸引住她的视线。 答主:“姐妹我跟你情况一样!我明白你想问什么(坏笑),不用太担心哦,我之前跟我男票也是这样,本来我都准备好了,我也以为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可是我们亲过以后,气氛正好他突然说口渴要出去买水???然后在外面逗留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后来我严加拷问他,他说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有点害羞加上没做好准备……” 冷怀素没忍住轻轻念着:“因为没有经验所以……” 因为没有经验…… 没有经验…… 嗯? 忽地,整个房间里爆发出一声声明亮而亢奋的笑声,冷怀素跪在床上,一边狂笑一边用手锤着床。 她脑海里浮起温景的脸,想到他最后看她的那个神情,不住地笑着。 她忽地抱起一旁那个被她当做温景“替身”的枕头,刚刚还对它重拳出击,此刻却拍了拍枕头,像情人呢喃一般,最后轻声笑了,说:“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说一下子,许濯是另一本系列文《越界》的主角,许濯和初语的故事时间线设定在这本之后,所以这个时候许濯和初语还没有结婚哈 第53章 冰粉 这周《小小春游》完美收官, 韩导提前联系到冷怀素和温景,让他们务必抽空参加聚会。 聚会地点在韩导家里,韩导喊来了组里的主创老师以及参与拍摄的艺人。 约好了一边吃点东西, 一边在电视上观看《小小春游》最后一期, 仪式感十足。 其实《小小春游》后来几期也请过三四位飞行嘉宾,可到场参加聚会的却只有温景一位。 冷怀素喝过了酒,有些微醺, 晕头晕脑凑在温景耳边打趣他:“我看你大概是以我家属的身份才能被导演邀请的吧。” 温景看她酡红的脸颊, 像两只红润的桃子, 不禁失笑,好脾气得不与她理论,整理着她的头发, 说:“是, 沾姐姐的光了。” 可巧这话被韩导听见,韩导把酒杯凑过来碰了碰温景的, 对冷怀素说:“你看看网上对节目的讨论吧, 哪个观众不是夸温景细心稳重, 我就要请他来。” 平心而论, 温景作为飞行嘉宾, 算是超额完成了节目组的话题人物,给节目组确实带来了不少的热度。 几人顿时哄笑成一团, 冷怀素在录节目的时候就跟宋卿关系比较好, 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急了, 头晕乎乎的, 跟没骨头似的, 动不动趴在宋卿肩上。 温景见状,好几次不动声色地把冷怀素捞回来, 让她靠着自己。 可往往是没过多久,冷怀素跟韩导说一句什么,就又把头靠在宋卿身上了。 节目看完了,大家一片喝彩声,高举酒杯庆祝节目完美收官。 冷怀素又就着喝了半杯,温景着急把酒杯拿走放下来,对她轻声说:“少喝点,你已经有点醉了。” 冷怀素觉得没意思,朝他努努嘴,身子一歪,又靠在宋卿身上了。 温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靠过去把她架起来,刚碰到她,她就直嚷嚷:“臭男人别碰我,我要跟妹妹贴贴。” 温景:“……” 一旁韩导笑得直拍腿,对温景说:“真对不住,谁知道这丫头酒品这么差,今晚你怕是要受罪了。” 温景笑着说不会。 说起来,《小小春游》节目组的氛围确实很好,当初温景和冷怀素深陷舆论风波的时候,不仅是工作人员站出来为他们正名,李不可和商永亭都私下里联系过温景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宋卿更是直接给冷怀素打了电话关心她的情绪。 这是自节目录制结束后,温景冷怀素婚后,主创团队第一次聚首。说到这,总有几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宋卿为首,她壮着胆子八卦地追问温景:“话说你俩到底怎么一回事啊?是不是真像网上那个文写的那样啊?你很早就喜欢冷姐姐了吗?” 真要解释起来,又是一长串话,温景干脆含糊不清地承认:“差不多吧。” 宋卿:“哇哦~” 露出一副“磕到真的了”的表情。 旁人正笑着,冷怀素忽地直起身来勾住了温景的脖子,长长的纤细的手臂就这么坠着他,往下拖。 垂着脑袋又含糊不清地大喊着:“那当然啦!他早就被我迷得不要不要了,芳~心~暗~许!” 温景:“……” 他被这个“芳心暗许”惊出一脸黑线,又不好跟醉晕晕的她计较,任由她又稀里糊涂地说了好些胡话。 最后几人拍了合照,看在冷怀素醉了的份上,韩导让温景先带着人回去,大家也没多做挽留。 韩导的家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温景把冷怀素扶到楼下,弯下腰去跟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还是你跟我一起去?” 冷怀素只知道摇头,已经是一个醉鬼了。 温景叹口气,把手边的空背包铺在台阶上,扶着她坐下,又把她手搭在栏杆上。 交代道:“你坐一会儿,我车开过来很快。” 刚走出没两步呢,冷怀素一把拽住他的手,嚷嚷道:“你去哪!怎么丢我一个人呜呜呜……” “……” 是真醉糊涂了。 温景直觉好笑,恨不得把她现在这个滑稽模样拍下来等她清醒的时候好好给她欣赏一番。 他又把人扶起来,东西包包全部挂在手腕上,嫌扶她走路太慢,背对着她缓缓蹲下来,温柔地说:“我背你?” 这回冷怀素倒是听话了,往温景背上一跃,温景稳稳地接住她,她呼出的酒气热浪一般就呼在温景脸边,温景歪头蹭蹭她额头,还不忘打趣她:“这会儿不嫌我是臭男人了?不要跟妹妹贴贴了?” 冷怀素像是听懂了,嗔怪似的哼了一声,用头撞他的头,力道还不小。 温景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的头,笑:“好好好不说你了,再撞人更傻了,乖一点,冷冷。” 她倒还真安静乖巧下来。 温景噙着笑想,她喝醉酒的模样倒跟小时候的脾性很是相似。 温景一路背着她下了停车场,找到车后先把她在副驾安置好,为了让她躺着舒服点,他调整着座位。 车开上路了,又担心她闷得慌,他把左右车窗开下来一点透气,正是初夏,夜里不算热,夜风吹拂到人脸上只觉清凉。 冷怀素正因为酒气浑身发热,此刻吹了点凉风更是贪念那一点凉意,她嫌风口太小,自顾自按下车窗,手都趴在车窗上,头往外伸去够凉风。 温景见了,劝说无效,不得不把车停在一旁,他伸手去够冷怀素,将她按回座位上,说:“你乖乖坐着,一会儿就到家了,别扒拉窗户,很危险,知道吗?” 冷怀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做出承诺,头一撇,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住了视线,半个身子又要探出窗外,手指指着什么,还让温景看。 温景拿她没辙,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发现是一家冰粉店,他轻声问她:“想吃冰粉?” 冷怀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温景把她往怀里带,一边按上窗户落上锁,一气呵成。 他对她眨眨眼,俯下身来轻轻啄了下她的脸颊,说:“你乖乖在车上坐一会儿,我去买冰粉给你吃,好不好?” 他用着对娜依昊昊说话的语气跟她打商量,极尽温柔与耐心,冷怀素懵懵地点头,在温景下车时,又抓了抓他的手,她说:“快一点。” 冰粉店?前人不多,温景之前只有一位,轮到他点单了,他听见后面女生在念菜单上的各色冰粉名,他恍惚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没多心,付完款在旁边一列等着。 队伍往前进一步,刚刚说话的女生声音又传到他耳边。 “我就吃这个桂花味的吧。”女生说。 身旁那个男生笑一声:“现在几月,现在的桂花应季吗?” “这只是一种口味嘛,哪有什么应季不应季的。” “那随你咯。” 女生显然有些不高兴了,沉默了片刻,前台点单员耐心又问了一遍,女生才冷冷说:“就要桂花味的。” 温景认出来了声音来源,因为比起这个女声,刚刚跟女孩对话的男生声音他更熟悉,他没有闲心管别人的事,也并不想横生枝节,微微侧了侧身,目光不往身旁瞥。 谷君昊是等得不耐烦了,习惯向往四周看看时看到温景的,他往温景身侧走了两步,没打招呼,只是问:“你一个人?” 温景这才抬眼看谷君昊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慢慢答:“她在车里。” 谷君昊看上去与之前很不同,眉眼间都有些历经世事的沧桑,可却剃了个板寸,显得干练而成熟。 两人相对无言,温景拿到冰粉微点头要走,谷君昊喊住他:“跟你说几句话?” “走吧,往那边走两步。” 温景脚步一顿,倒没有拒绝。 这一会儿,那女生的的桂花冰粉也好了,看见谷君昊走开,急忙说:“你去哪?” 谷君昊:“说几句话,你等我一下。” 女孩略有不满,但还是点点头,温景的记忆也渐渐复苏,那女孩正是之前谷君昊的那个助理,安桥。 谷君昊手往后撑在马路牙子上靠边停放的一辆摩托车上,竟像好友重逢一般,问了句:“还好吗?你俩。” “挺好的。” 谷君昊点点头,又是片刻的沉默,他吸了一口气,复说道:“之前的事,对不起了,帮我也给她带句对不起吧。” 温景声音淡淡的:“道歉没法带。” 他看向谷君昊:“你要真想道歉就亲自跟她说,但我想她现在也未必想见你,我也不想你再去打扰她。”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想到之前谷君昊怎样伤害冷怀素,他就没办法心平气和跟眼前人说话。 谷君昊自嘲地笑了笑,说:“也算了,我将她一军,你不是也替她报仇了,我们就算两清了,不打扰了。” 谷君昊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像是人心与感情都能轻易计算,温景没忍住,一把提溜起他的衣领将他拽起来。 “你倒是算得明白?我如果说没有两清呢?” 谷君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任凭你处置,我已经退圈了,过上普通人的日子,跟安桥在一起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倒想看看我还能怎么差?” “谁管你会怎么样?” 温景将谷君昊甩开,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径自要离开。 “你以为你跟她就能长长久久吗?” 谷君昊却在他身后喊着。 温景抬起的脚步迟疑了一瞬,又重新踩下去,仿若没有听到。 “你跟我有什么分别?你不也是小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忙着工作,不也是缺爱的可怜虫吗?” 这已经是在戳温景的脊梁骨了,他猛地转身,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谷君昊却笑了,走到温景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你跟我不会有什么分别的,初看好像和和美美没有问题,可最后你的嫉妒和占有欲上头的时候,你以为她会怎么对待你?” “她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但你能保证她的自由吗?我做不到的事,你就做得到?” “你很怕失去她吧?想紧紧把她栓牢?你以为你们能相配吗?” 温景听够了,揪住谷君昊的衣领,一拳挥过去,谷君昊没有还手,只用手背擦着嘴角的血渍,还要煽风点火:“我这是好意提醒你,趁你深陷其中之前赶紧抽身出来吧,真的。” “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温景冷冷说道。 安桥惊呼一声跑过来,在引来更多人注目之前,温景提着冰粉转身走了。 他心中郁结,谷君昊的话像软刺一般刺在他心上,不痛却又拔不出来,他浑身都不舒服。 走近一点了,温景却怔住,只见喝醉的冷怀素双手扒在车窗上,脸贴着玻璃挤出一个平面来,呼出的热气把玻璃染上雾蒙蒙一层,温景看不清她的脸。 他失笑,小跑过去,打开车?,先把冷怀素捞回来,低声问她:“你在干嘛?” “你好慢啊!我在看你在哪里啊!” 温景的眉眼顷刻间柔软下来,他噙着笑意,把冰粉盖子打开,喂了一口到冷怀素嘴里,一边道歉:“是我太慢了。” 冷怀素吃着冰粉,嘴角亮盈盈的,温景的眼神沉了几分,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冷怀素嘴角,替她拂去水渍。 一边像是自言自语,低声问她:“你会离开我吗?冷冷。” 谷君昊其实也没有说错。 他挺怕的。 回答他的却是,她的火热的手掌贴在他两颊,将他的脸挤压得变形,害他薄薄的两片红唇鼓起来像金鱼嘴一般。 冷怀素也许还醉着,也许醒了。 说着:“傻啊你,为什么要离开你?” 第54章 淋雨 冷怀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韩导家里的聚会上居然喝醉了, 其实她酒量还行,自己也弄不明白怎么会醉到直接断片了。 第二天她在酒店醒来,更是惊异地发现苏琪琪在她床上。 苏琪琪睡眼朦胧:“姐你醒啦, 赶紧收拾一下, 差不多也该去片场了。” 冷怀素扶着像要炸开一般的脑袋,这才一点点回忆起了自己昨天聚会时的大段记忆,她的记忆在众人举杯庆祝《小小春游》完美收官时戛然而止,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 她又是怎么回到的酒店, 她脑海里是一片空白。 苏琪琪给她泡了解酒茶,一边向她解释:“是温景把你送回来的,他打电话叫我来帮忙看着你, 你也是, 怎么喝得这么醉?太高兴了?” 冷怀素茫然地摇头。 她一上午都因为宿醉而头痛,吃过中饭后终于好了点。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喝醉酒而断片, 她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在片场休息的时候, 她掐着时间给温景拨去了一个电话。 “我昨天……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吧?” 温景轻笑了声, 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痛好点了吗?” “好是好点了, 就是不明白我怎么就喝醉了。” “韩导家里的酒你应该喝不惯, 你一高兴就忘了形,喝得又多又急。” 冷怀素调整了一下坐姿, 锲而不舍地问:“唔, 我问你呢, 我做没做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温景拖长了尾音, 像在思考, 很快又低笑一声,“奇怪倒也不奇怪, 就是——” “你一直追着我喊哥哥。” “……” 冷怀素:“你要点脸,怎么可能!” “你让我说的,我说实话你又接受不了。” “那你详细讲讲,我怎么追着你喊哥哥了?我还不信了!” “你啊……”温景意味深长地停顿着,揶揄的意味更浓,他拿腔作调地学着,“你让我去买冰粉给你吃,我说少吃点凉的对身体不好,你就哇哇假哭,抱着我的脖子缠着我说:‘哥哥,给我买冰粉吧我就要吃冰粉’。” “……” 冷怀素忽然涌起一阵又一阵恶心,把手机拿远了些。 “温景,我喜欢你之前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一面呢。” 那边温景怔了怔,笑意僵在脸上,整个人有些不自然,动了动唇准备说点什么。 耳边却传来冷怀素一声笑。 “那哥哥,我还说了什么没有呀?” 温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滚了滚喉结,略带诱哄的语调说着:“你再叫一遍,我就告诉你。” “哥哥,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呢?”冷怀素故意捏着嗓子,那嗓音腻到她自己听了都要抖一抖。 偏偏温景不介意,好像还挺受用一般,说:“今天怎么这么乖?” 冷怀素没耐心了,咬咬牙道:“德行!你快点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抱你下车的时候,把你放在床上的时候,你死活不让我走,还一直跟我说好喜欢我什么之类的。” 温景说完,饶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期待着那边冷怀素的暴跳如雷。 可冷怀素听完却反应平平,甚至还轻轻“嗯”了声,满不在乎地说:“就这啊?那有什么可丢人的。” 她声音放弱,嘀咕着:“本来就是很喜欢你啊。” 温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丢盔弃甲,满盘皆输。 他抿了抿唇,短暂地丢失了自己的声音,心跳不受控制,一声比一声重,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像是在欢呼。 “你……” 他刚想说句什么,那边似乎有人在喊冷怀素。 冷怀素:“不跟你说了,我要工作了,你晚上训练也加油哦,晚点跟你联系。” “好。” 温景挂了电话,手机退出通话页面,露出手机桌面上?人的合照壁纸。 那是在郦城的雪山上拍的一张合照,她鼻头红红的,整个人包得像个粽子,连头都用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却笑得很灿烂。 温景揿灭了手机,自然而然地扬了扬嘴角。 - 转眼七月初,参加世锦赛的游泳队伍已经出发国外一个星期有余,冷怀素剧组的拍摄也进入了收尾期。 剧组在游泳馆的戏份早在六月底已经拍摄完毕,剩下的部分要在江城的一处影视基地完成,因此冷怀素也有一周没有跟温景见过面。 说来也奇怪,她一直觉得自己在感情上不是个拖泥带水腻腻歪歪的性格,她从来没有缺失过安全感,在爱情里都能做到相对独立。 可这段时间,明明知道温景每天在做什么,也很清楚他的日常里除了训练,占比最大的就是自己,可偶尔等不到温景回复的时候,她居然会产生久违的焦虑。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这样。 她尝试着问苏琪琪的时候,苏琪琪惊讶坏了,说:“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之前那样恋爱才奇怪呢,喜欢一个人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想霸占他的时间就是很正常的事啊。” 冷怀素哭笑不得:“我已经27了妹妹,我们都需要工作。” “那又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了,姐你跟温运动员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会更幼……年轻一点,你这是——” 苏琪琪捏着她的肩:“一头栽进了爱情海里,也该让你体验体验你没经历过的正常恋爱心路历程。” 冷怀素:“恋爱没谈什么,道理倒是懂一大堆,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苏琪琪:“姐,以我的直觉,你这就是遇到对的人了。” 冷怀素不知道这是不是指她真的很喜欢温景,她常年受到蒋琬的情感迫害,其实自己的情感表达系统并不是很健康。 在她看来,她每一段恋情里,她都是更理智的那个,也有像谷君昊这样的以此为由指责她付出太少,不够喜欢。 但她自认对待感情都很真挚,她习惯把感情往回收一点,不为别的只是担心别人看出她的依赖来以此为把柄要挟她,她不想要软肋,她想要自己无坚不摧。 可对待温景的时候,她似乎很难把感情往回收,往往都是嫌泼洒出去的还不够,她仔细想过,也许是她特别信任他的缘故。 毕竟这大半年以来,他从没让她失望过,也一直是她的希望,带她走出泥淖,又为她遮挡大雨。 他远比她想象中的那个毛头小子温景要可靠得多。 …… 这一天,冷怀素要拍一场受伤的戏,起了心思想逗温景,拍了一张手部特效妆效的的照片给温景。 L:【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呜呜呜,好痛。】 这条微信连带着那张看起来真实可怖的伤口图片一起,发给温景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冷怀素拍戏间隔总惦记着这一茬,一直等到该是温景吃晚饭的时候了,还是没有收到回复。 她略有不满,拨了个电话过去给温景,劈头就问:“你没收到我给你发的微信吗?手机进水了还是没电了?” 温景在那边笑一声:“都不是,怎么有人撒谎骗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冷怀素摸摸鼻子:“这你都能看出来?” “我很想说是,可惜不是。” 他慢悠悠说道:“我火急火燎想着你那里偏僻,买了药想送过去,联系苏琪琪的时候,她说你根本没事。” 冷怀素咬咬牙:“好啊这个小叛徒。” 那边温景轻笑一声。 挂了电话,其实一切都很正常,可偏偏冷怀素控制不住自己不多想。 她回过神来,问苏琪琪:“他怎么不问我?” “一直是这样的啊,他默认你在拍戏的话,担心打扰你,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你,一般就会联系我让我转告什么的,之前不都是这样嘛,你怎么了姐?” 其实苏琪琪说得没错,但不知道是因为温景的迟迟不回复还是他电话里那一?声略有些心不在焉的答复,冷怀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越想越是钻牛角尖了,甚至趁着无人注意,在某乎上翻看诸如【热恋期过了男朋友有些冷淡怎么办】这样的问题。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剧组下了场雨,雨势挺大,拍摄进度已经有些落后,剧组合计一商量,决定不延期就着这天然的雨势继续拍摄。 正好有一场戏男女主有淋雨的戏,那个戏简单,对白不多,情绪也好表达,多是一些远景,就是要委屈冷怀素淋点雨。 她不是很在意,同意把这场戏提前。 中间大概ng了3次,终于完成拍摄。 这场戏主要是冷怀素淋雨,男主角撑着伞,身上只飘了点雨丝。正巧今天要拍宣传照,上午冷怀素和男主都穿了剧组发的印有剧组logo的外套。 喊“卡”的时候,苏琪琪抱着热水袋和浴巾撑着伞冲进片场里,赶紧把冷怀素全身裹住,给她套上外套。 冷倒不是很冷,只是凉凉的雨往脸上直浇,往嘴里滚,那滋味不是很好受。 苏琪琪掺着冷怀素往棚里走,忽地听见身后男主赵祺喊她。 原来是衣服不小心拿错了,冷怀素身上批的那件外套是赵祺的,口袋里还有他的东西,解释过后冷怀素笑着把衣服脱下来,赵祺顺便就把手里那件披在了冷怀素肩上。 因为刚刚有2次ng都是因为他,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双手扶着冷怀素的肩膀拍了拍,笑着说:“真对不住,希望你不会感冒,不然我真要过意不去了。” 冷怀素也是笑:“没事,现在是夏天,哪那么容易感冒呢。” 再往棚里走?步,冷怀素却看到棚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景撑着一把黑伞,整个人高挑得过分,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这会儿雨势正大,雨水像从他伞面上泼下来似的,在他与她之间除了距离,还有他身前的那一道雨帘。 也是是透过这一道雨帘的缘故,冷怀素觉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不管自己一身湿,跑着钻进他伞里,刚挽住他的手就急急忙忙说:“刚刚是……” 温景打断她,只是笑:“急什么,我又不会跑。” 他语气那样温柔,冷怀素的解释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却心口一凉,像飘进了一片雨。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温景跟着她进了剧组搭设的临时棚屋里,收起伞随意地甩了甩,他刚刚握住伞柄的那只右手,青筋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骨感匀称的手背上。 整只右手此刻慢慢从苍白恢复血色,像是刚刚一直在攥着一股力。 第55章 醉酒 温景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游泳方面如此, 感情方面也是。 霍山跟队出征世锦赛,走之前将他托付给体能教练,并且叮嘱他日常训练不能松懈, 他会时不时视频抽查, 也会跟体能教练打听他的情况。 他知道霍山在担心什么,担心他心态失衡,担心他的心态影响训练状态。 更担心他, 因为感情的事分心, 导致训练效果大打折扣。 他跟着霍山练游泳的日子算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年, 教练跟选手之间的关系跟一般的师生关系不同,运动员们几乎过半的时间都在训练场地上,与教练的关系以汗水与成绩为纽带, 远比普通师生要更亲密, 他们是荣誉的共同体,本就密不可分。 霍山在某些时刻, 比温景自己要更懂他, 所以他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温景的心态确实出现了某些问题。 平心而论, 温景是经历过大赛事的选手, 心理素质早就被磨炼得很好,且此刻也不是他刚进入低潮期的时候, 他是不应该也不可能心态有波动的。 可他抑制不住。 日常训练, 看着比平时人数少一半的训练馆;走在路上偶尔听到看到有关世锦赛的新闻;甚至于他在做水下训练时划水受阻时脑海里不可抑制闪现赛场甚至是领奖台的画面。 所有的一切, 都令他烦躁不已。 而更令他烦躁的是, 他担心这种烦躁会不经意间带到与冷怀素的相处之中。 他确实是忘了回消息, 给苏琪琪打过电话以后,体能训练的时候教练发现他不专心, 于是给他加练,等到真正有空休息可以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再回复什么好像都不好。 所以他直接驱车来找她。 他是在淋雨的戏份开始前就到了片场的,没让苏琪琪通知冷怀素,也不打算打断他们拍戏的进程。 为了不耽误他们工作,他一直举着伞在棚外远远看着。 温景日常娱乐休闲的时间不多,电影看过一些,电视剧基本上是没时间看的,可他却也很明白这场下雨的戏份应该是剧集里重要的感情戏份。 他远远看着,看着男主角在正式开拍前跟冷怀素共撑一把伞,拿着剧本亲昵地对着戏,看着正式开拍后在雨中浑身湿透正发抖的冷怀素被举着伞的男主一把抱在怀里,看着他们四目相对时眼底自然流露出令人触动的情绪。 温景不知不觉间紧紧握住伞柄,青筋暴起,整只手因为缺少血液流通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同样缺少血液流通的还有他的大脑,他呼吸都在发颤,明明很清楚这一切都不过是戏,却控制不住嫉妒在他身体里游走。 下午训练时的那股烦躁又一齐涌上来,与这股名为嫉妒的烦躁缠绕叠加,变本加厉地令他痛苦。 他缓缓闭上了眼做缓冲,谷君昊的话又在他耳畔响起。 ——“她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但你能保证她的自由吗?” 他能吗? 他必须能。 所以在冷怀素向他跑来时,看清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时,他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他可以不要解释,他希望她是永远轻松快乐的。 他在意或者不在意也没什么关系,他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 - 这场淋雨的戏是冷怀素今天的最后一场戏,片场在江城城郊的一处矮山上,设施简陋,没有给冷怀素洗澡的地方,她只在临时搭建的换衣间里擦干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温景替她吹干了湿透了的头发。 收拾好一切后,冷怀素拉着温景坐在布艺带靠背的小椅子上。 这两把椅子平时是冷怀素和苏琪琪坐,一般是候场或者拍摄中场的时候坐着休息的。 她们两人坐着不显局促,可温景长手长脚被她按在座位上,却怎么看怎么诡异,她笑出声来,头往他身上靠。 他茫然地眨眨眼,全然不知自己成了她眼里的笑料,还揽住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 旁边摄像大哥瞧见了,却心下了然,递了个板凳过来,说:“我看他窝成这样我都难受,喏,拿去坐着吧。” 冷怀素道了谢。 温景坐上板凳以后,手脚终于得以舒展,不再像是个被折叠起来的巨型玩偶了,他坐着的高度比冷怀素高出一截来,冷怀素正好把手放在他膝上,头自然地枕上去。 “你怎么突然来了?”她这才来得及问。 “我猜有人在气我没回消息,来求证一下。” 温景淡淡笑着,修长的手指穿过冷怀素发间,无意识地缠绕着。 被说出心事的冷怀素拒不承认:“呵我是那种人吗,不是刚打过电话吗?” “没有更好,带你去吃东西,去吗?” 冷怀素微仰着头看他,还想矜持一下,可不自觉扬起的嘴角却全然出卖她了,刚刚那一点点别扭的小心思也顷刻间消散。 “走吧。” 他能出现在这里,就足够扫清她的阴霾。 …… 7月中下旬,冷怀素杀青,跟她一起杀青的还有男主角赵祺。 至此,整个剧组杀青,拍摄完成。 剧集官博当天发送了杀青大合照,在网络上引起一波讨论。 冷怀素很感慨,她拍摄这部剧最大的感受就是,和用心的剧组一起合作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剧组氛围融洽,创作人员饱含热情且专业,她在拍摄单人杀青照的时候甚至还有想哭的冲动。 而年长她3岁,作为电影学院前辈的男主角赵祺则真的落下了泪来,剧组上下都很触动。 主创团队提出晚上聚餐庆祝,无人有异议。 一群人包了场吃吃喝喝,又挪往ktv续摊,冷怀素后半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兴致不高。 她和温景吵了架。 准确来说,是闹了点小矛盾。 事情起因是她在聚餐前跟剧组人员拍摄了一张合照,她几乎是站在c位,因为人太多所以大家人挤人,显得十分拥簇。 而因为错位问题,站在他身边的赵祺像是揽住了她的肩,但其实那只手是赵祺身后的灯光老师的,那手的位置也不在冷怀素肩上。 她照例把合照发给温景看,是发送完毕之后才发现这一小小的错位,本想撤回来又发现超过时限。 转过念头一想,兴许能引起温景吃醋也说不定,她成了一个想逗他生气的促狭鬼。 可温景却只是问她在哪里吃饭,两人聊了几个来回。 冷怀素有些不死心,点开图片问苏琪琪:“你有没有看出点啥?” 苏琪琪接过手机看过半分钟,惊呼一声:“我靠,赵老师的手怎么……” 冷怀素担心她引来其他人注意,连忙解释是拍摄错位了。 “哦哦,吓我一跳。” 冷怀素又把手机收回来,自己看了两眼。 嘀咕着:“是啊,点开就能看见啊,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温景的毫无反应,只能解释为一:他压根就没点开看一直在糊弄她,二:他点开看了发现问题了却一点都不介意。 不论是哪一条,似乎都指向:温景不对劲。 冷怀素又给了温景一次机会,发微信问他。 L:【你把图片点开看没有?】 景:【看了呀,很漂亮。】 于是冷怀素忽地就气炸了,她从未体验过这种心情,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居然就开始怀疑起温景的真心。 也可能是很多小细节当时没计较,在此刻都成了放大几百倍的瑕疵在冷怀素心里叠加着。 这段时间,冷怀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理解温景日常训练忙,理解他在低潮期中压力很大,可不理解他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重视她了。 若有若无的一些距离感,越来越淡的占有欲,说不上是对她更放心了,还是更不在意了。 这种情绪一直蔓延到聚餐结束,大家到了ktv厅,冷怀素却没有回复之后温景发来的任何消息。 她气到了极点,甚至笃定温景真的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她了。 她在越来越喜欢的同时,他对她的喜欢却在减弱。 冷怀素喝了点酒,这会儿情绪上头,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在ktv合影过后,特意挑了几张照片里男性浓度较高的几张法朋友圈,其中c位照片就是她跟赵祺的合照。 朋友圈配字“杀青快乐[/哇]。” 不过十分钟,她收到了温景的点赞。 可是对话框里,还停留在一个多小时前,温景问她【今天喝酒了吗?】 冷怀素又屏息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温景的新消息,赌气之下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 她一口闷下一杯酒,苏琪琪看出来不对劲了,抱着果汁慢慢挪到她身边,凑在她耳边问:“姐你怎么啦?” 冷怀素揉了揉眉心,只是说:“没事,你玩你的。” 苏琪琪摸不着头脑,又不好盲目规劝,只好拉着冷怀素去点歌,企图让她分散注意力。 冷怀素歌没唱几首,倒是唱一句就喝一口酒。 苏琪琪看出她在借酒浇愁,也没拦着,只是悄悄给温景发求救短信。 一伙人闹哄哄玩到深夜,十一点过半,苏琪琪掺着已经醉醺醺的冷怀素先撤退一步。 苏琪琪小小的身板扶着冷怀素在夜风里等车,冷怀素含糊不清地问她怎么还不走。 “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姐你乖乖的啊,再坚持一下。” 等了不到两分钟,车到了。 苏琪琪没想到廖昀是跟温景一道来的。 温景从苏琪琪手里接过冷怀素的时候,沉着一张脸,苏琪琪担心他怪罪冷怀素,忙小声解释道:“她心情不好才喝多了,多劝劝她。” 冷怀素被两人架着转移,警觉地嚷嚷:“谁?” 苏琪琪:“是温……” 温景一个眼神扫过去,示意她不要说。 她只能改口:“司机,是司机,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哈姐。” 冷怀素抱着温景的脖子,眯起眼来瞧上几眼,拍了拍他的脸,咧嘴笑了:“这司机小哥有点眼熟…” “还挺帅,嘿嘿。” 众人:“……” 苏琪琪看着温景抱着冷怀素上了车,等到车走远了才摸摸鼻子问身边人:“你跑过来干嘛?” 廖昀的衬衫鼓起了风,他弯下腰来从正前面瞧她,笑着揉了一把苏琪琪的头,说:“这不还有个小酒鬼嘛?” “我负责护送这个。” …… 有过之前的经历,温景应对醉酒的冷怀素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只是她这次显然比上次更加放肆,温景不许她乱动车窗,她就坐在座位上也不安分。 一会儿拉着安全带唱歌,一会儿凑过来要拉温景的手给他看手相。 温景这车是越开越慢,本不是很长的一段路程硬生生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冷怀素的酒店。 温景把冷怀素安置着躺好才没一分钟,她嚷嚷着要吐,要温景背她去洗手间。 温景背着她,把手里的拖鞋丢在地上,冷怀素的脚刚落地,温景就被一股力道带着转了个圈。 她红着眼眶,是醉了的模样,眼神却清亮,将他压制在淋浴间玻璃门板上,手就抵在他脖颈前。 温景瞧出一点不对劲出来,抬手摸她的脸,问:“没醉?” 冷怀素的一声笑证实了他的想法,她俯身上前,因不想踮着脚,勾手揽住温景的后颈将他带下来,她侧着脸精准地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吮吸着。 她短暂地松开他,朝着他亮盈盈的薄唇吹气,说:“哪有这么帅的司机小哥,当我傻?” 她又亲上去,在他手足无措的这前几秒里,她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不盲目进攻,却带着一点挑逗与引诱,浅尝辄止,若即若离。 极具温柔的一道吻。 温景对她向来没有任何抵抗力,很快便抬着她的下颌,不容置疑地给她回应,霸道却耐心,两人的呼吸叠在一起,一声重过一声。 冷怀素不想再等了。 她回应着他热烈的吻,一边推着他走到淋浴间,背着手拉上门拉上帘子,又掀开淋浴头的开关。 热水将两人浇得头昏脑涨,缠绵的吻也将两人激得头晕目眩,在缭绕的雾气中,冷怀素的手掀起温景T恤的一角,手探进去,肆无忌惮地抚摸他紧实的腹肌。 她的目的似乎就是要引得他失控,吻到呼吸困难时她别过头在他耳边喘着气,手却向下走。 温景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哑出声:“冷冷…” 冷怀素却笑了声,抱着他,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贴着他线条分明的身体,也贴着他的灼热。 她不会再给他退路了。 “我就要你。” 她说着,重重地吻向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薛定谔的醉酒(不是) 第56章 煎熬 温景有多煎熬呢, 大概就是不能阻止她怕她伤心,却又担心她一时脑热糊涂。 眼看着再不阻止就真的没有回头之路了,温景抵着她的额, 双眼湿漉漉的看向她, 他先亲了亲她眼角,哑着嗓子问她:“再后悔可来不及了。” 她眉眼间溢出一点神气来,说:“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他再没有理由阻止她了, 更何况他再强的意志力也不能做到毫不动摇, 他想对她投降, 很想。 …… 后半夜,温景抱着冷怀素再次进了浴室,冷怀素不困但是累, 浑身酸乏, 任由温景帮她处理一切。 替她吹干头发后,温景也终于钻进了被窝里, 在她身侧躺下。 这种感觉很奇妙, 冷怀素觉得他们此刻亲密无间, 不是物理上的, 而是心理上的。 她枕在他的臂弯里, 他轻轻刮着她的鼻尖。 她问:“你不怪我不回你消息吗?” “不怪。” “那你在等我回消息的时候在做什么?” “看纪录片,游泳的。” 冷怀素没吭声, 温景噙着笑看她, 说:“但一分钟也没看进去, 满脑子都是你。”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也不给我发消息?” “我…”温景犹豫着, 其实他从始至终不算是个坦诚的人,他的成长环境让他还没养成什么心事都对人说的习惯, 他更习惯自我消化。 可他知道瞒不过她,也并不想欺骗。 他试探着开口:“我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我打电话,需不需要我发消息,需不需要……” “我。” 冷怀素怔了一瞬,抿抿唇,忽地问他:“你喜欢我吗?温景。” “喜欢”他从来不在这种问题上犹豫,“我爱你,冷冷。” 喜欢的分量已经不足够形容他对她的感情。 这是温景第一次对她说“爱”,她有些惶恐,更惶恐的是,她竟然没办法回应他一句“我也爱你”,她也许还没到那个程度。 她从不说假话。 这沉默显得温景的告白很孤单,冷怀素一颗心揪起来,可越是着急越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温景却笑了声,他唇擦过她额角,轻描淡写地说:“可如果你需要喜欢,那我就只喜欢你。” 冷怀素心口一阵发酸发涩,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也几乎是一瞬间,悔意将她淹没。 她问他:“看到照片的时候,你生气吗?” 温景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生气,应该是羡慕吧。” “羡慕?” “羡慕能跟你一起拍戏的人。” 冷怀素开始心疼了,她真的不该试探他的反应的。 她声音闷闷的:“其实那张照片有点错位,本来是想看你能不能看出来…” “我看出来了。” “啊?” “在你不理我的三个多小时里,我看不进纪录片,只能一遍遍看那几张照片,好在我终于看出来了。” 冷怀素不想提这件事了,她的愧疚感压过她知道他还是在意她时涌起的窃喜感。 她本来那么信任他,为什么会怀疑? “那那天在片场,你也是介意的是吗?” 看到男演员与她之间的亲昵。 “也许是吧。” 他今天已经足够坦白了,可她却紧追着他不放,他有些招架不住了,疑心自己不该撕开这个豁口,于是含糊其辞想糊弄过去。 “什么叫也许是,你就说你吃没吃醋吧?” 温景长出一口气,认清自己今晚是冷怀素网中之鱼的事实,低声说:“吃啊,我嫉妒得快疯了。” 冷怀素没控制住地扬了扬嘴角,心情愉悦起来。 “那你还能这么不动声色?” “教练跟我说过”温景捏了捏她软乎的脸蛋,“运动员不仅需要惊人的爆发力,偶尔也需要忍耐。” 冷怀素笑出声来,说:“真可惜,没见到你吃醋的样子。” “就这么想看我吃醋啊,姐姐?” 他的大手揽紧了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几分,语气戏谑。 冷怀素心虚地摸鼻子:“我只是想告诉你,偶尔吃吃小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肯定能哄好你。” 温景挑挑眉,不置可否。 “那我问你啊。”冷怀素伏在床上,撑起了头,光洁白皙的小腿从睡裙里伸出来,她晃了晃脚丫子。 “你会不希望我拍亲密戏份,甚至希望我少接戏吗?” “不会。”他的视线停留在她晃荡的小腿上,立刻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 温景掀起被子,将她裸.露在外的调皮的小腿盖进暖融融的被窝里。 “我是你男朋友,不是你父母,即使是你父母,也不能干涉你的正常事业与生活。” 他难得一本正经起来,话语里有与他这个年纪远远不匹配的老成与严肃。 冷怀素心满意足地闭嘴了,却奖励性地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温景捉住她的手腕,懒洋洋道:“姐姐可真小气啊……” “我答得这么好,你就这么奖励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冷怀素朝他做了个鬼脸,“再说了我没给你扣分就不错了。” 温景讶然失笑:“我还有能扣分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听听。” 他像个被老师改错卷子的好学生,傲气横生。 冷怀素也没一点心虚:“你刚刚说你是我什么?男朋友?” 她“哼”一声,眼波流转纷呈:“领的结婚证不合法?还是你不想承认我这个妻子?” 温景笑了,点着头认错。 “睡觉吧冷冷。”他将她抱进怀里,说。 两人的话从没像今夜一样这么密,冷怀素感觉自己还有一车轱辘话没说完。 躺下没多久了,忽地又眨眨眼看向他。 “我还有个问题。” “嗯。”温景的生物钟其实不允许他这样放肆,声音里已经是浓浓的倦意了。 “我发现你好像经常亲…亲我的眼睛?你是有这个习惯吗?” 温景没否认,听完又原版复刻一般在她眼皮上亲了亲。 “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 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 杀青之后的第一个周六,温景终于能空出整天的时间来了,冷怀素跟他约好了那一天的时间他全归自己,他笑着说没问题。 进入7月底了,江城热得人在室外就像在蒸桑拿,实在不是适合出门的好时机,可冷怀素已经太久没有跟温景一起出门玩了。 她总有种感觉,像他这样的身材与体能,他仿佛就该多参加室外活动,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于是她订了水族馆的票,还买了江城最大的游乐园江津乐园的夜场票,打算先逛水族馆再去游乐园。 两人吃过午饭正准备出发水族馆,冷怀素热得不行,就突然很想吃冰淇淋,四处张望看见一家m记,她拖着温景去买圣代,却透过甜品站的玻璃橱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小喆,小喆坐在沙发上正抱着一杯可乐喝,而身旁小喆的爸爸手里的汉堡只拆了包装却一口未动,他在打电话,看神情有几分焦灼。 冷怀素拿到圣代了,拉着温景走,走出去没两步,两人齐齐脚步一顿。 交换视线后确认彼此是一样的想法,冷怀素朝他笑了笑:“我们去找小喆吧?” “好。” 两人走进了m记,正是饭点,人群密集,为了不被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冷怀素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 于是比起全副武装的冷怀素,小喆一眼就认出了温景,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把抱住温景,奶声奶气地喊:“景哥哥!” 小喆的爸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可电话还没挂断,他略带歉意,分神朝冷怀素两人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又继续跟电话那头说:“客户那边的需求根本就没确定,他们朝令夕改的……” 小喆拉着温景和冷怀素在沙发上坐下,冷怀素朝着他悄悄拉下墨镜,他也终于认出冷怀素来,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温景摸了摸他的头,问:“小喆跟爸爸出来玩吗?” “嗯!爸爸上午带小喆去商场买衣服啦!可是爸爸好忙,一直在打电话。” 冷怀素就是料到是这样的情况才想进来的。 他们坐了十几分钟,小喆的爸爸终于挂断了电话,他神情看上去很疲惫,寒暄几句过后,对小喆说:“小喆对不起,爸爸有急事要回公司一趟,爸爸把你送去外婆家,你跟妮妮她们玩好不好?下周,下周爸爸肯定再带你出来,好吗?” 小喆的失落都写在眼底了,可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小喆爸爸:“嗳,小喆乖。” 冷怀素不禁问:“小喆爸爸本来要带小喆去哪里玩?” “哦我本来想带小喆去水族馆的,他想看水母。” 温景自然地接过话来:“巧了,我跟我太太下午也要去水族馆,如果您放心的话,不如让我们带小喆去吧?” 爸爸还没答应,小喆却已经欢呼起来:“耶!爸爸让我去吧!爸爸。” 小喆爸爸面露难色:“可是……这太麻烦你们了。” 温景笑了笑:“不麻烦的,我们都很喜欢小喆。” - 两人在m记等着小喆把套餐吃完,又坐了一会儿,休息够了,进发水族馆。 天气炎热,即使是周六,水族馆的人并不多,他们得以在每个展馆前多停留些时间,不至于被人群推着走。 小喆在水母馆前停留了很久,眼睛睁得大大的,写满了好奇。 水母游动的方式确实可爱,小巧的粉色水母甚至像软糖一样费力地蹦跶着,冷怀素也轻易被这样的场景治愈,她弯下腰来,凑在小喆上头,一大一小两个人像叠起来一样,神态以及嘴角弧度都惊人相似。 温景对水族馆不陌生,更遑论是江城的水族馆。 小时候温通生意忙大半年都在西南,难得回来一次想跟温景亲近亲近,知道他生性孤僻只喜欢游泳,每次不是带他去游泳馆就是水族馆亦或是水上乐园。 江城但凡带点水的场所,就没有温景没来过的。 而江城这座最大的水族馆,他少说也来了七八次,只是他全程都很有耐心,绝口不提自己对这熟悉得可以担任导游的事。 一是因为他只要能跟冷怀素在一起本来就不介意要去哪要做什么,二是平心而论他其实也很喜欢这里。 这会儿冷怀素和小喆看样子要在水母馆逗留一会儿,温景随处看了看,四处走动着,他被馆内一株植物吸引住了目光,正背着手垂眸看着。 旁边保安跟他搭话:“小孩子就是喜欢这儿,每每带小孩的都要在这逗留个十几分钟的。” 温景朝他礼貌地点点头,轻笑着应了声“是”。 保安看温景面善,咧过头瞧了瞧冷怀素两人,“哟”了声:“这孩子他妈也爱看这个啊?童心未泯倒是。” 温景一愣,随即笑开了,倒没反驳,只回头望了一眼。 冷怀素正牵着小喆,弯下腰来右手指着玻璃,小声地在跟他说什么,她眉眼弯弯,立体的五官带来的明艳感就自然削弱了几分,不论是神情还是举止看上去都很温柔,整个人也被莹蓝色的光镀得发亮。 他看得移不开眼。 如果他们有孩子的话,她跟孩子说话时是不是这样的神情,还是会比此刻更温柔几分? 温景被自己无边无际的遐想逗得抿了抿唇,垂下眼睫,笑着摇了摇头。 他跟保安大叔打了声招呼,朝冷怀素走去。 他们已经看完了最后一个水母展箱,温景走到冷怀素身侧,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说:“两位小朋友,可以出发下一站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改章改得头秃,今晚更新可能会迟一点,很抱歉qwq,老规矩,欢迎来wb找我玩儿~@半江夏 第57章 乐园 他们从水族馆出来的时候将近五点, 太阳的威力减弱了些,离天黑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小喆是大早上就跟着爸爸出门的,中午没有午休, 逛到后面走不动路哼哼唧唧撒娇要抱抱, 温景自然而然肩负起了这个责任,可也许是一下午下来显然是冷怀素跟小喆更有共鸣一些,小喆后面嚷嚷着非要冷怀素抱。 冷怀素从温景手中接过小喆的时候朝温景飞了个得意的眼神, 像是在说“呵看看吧, 果然还是我更有魅力”, 温景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后来小喆就在冷怀素怀里睡着了,还是温景先发现的,温景担心冷怀素抱着累, 提出要跟她交班, 她却小声说:“算啦,我怕把他吵醒。” 两人出了展厅, 干脆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了, 这个区域算是一个简易的咖啡厅, 冷怀素坐下后将自己身上的防晒外套脱下来盖在小喆身上, 温景走到柜台前叫了喝的。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 小喆睡熟以后,小脸蛋红扑扑的, 间或发出微弱的声响, 一个劲儿往冷怀素怀里钻。 坐了几分钟, 温景看冷怀素抱着小喆, 只能腾开一只手还要小心翼翼的。 她其实也很少抱孩子, 此刻更是几乎一动不敢动。 温景摸了摸她的头,小声说:“我马上回来。” 再回来时, 他手上拿出了一盒园区纪念品商店里买的拼图。 冷怀素眼睛亮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来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合作起了拼图。 正拼到一半,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怯生生走到两人身后,对温景说:“先生,给孩子他妈买枝花吧?” 冷怀素握住拼图碎片的手一顿,不敢置信地眨眨眼。 温景却噙着笑看她,低声问她:“要花吗?” 冷怀素瞪他一眼,摇摇头。 温景只好对小姑娘说:“不好意思,孩子他妈说不要。” 冷怀素:“……” 小姑娘没再多说什么,慢慢挪动着步子朝另一个桌子走去。 这时候,咖啡厅的老板娘瞧见了,急匆匆走过来,嘴里喊着:“诶你又来了,都跟你说了馆内不能卖花不能卖花,你怎么又混进来了?” 小姑娘身上一件浅黄色的衬衫被洗得发白,看见老板娘慌里慌张地就要开溜,紧紧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唇,灰扑扑地向外跑。 温景多看了几眼,冷怀素忽地叹口气:“看着年纪还小,怪可怜的,刚刚应该买一枝花的。” 温景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没事,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温景向着小姑娘跑的方向去追,看见人了把人喊住,小姑娘见到是他,眼底的慌乱褪去一分,又多了一分茫然。 温景:“我买花,这些花一共多少钱?” 温景付了钱,小姑娘伏在地上把花篮子里的花总在一起包起来,递给温景的时候,温景问她:“你几岁了?” 小姑娘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略带一点憨态:“十三岁了。” “还在念书吗?” “嗯,在实中读书呢。” 温景拿过花来,挑出其中一束白色绣球花放进她篮子里。 小姑娘急了,忙解释道:“这些花都是新鲜的,真的!” 温景朝她笑了笑:“别紧张,这一束花送给你,记住,要好好学习。” 温景走了,只留一束希望在小姑娘的花篮里。 …… 他再回来时,小喆已经醒了,睡眼惺忪,小手拳拳一团在揉眼睛,冷怀素把他抱起来,让他伏在自己肩上,一边拍着他的背。 小喆嘤咛几声,忽地用小奶音喊了声:“妈妈。” 冷怀素和温景对上视线,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 欣喜、惶恐、怜惜,各种情绪交杂着,她俯下身去蹭了蹭小喆的头。 难怪这孩子刚刚一直往她怀里蹭。 原来是想妈妈了。 温景和冷怀素先驱车把累坏了的小喆送回外婆家,一路上,小喆都很粘冷怀素,两人在后座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送到外婆家了,小喆外婆感谢万分,要留两人吃饭,冷怀素婉拒。 小喆外婆见留不住人,忽地一拍脑袋,说:“瞧我老太婆这眼力见,二位还要约会对吧?今天照顾小喆大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的,小喆很乖的。” 说到这一点,小喆外婆神色一僵,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落寞来,她领着冷怀素两人在客厅喝茶,忽地叹一口长气:“小喆这孩子是乖,就是命苦,这么小就没了妈妈。” 说着说着外婆眼眶就红了,冷怀素慌里慌张安慰,劝慰外婆不要想伤心事。 老人家总是说到什么事情上就刹不住车,小喆外婆又跟冷怀素两人讲起小喆妈妈的事,讲起小喆有多想念妈妈。 冷怀素听着心里也不好过,却又没有旁的办法,宽慰过后只能表示自己有空会来看看小喆的。 外婆最后送两人出了门,小喆跑过来,一把抱住冷怀素,仰着小脸对冷怀素说:“姐姐以后要来哦~” “好~姐姐答应你。” “拉勾!” 冷怀素伸出小拇指跟小喆拉勾,小喆眼巴巴望着冷怀素两人离开,在冷怀素上车前,忽地向冷怀素勾勾手:“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冷怀素弯下腰来。 听见小喆说:“姐姐身上香香的。” “小喆快记不得妈妈的样子了,可是小喆记得妈妈身上也是香香的。” 冷怀素一瞬间红了眼眶,趁眼泪没掉下来的时候,飞速地揉了一把小喆的脑袋,语速很快:“回去吧,乖。”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冷怀素感性的泪流了下来,温景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递给她纸巾,无奈地勾了下嘴角。 冷怀素没哭多久,只是心里却是闷闷的,提不上气来。 可她也记得今天的主题,更记着她跟温景的约会时间有多宝贵。 她拍了拍脸,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强打起精神来。 车一抵达游乐园,她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举着门票,拉着温景在园区里小跑着。 喊着:“冲呀,海盗船我来啦。” 江津乐园是成人向游乐园,虽然也有儿童园区,可大多数设备都是刺激类的项目。 温景丝毫不把这些项目放在眼里,可冷怀素毕竟胆量和体力都有限,玩了几个项目之后,她对其他项目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拉着温景在长椅上坐着休息,她看了眼手机,八点半,距离9点的烟花秀还有半个小时。 于是她只休息了一会儿,就拉着温景缓缓朝烟花秀的地点挪动着。 园区里的人流跟他们一个方向的,显然一大半都是为了烟花秀,越往目的地走,同行之人就越多,人群渐渐密集起来。 耳边传来路人的交谈笑闹声,冷怀素转过头去看温景,看见他目光停留在一旁,顺着他的目光去瞧。 是一对母子,儿子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像是跟妈妈闹别扭了,不肯走。 妈妈没好气:“你又怎么啦?不是要去看烟花秀吗?再不走可没有好位置了哦。” 儿子瘪瘪嘴,喊道:“那妈妈要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妈妈茫然:“我刚刚说什么啦?怎么回事你,你要什么妈妈没给你买,这会子又耍小性子。” 男孩儿似乎很委屈,一直紧紧抿着唇不肯说话。 妈妈又拽了一下他:“你说啊,是不是不想看烟花了,那我们就回去。” 男孩小小的年纪,却满脸写着不屈与纠结,眼看着都要拧巴成麻花了,忽地喊一声:。"妈妈刚刚说我再不乖就不要我了!。" “你把这句话收回去!” 妈妈一愣,似乎没料到儿子一直纠结的是这个,顿时觉得好笑,竟笑起来,蹲下身来一把把孩子抱起来,蹭蹭他的脸。 一边小跑一边说:“好好,是妈妈错了,妈妈跟你开玩笑呢,妈妈收回去,妈妈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冷怀素握着温景的手捏了捏,他这才回望她,笑意里有一些勉强。 两人在人潮里望着彼此,冷怀素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却不知道他此刻是需要安慰,还是需要粉饰一切的快乐。 她望着他,温景仿佛不愿她为难,主动暴露情绪。 他说:“小时候我妈也经常说这句话。” “嗯?” “她也经常说‘你再不好好练我就把你丢了’。” 冷怀素觉得什么话都显得苍白,伸出手来抱住了温景,一边闷声问他:“你一直对小喆很好也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小喆母亲早亡,父亲为了照料这个家整日忙于工作,跟……” 跟温景的处境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而温景不仅要接受这样的状况,还要承受高强度专业训练的压力。 而在他或许最需要冷怀素帮助的时候,冷怀素离开了江城,离开了他。 “走吧。” 温景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嘴角,他一向很知足。 两人随着人群慢慢走到了烟花观赏点,是一个可容纳上千人的大广场,冷怀素紧挨着温景站着,离烟花燃放还有十来分钟。 她心里放不下,仰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温景挑挑眉:“?” 她环住他的腰,轻声说:“如果我没有不告而别,能再多陪你几年,该有多好。” 她好像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在他只有她这一个好朋友的时候,轻易地放弃了他。 温景却笑了:“姐姐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在队里有叶立帆,之后又认识了许濯那一群,拿到奖之后认识了廖昀,姐姐怎么说得我好像是个没人搭理的小可怜一样?” 他挑挑眉,神色间自然流露出一点神气。 是的,她怎么会忘了,他从来没有停滞不前过。 冷怀素:“是是是,你是人气王,行了吧?” “你可不是人气王吗,除了杨凡柔,你还有一大群小迷妹呢。” 她无端提起杨凡柔,温景有些紧张,连忙解释道:“我很早之前就跟她说清楚了,我……” “嘘。” 冷怀素朝他俏皮地眨眨眼,说:“我又没有别的意思,你紧张什么?” 她一直很相信他。 她望了望天,像是在提前期待烟花,可心里却想的是别的。 今天的一天很漫长,漫长到她感觉经历了许多事,也有很多东西在脑海里盘旋不停。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共赏烟花秀了,可夜空被绚丽的烟花点亮的时候,冷怀素还是轻易被人群中呐喊的声音所感染。 烟花一簇又一簇,划破天空,照得众人脸上都是五彩纷呈的喜悦。 冷怀素在这样的夜空下,飞速地拉下了口罩,踮起脚尖捧着温景的脸,亲了亲他的唇。 她说:“温景,我很喜欢你,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吧。” 烟花年年都相似。 但我想。 年年都陪你看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 白绣球花的话语是希望(好像是) 这两章要解决一下xql之间的小问题~ 第58章 放肆 他们肆无忌惮的, 淹没在人群中,悄悄地细细亲吻,冷怀素捧着温景的脸, 亲昵地用鼻子碰了碰他鼻尖。 温景将她抱在怀里, 两人连呼吸频率都是一致,心跳也如出一辙。 等到烟花秀结束了,人群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四周散开。 温景牵着冷怀素的手, 这才问一句:“什么叫多了解了解我?” 他有点不解。 “姐姐还不够了解我吗?” “当然不够!” 冷怀素拉着他的手, 人转了半圈走到他面前一边后退着走一边说:“我们中间分开了那么多年, 我也想知道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她退着走路,不小心踩到游客丢在路上的空易拉罐,一声响, 人也差点摔跤。 温景眼疾手快在她失去平衡之前将她向前一拉, 扶住她腰身,略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像教训小孩子一般, 说:“好好走路。” “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想知道什么?” 其实冷怀素只是想知道他那些年过得好不好。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 冷怀素偶尔会回想起两人在高速上重逢的画面。 温景那时候像个冰冷的刺猬, 对她不很友好,她一遍遍回忆的时候, 却觉得他眼神里不是不耐烦, 反而有一丝掩藏在强硬姿态下的落寞。 他那个时候对她说:“你永远就只会不告而别吗?” 那句话里底下的情绪, 她那个时候没有领会得彻底, 此刻却有些理解了。 她很珍惜他, 珍惜他们这段关系。 因为他能感同身受她的境遇,她照样也能如同亲临他的处境。 说到底, 他们跟小喆一样,都是不曾体会过完整父爱母爱的,不被上天眷顾的孩子。 温景母亲的死至今还是温景心中的心结,而冷怀素偏偏还知道那个更残酷的事实,她太想知道他到底过的怎么样了。 在遇到她之前,他是否也有一些孤单却不肯对任何人诉说的时刻。 …… 她知道温景不是轻易能袒露心事,承认脆弱的性格,于是自顾自说起了自己北上读艺校的那几年。 其实也不是很苦,外公保障了她的基本生活需求,在无知上从来没让她烦恼过。 反而相比较之后跟蒋琬互相折磨的这段时光,在艺校的时光,是她鲜少可以自己拿主意不被蒋琬所支配的自在时光。 但艺校里人际关系复杂,好在冷怀素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受欺负的主儿,她性格坚毅有头脑不鲁莽,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孤傲,没人能真正欺负到她头上来。 但她在艺校,其实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一些塑料友谊在她进入娱乐圈后更是得以暴露出本来的面目。 她刚进圈有过很艰难的一段时间,她五官长相是优势,可没有背景,在表演上也属于没天赋的那一挂,很长一段时间只配在各色电视剧里演个丫鬟或是演个悲惨路人甲。 但其实仔细想来,演员这条路是她选的,她却谈不上有多热爱,她见惯了名利场上的浮光掠影,也知道资本运作下的残酷现状,她只是把演员当做一份工作一份事业去做罢了。 所以也谈不上很受打击。 她的故事挺简单,她挑了几个还算有意思的讲给温景听。 他始终很专注,仔细地聆听着,开车都不忘随着冷怀素的讲述发表意见。 快到酒店了,冷怀素也讲累了,催他:“我说完了,你快说你的事。” 温景没再推脱。 但在他看来他就更没有什么故事了,偶有波澜也都是游泳上的事,他挑几样给冷怀素讲了。 “好像是13岁左右的时候吧,我爸出差去国外,跟我短暂失联了一周,那周我参加青锦赛,在市里被人偷了钱包,身上没多少钱了。” “那段时间我天天在食堂打青菜蒸水蛋吃,反正就是去最便宜的那个窗口。” “后来有一天上午水下训练表现不好,霍教气得要我加训,我游完几千米,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样,站在岸边听他训话。” 霍山的脾气冷怀素是知道的,想想那个画面,都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温景说:“我游得太慢了,体力跟不上是一大原因,霍教指着我训‘你早上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的?你以为你是刚进队里呢游这么慢?’,正说着,我还没来得及辩解,肚子特别响亮地叫了一声。” 冷怀素“噗嗤”一声笑出来。 温景跟着她进了酒店,沉声说:“霍教当时就愣住了,我也破罐子破摔了,我说‘报告教练早上确实没吃饭。’” “当时霍教那个表情那叫一个瞬息万变,他拉不下脸来,可又关心我的身体,最后垮着一张脸问‘谁不让你吃饭了?啊?为什么不吃饭?’” 温景就老老实实向霍山交待了,可霍山是个暴脾气,听完反倒更生气了,狠狠地拍了温景一脑瓜子。 “你傻啊,没钱吃饭不会找我啊?天天饿着肚子怎么训练?啊?难怪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表现这么差。” 霍山嘴上骂骂咧咧,结果上午没做完的训练也不让温景练了,直接把温景带回了家。 那是温景第一次进霍山家里,师母刘芸是个很和善温柔的人,在中学当体育老师,却没有一般体育人身上的那种毛躁利落,反而像个教语文的。 师母给温景做了一大桌吃的,更让温景吃惊的是,桌上几乎全是他爱吃的菜。 “我当时想,这也太巧了点吧,后来才知道是霍教跟师母提前吩咐过了,他一直记得我爱吃什么。” 冷怀素一边点头,一边感慨:“也算是铁血柔情了霍教,人确实是凶,可也有这样的时候。” 温景笑了笑。 他在霍山家里又吃了将近一个星期的饭,温通才联系上他。 后来队里都还有传言,说霍山把温景当孩子养着,当宝贝供着,担心他吃不饱睡不好,就因为温景是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霍山平时很严厉,对温景的管束也很多,甚至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他一直把温景的身体看得比谁都重。 从来不让他在劳损状态下训练或者比赛,并不是只把他看做是拿金牌的机器。 所以师徒俩虽然也常有争执,在温景成年以后,这种争执更多,霍山太偏执又是经验主义者,总是担心别的运动员身上犯的错会在温景身上重演,所以有些思想也很顽固老派。 但不论怎么争吵,两个人都不会真正伤害到师徒间的感情,在温景心里,霍山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而不是一位普通的教练。 说到这一茬,冷怀素忽地想起了什么,问:“奇怪,我之前在家里不是听温奶奶说,你小时候跟着教练去申城训练的时候,温伯伯担心你没人照顾,给你请了一位阿姨照顾你饮食起居吗?” 温景眨了眨眼:“是有这么回事,那位阿姨给我做了一年多的饭,后来她辞职回老家了。” “哦。” 冷怀素点点头,却捕捉到温景情绪有些异样,于是问:“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景黑亮的双眼看向她,抿了抿唇。 这模样她再熟悉不过,她握住他的手晃了晃,鼓励一般,说:“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其实也没什么。 温景犹豫是因为有些难以启齿。 他小时候人更阴郁一些,母亲离世以后整个人都有点消沉,与其说他是咏坛的希望,不如说是游泳拯救了他。 冷怀素的不告而别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是不小的打击。 人总趋向于寻找同类,然后报团取暖。 在冷怀素父亲去世以后,温景更有这样的感觉,他会感觉自己跟冷怀素更亲密了,是像亲人一般的朋友 他自己也明白,在林里巷这几年,都是他受冷怀素的照顾偏多,所以在偶尔能安慰到冷怀素的时候,他会感到非常欣慰,觉得自己终于有一点用武之地。 可冷怀素走后,他能面对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枯燥训练以及没什么乐趣的生活。 他从小发育有些迟缓,小时候个头也没长起来,总比同龄人看上去要孱弱一些。 他进了体校以后,一开始跟同学相处并不融洽,那时候大家都出于叛逆期,很喜欢揪住“异类”大肆嘲讽,或是轻而易举成立小团体旁若无人地孤立他们自认为的“异类”。 而一开始温景就是那个“异类”,他不爱笑不爱搭理人但是游泳天赋很高,说不清是看不惯还是嫉妒,体校的同学都不太爱搭理他。 虽然没上升到很恶劣的校园暴力事件,但明里暗里对他的鄙夷嘲讽一点也不少,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给他使小绊子,干扰他的正常生活。 他没挨过打,没有被关进过小黑屋,但比如杯子里的水被换了,柜子里崭新的衣服偏偏莫名其妙破了个洞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有些闹剧能找到始作俑者的,他就同等力度还击,他就这样忍耐了一个学期。 在眼看着同学们要变本加厉的时候提出了转学,后来他就跟着霍教去了申城。 他在申城无依无靠,温通担心他一个人不习惯,于是雇请了一个阿姨,专门照顾温景。 温景其实很喜欢那个阿姨,阿姨跟他妈妈一般的年纪,却比段蕙心要更亲和更包容。 一开始温景也不亲近她,可在渐渐体会到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后,终于在某一次吃中饭的时候,试探性地跟阿姨讲起了泳队里的事。 阿姨当时很欣喜,一边接话一边说:“阿景真棒,以后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都可以跟阿姨讲。” 温景记住了这句话,和阿姨的交流渐渐变多了起来。 那一年多里,他的性格也逐渐开朗起来,能够正常表达喜好,更很少有些伤春悲秋的情绪。 他跟叶立帆成为朋友也是在那一年的事。 他把阿姨当成了最亲近的长辈,渐渐有了依靠。 可阿姨同样不告而别。 那天他兴冲冲拿着从市里赢来的奖牌想给阿姨看,却发现没有做好的饭菜,也没有任何人。 后来温通打电话告诉温景,说阿姨回老家去了,因为他去外市比赛去了,所以没来得及跟他说。 可那时候的温景还没能习惯生命中来去匆匆的过路人,也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世上的离别本就大多是不告而别的这个事实。 他恨不告而别的人。 他更恨轻而易举相信别人,天真得冒着傻气的自己。 “所以从那以后,我习惯跟人划清距离,没有天真的希望,就不会有失望。” 讲完这一段,室内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冷怀素痛苦地看了一眼温景,很难形容她听到这件事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低声问他:“那你也要跟我划清距离吗?” 难怪他第一次见她,是那样。 明明想为她好,可说出来的话全是刀子。 温景:“我倒是想,可是我做不到。” 他眼底是明晃晃的真挚。 冷怀素苦着一张脸,明明是变相被表白了可却一点也不好受。 温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别这幅表情真的,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卖惨,偏偏还有小笨蛋信了。” 冷怀素瘪瘪嘴,抱住他,贴近他的胸膛,嘀咕说:“我听着就难过,更何况你。” “但是我答应你”她抬起头来,像起誓一样庄重,“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不告而别了。” “不对。” 她纠正着:“根本就不会别,我不会再离开你。” 不会让你再体验一次离别的痛苦。 温景的心为这句话狠狠震颤,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她。 他捧住她的脸,忘情地吻住她的唇。 这是个温柔绵长的吻,两人气息相叠,缠绵而缱绻。 温景松开她,冷怀素笑一声:“这不是应该的吗?你为什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温景轻笑一声,像是在笑自己,又摇了摇头,没接话。 这几天他们之间的自我剖白浓度过高,高到温景有些恍惚。 可也就是借着这一点儿恍惚,他才能有勇气干脆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其实我很嫉妒,那天在片场的时候。” 温景忽地说。 冷怀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又提起之前的事,茫然的应了一声。 “哦?” “你在韩导家喝醉酒的那一次,其实我碰到了谷君昊。” 这个被尘封在记忆力的名字突兀地出现在冷怀素耳旁,她已经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了。 在听到温景告诉她谷君昊是怎么“提醒”他之后,她更是气得咬牙:“这人怎么阴魂不散了还?挑拨离间倒是很会啊。” 温景温声哄她:“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准许过我可以吃醋吗,别气了。” 冷怀素气得把温景的脸捏得变形,一边捏一边晃:“你是傻啊还是笨!” “他说你就信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对待感情不负责,随时能抽身离开的渣女?” 他未免也太小瞧她对他的感情了。 “那倒没有。”温景扒拉下她不安分的手。 “我很早就动心了好吗?一直都没有再迈一步,我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我不会随便开始一段感情,自然也不会随便结束……” 冷怀素滔滔不绝,可温景忽然将她双手折在她身后,俯身靠近她。 他笑得眯了眯眼,显得有些痞气,问她:“很早就动心了?有多早?” 冷怀素白他一眼:“这不是关键好吗!” “这怎么不是关键”温景笑了,一只手禁锢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变本加厉地腾出来挠她的痒。 冷怀素痒得一边笑一边叫唤,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温景!别闹!你是狗吗?别挠我!” 温景手上不停,嘴里也欠:“我就爱听这个,姐姐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嗯?” 力量悬殊太大,冷怀素没办法,恨恨地一口咬上温景肩颈侧的肌肤。 温景痛得“嘶——”一声,不再继续挠痒了。 他歪着头,对着冷怀素轻轻一哂:“动上嘴了还?我是狗还是姐姐是狗?” 冷怀素理直气壮:“谁让你一直挠我的。” “你再挠我,我还咬你,你信不信?” “信~”温景散漫地笑着,“怎么不信,姐姐向来说到做到。” 这话里嘲讽意味十足,冷怀素没跟他计较,将头咧到一边去。 温景不挠痒了,却还穷追不舍:“所以是什么时候动心的?” 冷怀素冷“哼”一声:“休想我告诉你。” 温景挑了挑眉,似乎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大手一揽,将冷怀素揽进怀里,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给自己救场:“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再早也不会比我早。” 冷怀素眨眨眼,没想到刚刚还在闹她的男孩,此刻拐着弯儿说情话,虽然很受用,可她不想助长他的威风。 更是想到温景所说的为了谷君昊一句话而不敢吃醋的委屈巴巴模样,害她还怀疑过他对她的感情减弱了,害她胡思乱想又伤害了他一次,气得又咬了他一口。 还是刚刚肩颈处的那一块,冷怀素人在他怀里,嘴还贴在他颈侧,这个姿势看起来其实很暧昧,像是情人交颈,令人遐想翩翩。 她气鼓鼓地说:“我再跟你说一遍。” “你可以吃醋,可以宣誓主权,可以偶尔耍小性子,可以偶尔放肆一点,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也是源于我对你的偏爱。 “唔。” 温景听得扬了扬眉,他的手抚上冷怀素的后颈,欺身向下,将滚烫的气息渡给她,含住她的唇。 冷怀素又有些轻飘飘的了,可还是一把推开了他,咬着下唇说:“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有?” 她今天是势必要把这个问题解决好的。 温景一脸无辜:“我不是在用行动证明我听到了吗?” 冷怀素:“?” 他将她揽得更近了点,贴着她的额,目光向下看着她的唇,带点蛊惑性地说:“不是姐姐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他在做了。 “……” 冷怀素:“你!” 她此刻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在温景怀里不住地扑腾着。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后背,诱哄一般说着:“好了好了,我听到了,真的听到了。” 冷怀素安静了一点。 温景:“我听到姐姐说很喜欢很喜欢我了。” 冷怀素:“……” 你闭嘴吧你! 她在期待什么。 温景欣赏够了冷怀素吃瘪恼怒的表情,将她打横抱起,往床中心放。 手撑在她头边,俯身下来。 他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儿,俯身在她耳侧说:“那我要准备放肆了——”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你准备好。 第59章 依赖 温景早上很早要归队训练, 走之前记挂着冷怀素的祝福,亲着她的眼睛,轻声喊她。 “我走了, 冷冷。” 冷怀素实在是困得眼睛睁不开, 但听清楚了温景的声音,她强撑着半坐了起来,点点头, 声音是浓浓的倦意。 “好, 去吧。” “咔哒”一声, 房门关上,冷怀素反倒有些清醒了。 她手肘撑着枕头,坐起来了点儿, 浑身泛酸, 一边低声骂温景。 想到了什么,又脸一红, 用冰凉的手背贴脸。 之前温景喜欢在意乱情迷的时候在她耳边喊“冷冷”, 可昨天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了。 也许是冷怀素那句特权不该说, 他全程都表现得很“放肆”。 丝毫没有之前的克制不说, 还存了心要逗她。 发现她似乎对“姐姐”两个字尤为敏感时, 他就在她耳侧,长一声短一声喊她“姐姐”, 喊得她又羞又恼, 不得章法。 冷怀素想了想, 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比了个拳头, 又躺进被窝里, 将被子蒙在头上,慢慢地笑了。 …… 她再醒来时已经是接近中午, 温景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冷怀素一边回复,一边接到了苏琪琪的电话。 距离杀青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 苏琪琪说公司催着她们回去,说今天晚上有个导演约她见面,要谈谈新剧本的事。 那个导演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冷怀素立刻跟苏琪琪说安排好下午的车。 她这趟走得匆忙,可还是紧赶着去找了温景一趟,跟他当面说明理由后,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 冷怀素吃完午饭就出发,依依不舍地跟温景挥了挥手。 其实她倒不是不能习惯异地恋,申城与江城本来就近,他们俩的工作本就是平时能见上面都难,她早就认清这个事实。 可还是在离别的时候表现得有些伤感。 她果然是有些不同了,她从前不肯完全袒露自己完全依赖恋人的,此刻却因为对方是温景,让她的依赖有理有据。 冷怀素忙完工作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温景在理疗室做理疗,一边给冷怀素打视频。 两人说了会儿话,冷怀素的手机里又进了个电话。 “等会儿跟你说哈,奶奶给我打电话。” 温景:“好。” 冷怀素挂了视频,接起了奶奶的电话。 吴三莲照旧问了她现状,知道她回到申城了以后,说:“哟,那小景还在江城吧?” “嗯,他训练呢。” “好,你俩好着吧?” “嗯,好着呢。” 说到这,冷怀素不禁笑了起来,她这几天跟泡在蜜罐里一样,想起温景的事就忍不住笑。 那边吴三莲听见了,逗她说:“哟,我不过提一嘴,你就傻乐起来了还,这孩子。” - 她不仅此刻挺乐,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她都沉浸在这样的状态下。 这段时间她没有进组,可支配的时间就多了点,两人虽然是两地分居,但冷怀素偶尔有时间了也会回江城找温景。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小心结小疙瘩全部解开了,冷怀素这阵子整个人的状态都很好,而温景的训练似乎也渐入佳境。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着。 中间有个小插曲,那天片场探班,苏琪琪偷偷给冷怀素和温景拍了张合照。 棚内凌乱的背景下,温景坐得笔挺,冷怀素坐在小椅子上,手放在他膝上,头枕在他腿上,两人对视,像是说起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冷怀素的手抬起来,拉住了温景的。 这张照片氛围感很强烈,两人对视时产生的火花从照片里都要溢出来,眼神尤其到位,没有哪个小细节不在诉说着爱意。 苏琪琪本来是拍下来自己欣赏,可越看越觉得是神图,就挑了一个晚上,连带着之后她偷拍的两人合照,一共5张,悄摸摸发在了个人博里,没带任何话题也没带两人姓名,只配了一个[/哇]的表情。 除了棚内探班那张照片最绝之外,其他合照大多是两人私下见面的抓拍,以背影侧影居多,很日常很平凡却又很有故事感。 苏琪琪私心明白自己其实没多少拍照的天赋,可偏偏温景和冷怀素随便一张抓拍都能让人脑补几百字小作文,她日日霸占着至尊vip观赏位,实在是想把这种好东西与网友共赏。 饶是她的私人博只是个人号,跟素人没什么区别,可还是有cp粉翻到了这条博文,转载到各大平台,转载量渐渐可观起来。 本来一开始只在cp粉地盘传阅欣赏,可随着转载范围逐步扩大,有位知名电视剧博主在看到cp粉转载之后,找到苏琪琪的原博并转发配字:“温景在日常赛事以及节目中的表现都十分沉稳成熟,可一旦跟冷怀素同框,姐狗感就扑面而来,这天生的cp感啊![/哇]” 这一发言瞬间引发舆论讨论,更有其他电视剧博主为此专门做了一个“十大姐狗感cp”的剪辑合集,其中九队是影视剧里的姐弟恋cp cut,最后一对则是温景冷怀素。 这条视频播放量好几大千万,在各大平台被疯狂转载。 网友纷纷表示: ——“要嗑还是真情侣好嗑啊[/哭][/哭],我今天就表演一个嗑到原地升天!” ——“姐弟恋疯狂上分!终于有人get到了姐弟恋的好嗑之处了吗!‘可是他喊我姐姐诶’,这谁能顶得住!” ——“回楼上,十级姐弟恋爱好者略发表一些心得,姐弟恋最好嗑的点就在于人前弟弟端庄十级,人后在床上净不干些弟弟做的事[/狗头][/狗头],还非要逗姐姐一声一声叫‘姐姐’[/狗头][/狗头],你们想想运动员那个体能,再想想游泳运动员那个身材,多的我不说了[/狗头][/狗头]” 苏琪琪眼睁睁看着这条评论被赞上了热一,网友们疯狂点赞疯狂调侃:“上去丢人!” ——“这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哭]” ——“这是我普通用户能看见的内容吗?” ——“我就不一样了,层主会说你就多说点,实在不行出个书我肯定买[/狗头]” 一时之间,温景冷怀素俨然成了“姐弟恋”的代名词,也掀起了一波姐弟恋讨论热潮。 后来苏琪琪还把这条视频拿给冷怀素看,她清楚地看到冷怀素在点开评论区看到热评的时候,呛了一大口水,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为呛了水。 也许正是因为这股热度,8月初,冷怀素和温景收到综艺邀约,是一个夫妻档旅游真人秀。 冷怀素公司这边当然是支持她参与拍摄,更劝她应该趁着恋情热度多营销营销。 但冷怀素没答应,一方面她这些年接的综艺实在不算少,总有些影响到她拍戏时观众的代入感;另一方面温景毕竟是在役选手,且这段时间他的训练明显有了起色,她更希望他能专注在游泳上,那才是他热爱的事业。 于是两人没有应下这档综艺。 这一天,冷怀素因为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工作安排,没给温景打招呼,自己悄悄回了江城,直接把车开到游泳馆外。 她到的时间还算巧,离温景上午训练结束也就半个钟头,她想了一下,干脆没进去,坐在车里等温景。 温景出来的时候是跟着叶立帆几个的,几个人把他围在中间团团往外移动。 叶立帆和刘培知都参加了世锦赛,各拿了一块铜牌,如果说刘培知是第一次在世界级赛事中崭露头角,叶立帆的这枚铜牌则不仅应该在情理之中反而是他发挥有些失常了。 这是赛后他们归队后冷怀素第一次见到他们,好在从他们的表情以及肢体语言中,能看出他们对世锦赛的结果还都挺满意。 冷怀素眼看着几人走到跟前了,摇下车窗来,身子探出去半个,手撑在车窗上向他们打招呼。 “嗨。” 几人顿住脚步,齐田反而是最兴奋的那一个,揽住温景的肩直晃,仿佛温景是个瞎子。 “队长队长,嫂子诶。” 温景无情地扒拉下他的手,说:“我看得见。” 温景朝冷怀素走去,笑着问:“怎么没打招呼就来了。” 他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冷怀素了,说着话手自然抬起来,亲昵地捏了捏冷怀素的脸。 三个人齐齐在几米开外怪叫。 齐田甚至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刘培知的眼睛,拿腔作调地说:“小孩子别看。” 气得刘培知朝着他屁股墩子就是一脚。 冷怀素也不嫌他们吵,反而打开车门,抱了抱温景,说:“想给你个惊喜呗。” 叶立帆三人:“哦哟哟哟哟哟哟~” “……” 于是冷怀素本来构想中的两人甜蜜午餐就变成了游泳队大团建。 他们选了一家烤肉店,上来就成盘成盘地点牛肉,冷怀素恍惚自己跟这群运动健儿在一起,才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中途温景一直给冷怀素夹烤好的肉啊菜啊的,闹得齐田摸着下巴啧啧道:“这么一看,队长在嫂子面前,确实挺像狗的。” 他是说哈巴狗。 他话一出,叶立帆跟刘培知都听懂了,叶立帆笑得都要摔出座位了,刘培知不敢对前辈太放肆,一边笑一边压嘴角。 冷怀素略有点不自在:“你们训练不是很忙吗,居然也知道这个?” 齐田摆摆手:“我们只是比较会苦中作乐罢了。” 温景没跟他们一般见识,只是见几人笑得东倒西歪肉也不吃了,才冷冷说一句:“看来你们今天不太饿。” “饿!怎么不饿!我快饿死了。” 正吃着,冷怀素忽地接到了吴三莲的电话,她嫌烤肉店太吵,跟温景说了声之后就去外面接电话。 吴三莲只是照例给她打电话问近况,顺便问问她9月份的安排。 冷怀素知道奶奶想问什么,说:“放心吧,那几天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回来的。” 9月8日是冷青岸的忌日。 那边吴三莲就照常嘱咐了几句,冷怀素这才说自己已经回了江城,会在江城待个两三天,晚上会回家。 冷怀素站在烤肉店门口,看到路过一对母女,女孩儿看上去六七岁跟娜依一般年纪,不小心绊倒了也没哭,拍拍裤子站起来了,跟妈妈邀功一般问自己是不是很棒。 她笑了笑,吴三莲的后半句话她就没听进去,“嗯”了一声。 吴三莲说:“你忙着吗?” “哦没有,刚看到一个可爱的孩子,多看了几眼。” 她这样说着,脑海里却想起了不太相关的另一件事,神色严肃了起来。 在这之前,温景有一次提到段惠心的事,冷怀素看出他想问点什么,慌乱间就赶紧转移了话题。 但这对于冷怀素来说只是权宜之计。 当初大家一致瞒着温景,是担心他承受不住,可事到如今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一直被瞒在鼓里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冷怀素有些纠结,更何况她现在很不擅长对温景不坦白。 于是她问吴三莲:“当年的事,我要不要试着跟温景讲一讲?现在我在他身边了,我有信心能安抚好他,我在想,他要是知道了以后能释怀那是最好的,否则就一直是他心里一个疙瘩。” “冷冷?” 冷怀素没听到吴三莲的回复,在听见温景声音的那一刻,她慌乱地转身,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下意识就按了挂断键。 “怎么了?”她笑容有点僵。 温景朝她笑了笑,并没有任何异常:“没事,我看你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冷怀素点点头:“嗯,我打好电话了,走吧。” 她坐下也只多吃了几口,基本上就饱了,那边齐田却喊着又加了一份肉。她见着还要一会儿才能结束,去了一趟洗手间。 温景也吃得差不多了,人靠在座椅后背上,听那几个瞎侃,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间或接上几句话。 放在桌上的冷怀素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一瞬间他本来没太在意,可视力太好一眼就看到是吴奶奶发来的微信,担心有什么急事,就多看了一眼。 吴三莲:【素素,我想了一下。】 【你还是先不要告诉温景。】 【那孩子从小心思就重。】 【现在正是他拼事业的时候。】 【再迟一点再告诉他也不迟。】 【你温伯伯瞒了这么多年也是有道理的。】 【他现在也未必能接受这个事实。】 消息一条条弹出来,明明没提到任何关于段惠心的字眼,可温景却立刻理解了其中含义,他眼神发沉,整个人都冷下来。 叶立帆发现了他的异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干嘛呢?” 温景立刻起身,说:“我想起来霍教找我有事,我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大的情节点了,预计这两天能正文完结 明天尽量多放一点出来 没有也没关系,感谢订阅的每个小可爱~ 第60章 真相 冷怀素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 桌上就少了一个人,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的,都愣着。 “怎么了?温景呢?” 齐田嘴里还包着一大口肉, 说话含糊不清:“队长说霍教找他, 走得很急。” “哦。” 冷怀素起初还没在意,可当拿起手机的时候,整个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 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 冷得打了个哆嗦, 连忙给温景拨出去一个电话。 关机。 她无助地眨了眨眼, 很快冷静下来,跟几人说:“你们继续吃,我也有点事, 先走了。” 见冷怀素走了, 齐田才慢吞吞咽下嘴里的肉,说:“这一个两个都这么风风火火的, 咋回事?” 可话没说齐整, 旁边“唰啦”又站起一个高个儿。 齐田看着叶立帆说:“不会叶哥你也要走吧……” 叶立帆走之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说:“行了别苦着脸了, 账已经结了, 你俩吃完就打个车回去, 啊。” 热热闹闹一顿饭,只剩下齐田跟刘培知茫然不知所措。 - 冷怀素回去的路上一直给温景打电话, 一直显示关机。 这会儿正是饭点, 主路段都堵, 明知道温景回去多半也是堵在路上, 冷怀素还是心急如焚。 她连连弯道超车, 引得擦身而过的车疯狂鸣笛。 最后在十字路口一拐,走了一条小路抄近路。 她在快到游泳馆的时候, 给霍山打了个电话,问温景在不在他跟前。 这段时间霍山跟冷怀素的关系有所缓和,接到她的电话,霍山语气没有不耐烦,而是茫然地应了声,说:“他这会儿要么在吃饭要么在休息,怎么在我跟前呢?” 冷怀素道了声谢打算断挂电话,那边霍山喊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温景的成绩有了起色,霍山也能发现他整个人由里到外的状态都很好,更是发现冷怀素并没有使温景分心或者打扰他训练,反而成为温景发奋训练的动力之一,所以渐渐也对冷怀素改观。 这会儿他虽然问冷怀素,用的却不是质问的口气。 冷怀素咬咬下唇,迟来的自责感深深地将她淹没,她低声说:“对不起了,霍教练,我好像闯祸了。” 她还是影响了他。 霍山是知道温景家里的情况的,因此冷怀素也没刻意瞒着,只是解释说温景可能知道了他母亲的一些事,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心态。 那边霍山急得叹口气,却没有立刻破口大骂,只是说:“行了,我知道了。” 就挂了电话。 冷怀素抵达游泳馆的时候,霍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温景在宿舍里。 冷怀素赶到宿舍的时候,霍山刚从温景房间里走出来,他看到冷怀素,拧巴的一张脸也没恢复一点。 “你进去看看他吧。”他这样说。 冷怀素恍惚有种进医院的感觉,当年冷青岸是那样,今年蒋从荣也是这样。 她姗姗来迟,医护人员看着她叹气说:“你进去看看他吧。” 去见最后一面。 她一下慌了,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却顿在原地。 她只依稀在床上看见一个人影轮廓躺着,8月的天外面阳光明媚,可拉上遮光窗帘的宿舍只有她推门带进来的这一束光。 四周都静悄悄的,光亮被隔绝在外,她的身影也被廊灯拖成一个长长的影子,她缓缓地迈了一步。 温景的声音很低哑:“关门。” 她却松了口气,乖乖地把门关上。 整个屋子就成了密闭的黑暗空间,成了她最害怕的黑盒子。 她没再迈步了,只是压住自然而生的恐惧,尽量镇定地说:“你还好吗?” 床上的身影动了起来,冷怀素在这样的黑暗环境里几乎目不视物,她只能靠声音分辨。 听着,好像温景是起了身,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桌上的台灯被点亮了。 微弱的一盏,却让冷怀素恢复了所有正常感知。 温景看上去很颓丧,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打开灯以后他又坐回床上,没看冷怀素,却淡淡说:“我还以为是教练。” 冷怀素:“你躲在这儿干嘛?” 温景没回答,只是说:“你过来。” 也许是温景那双过于湿漉漉的眼睛太醒目,又或者是他团团人影莫名染上些寂寥的意味令她揪心。 冷怀素心一酸,快步走向他,在他身前站定。 灼热的手覆上她的后腰,然后是温景的头垂下来,轻靠在她身上。 她这才要命地想,她现在居然满心觉得他可怜,这是很致命的感受。 就是这一点怜惜,让她心里都软了几分,这点柔软似乎也有形状,轻易让温景捕捉到。 他笑一声:“今天这么乖?” 好像是故意在缓和气氛。 冷怀素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干脆问:“你都知道了?” 温景的语调依旧平平:“算是吧,刚跟我爸打了个电话。” “你……”冷怀素说不出话来,她在这之前居然天真地以为温景有了她,能轻易地抚平这道伤。 可真正遇到了这样的事,她又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苍白。 她没办法弥补他。 她自己都是个旁观者。 “反正我都知道了”温景的头暂时离开她,仰着脸,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如姐姐全告诉我吧。” “我妈临死前不是还说了话的吗?小时候我问你你总说你没听清,你其实听清了对不对?” “我妈既然是自杀,也一定留了东西对吗?有遗书吗?姐姐是不是看过?” “是不是” 他忽然咬牙,一字一顿,如针锥刺进冷怀素胸膛。 “就他吗只有我没看过?” 她第一次听见温景爆粗口。 她只能摇头,泪水随着温景眼眶红了的那一瞬沿着她脸颊滚落。 温景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握着冷怀素的手,追问她:“你告诉我啊,现在还不敢告诉我吗?姐姐。” “我都已经知道了啊。” “温景,温景。” 冷怀素只能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 温景的眼眶红得像是能滴下血来,却迟迟不见眼泪。 他忽地起身,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推到地上去。 “乒铃乓啷”的声音响彻在冷怀素耳边。 冷怀素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他,泪水糊到了他手臂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温景,我在,我在这里。” “别这样,我们放过自己好不好,嗯?放过自己。” 摔东西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其他宿舍在午休的队员都纷纷走出了宿舍门,却又不敢靠近,正踌躇着。 叶立帆喘着气从他们身后出现,一把拨开他们:“好了别看戏了,该睡觉睡觉去。” 人群慢慢散去了,叶立帆这才开始敲房门,一边敲一边喊人。 冷怀素去给叶立帆开门的当口,温景又举起了橱柜上的一个奖杯,叶立帆眼急,一个飞身扑过去,喊着:“你干嘛呢?” 此刻的温景,不仅眼眶通红,整张脸也是涨红的,整个人像从河里打捞起来的流浪犬,可湿漉漉的双眼却又是干的,一滴泪都没滴下来。 叶立帆长温景2岁,见到他这个样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劈头盖脸地先骂了他一顿。 “你成什么样了?你想干嘛?啊?” 温景只像没听见一般,任由他说,也不反驳,看样子像是平静了点。 叶立帆话说到一半,温景却突然站起身来往外走。 叶立帆:“你干嘛去!” 温景头也不回地向外跑,说:“我去训练。” 剩下两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出了门。 温景真的是去训练的,他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沉默寡言的,绝口不提刚刚的事,只闷声不吭地在水里来来回回。 叶立帆陪着他做训练,冷怀素在岸上看着。 她是外行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叶立帆却能看出来,温景在发泄,在跟自己较劲。或许是因为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此刻他选择在他最熟悉的环境里痛快地宣泄自己的不满。 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叶立帆不奉陪了,伏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喝水,冷怀素紧张兮兮地靠过来。 叶立帆一边喘气一边说:“等着吧,估计游累了,自然就没事了。” 温景在水里游了很久,他不知疲倦,不管技巧地一趟一趟来回。 他脑子里闪回很多画面。 想起自己学游泳的初衷,是段惠心一句“我们阿景是适合游泳的”。 想起他第一次拿到金牌的时候,在段惠心脸上见到了最灿烂的笑容。 他一直以为段惠心真心以他为傲,真心认同他是游泳界难得一遇的天才才带他学游泳,也是真心疼爱他。 可温通痛苦不堪地告诉他,段惠心是自杀的,她特意选在了全家出游的这一天,选在了跟儿子下水游泳的这个方式,选择让自己年幼的儿子亲眼看着自己在海里溺水挣扎而无能为力。 她没考虑过这对温景来说有多残忍,也没考虑过这会对温景造成怎样的心理阴影。 他从前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只有在他乖乖游泳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点笑容,为什么只有在他得到教练夸奖拿到奖牌的时候,段惠心才会亲切地称呼他为“我的儿子”。 他现在全都明白了。 温景的四肢一阵阵传来酸痛,肩背的旧伤也在叫嚣着,痛感几乎要把他撕裂,他却还是固执地游着,感受着水流从他身躯四周流动的感觉。 他全都明白了。 冷怀素在岸边看着,忽然注意到温景在泳道中央的位置停了下来,可整个人似乎都沉在水下,连个头都看不到。 她着急地跑动着,从另一个角度看到温景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沉在水底。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进泳池里,吃力地笨拙地向他游去。 她的衣服紧紧贴着她,她恍惚感受到了很大的阻力,每游近一米都很艰难。 他明明就在她眼前,却好像那么难以触碰。 她终于游到了温景的位置,憋足了一口气,也沉下水面去,找到温景,在水下吃力地抱着他。 他抱着自己,而她抱着他。 即便在水下她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可她还是固执地以这样的方式陪着他。 温景看出冷怀素坚持不住了,他带着冷怀素往上游,两人冒出头来,冷怀素大口地呼吸,一边抹掉自己脸上的水。 她说得很急:“温景,不论有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会度过这关的,好吗?” 温景不答话。 怎么度过? 他要怎么度过这关? 他要怎么在知道段惠心从来就没把他当过自己的孩子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接受自己目前生命占比最大的游泳是段惠心带着他去学的这一个事实? 冷怀素看出他的失神,摇着他的肩膀,声音带点哭腔:“你相信我吗?” 温景摘掉泳镜,露出自己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冷怀素,他缓慢地点点头。 他能相信她。 可他不相信他自己。 他全部都知道了,一切的一切。 他知道段惠心嫁给温通是权宜之计,知道段惠心一直念念不忘的昔日恋人曾经也是个游泳选手,知道自己是段惠心生命中的意外,甚至知道自己可能是促成段惠心自杀的原因之一。 段惠心从来就没想要生下他,她为他的出生感到厌恶。 因为她自杀被救上来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他。” 温景感受到有热意逼出他的眼眶,与此同时,胃里翻江倒海的滋味朝他涌来。 他失力地向前抱住冷怀素,低声说:“姐姐。” “我好想吐。” 冷怀素任由眼泪糊掉了视线,感受温景落下一滴又一滴的泪水砸在她肩上,是滚烫的。 他终于哭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qwq本来原定今天要正文完结的!可我还没写完!诶白天争取冲一把吧 不要太担心~小虐怡情(不是) 谷十一 34瓶; 第61章 推开 10月。 夜里, 身边人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冷怀素也立刻从睡梦中醒来。 她坐起来一点,揉着眼睛, 眼睛睁不开, 可问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又做梦了吗?”她问。 温景脸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说话还带着点颤音。 “嗯。” 冷怀素抱住他,感受着他在发抖, 一边继续用轻柔的语调问他:“梦到什么了?可以说吗?” “还是那样。”温景皱着眉, 即使冷怀素抱着他, 他的脊背依旧紧绷着,浑身的警觉状态无法自动解除。 “梦到了,海?” “嗯。” “还…有妈妈吗?”冷怀素声音又低了些。 “嗯。” 冷怀素不问了, 又将温景抱得更紧了些, 她很困,但做这样的举动已经是她本能。 温景没有回抱她, 只是头蹭了蹭她颈窝, 低声说:“对不起。” “你继续睡吧, 我出去喝杯水。” “不许去。” 冷怀素拉住温景, 眼睛终于慢慢睁开了。 “你躺着, 我去拿水。” 她这样说着,脚步虚浮地走下了床, 给温景倒水。 温景的情况很糟糕。 他反反复复做噩梦, 惊醒过后整夜都睡不着, 段惠心在海里浮浮沉沉溺亡的画面会不受控制地闪回在他脑海里, 怎么都摆脱不掉。 他去不了海了。 不仅是海, 曾经他最爱的泳池,他只要一踏入其中, 就会惊恐发作,心悸、发汗、浑身颤抖,胃部强烈不适,紧接着就是想吐。 冷怀素把水杯递给温景,摸摸他的头。 温景抿了一小口,黑亮的双眼浮现出一点迷茫,他说:“我睡前是不是喝过水了?” “没呢,我都记着呢。” “是么?” “嗯。” 也许是病情影响,也许是心理作用,温景现在有时候的记忆力并不好,冷怀素已经能够冷静地接受这一切,不再是那个惊慌无措见到他痛苦就会忍不住落泪的她了。 她把水杯放在床头,轻拥着他,拍着他的后背说:“睡不着的话也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们听个电台?还是我唱歌给你听?” 温景顺从地说:“听电台吧。” 他想还给她好睡眠。 冷怀素点点头,从手机调出前几天赖医生推荐的深夜电台,电台主播的声音富有磁性且轻柔,混着抒情调的背景音乐,冷怀素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继续睡了过去。 在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清浅和有规律时,温景倏地睁开了双眼,他平躺在床上,冷怀素的手搭在他腰上。 他看了眼天花板,不知道过了多久,冷怀素稍微动了动身子,这是她睡沉了的表现。 温景侧了侧身,他看着冷怀素的睡颜。 她好像又瘦了点,下颌线的轮廓过分清晰,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捏,薄薄一层肉。 他皱着眉亲了亲她眼角,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对不起,姐姐。” 他低声说着。 他知道因为他,她过得很辛苦。 …… 冷怀素醒来的时候,温景已经不在房间了,她有一瞬间的心慌,跑出门去。 吴三莲一眼瞧见二楼的她,祖孙俩仿佛有心灵感应。 吴三莲:“温景去跑步了。” 冷怀素放下心来。 “你要再睡个回笼觉?” 冷怀素揉了揉头说:“嗯,昨天回来得太晚了,我再睡会儿。” 冷怀素最近进了组,但最近半个月的外景在邻接江城的一处郊外拍摄,她昨天是趁着今天下雨剧组放假才连夜赶了回来。 一路开车到家已经12点过半了。 她不放心温景。 温景的水下训练几乎全面叫停,由于运动员不能随意用药,医生不建议他使用药物干预,他的状况也时好时坏,有时候惊恐发作得频繁一些,有时候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发作。 但冷怀素知道,他并不想放弃游泳,他的体能训练还在继续,也时刻保持运动状态,只是下水训练对他来说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现在游泳对他而言,是又爱又恨的存在。 霍山也没有放弃温景。 不知该不该说是庆幸,温景病后,冷怀素和霍山的关系反倒好了许多,霍山不再看她不顺眼,反而温景有任何动向都会主动跟她沟通。 队里和局里的领导知道温景的状况以后,基本都持悲观态度,认为温景不如就此退役,上头给了准信儿,要求霍山将培养重心转移到刘培知身上,不要在温景身上浪费时间。 据叶立帆说,霍山为此没少去局里闹,也没少在教练员开会的时候给上头使脸色施压。 他替温景抗住了来自局里和泳协的绝大部分压力,并且在温景不知情的情况下一直护着他。 这些只有冷怀素知道。 同样,冷怀素为温景的病情奔走操心的事,也只有霍山知情。 他们从前有嫌隙,此刻却为了同样的目标,为了保护同样想保护的人,在不懈地做抗争。 没有人要放弃温景。 也没有人能放弃他。 …… 温景跑步回来的时候,顺手给冷怀素带了她最喜欢的街口的烧麦和豆浆。 他站在房门口探身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冷怀素还在睡,就蹑手蹑脚退了出来,去楼下冲了个澡。 正好吴三莲晨练回来了,见到温景往楼梯上走,随口说:“阿景回来啦。” “嗯,奶奶我去睡一会儿。” “好,素素也还在睡呢。” 温景进了房,在冷怀素身边躺下。 他能很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睡不着,却只是想靠着她躺一会儿。 冷怀素养成了只要跟温景在一起睡觉就会睡得很浅的习惯,此刻也感知到身旁的床往下陷,整个人自然而然地像八爪鱼一样扒在温景身上。 她迷迷糊糊间闻见温景身上有着刚洗完澡的淡淡清香,忍不住动了动鼻子,又把他抱得更紧。 “我这样抱着你会不舒服吗?”她迷迷糊糊嘀咕着。 “不会。” 他抬起手臂虚虚回抱住她,脑袋里空空的。 冷怀素不想睡了,被窝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她抬起头来,飞快地在温景嘴上啄了一下,又问:“那这样呢?” 温景没回答她,而是用行动告诉她答案,他俯身轻轻含住她唇瓣,不带任何欲.念的一个温柔的吻,没有索取,没有攻城略地的霸道。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你在想什么?” 他不论变成什么样,都不可能排斥她。 但他的病情确实对他影响很大,冷怀素一直在尝试着了解以及接受变化着的他。 冷怀素:“明天我要回组里了。” “嗯,我知道。” “今天好像要下一整天的雨,我们要出去逛逛吗?” “可以不去吗?” “可以去吗?想带你去买衣服。” “好。” 他们下午去了商城,之后温景还去找了体能教练,调整体能训练的计划。 冷怀素是第二天一早5点回组里的,她起来的时候,看见温景似乎还在睡,稍微安心了些,蹑手蹑脚离开了房间。 她走后,整个卧室陷入一种虚无的寂静中,温景缓慢地睁开了眼,他侧了侧身,指尖触到冷怀素刚刚躺的地方,还有一点点余温。 他忽地叹了口气。 - 冷怀素今天总有些惴惴不安的。 今天是温景要去廖医生那里的日子,她一早就确认温通已经带着温景去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她感觉温景的状态看起来要好一些了,她总有些期待,希望从赖医生那里也能得到专业的肯定。 掐着时间,确认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冷怀素趁着候场休息给温景打了电话。 “见到赖医生了吗?” “嗯。” “今天做了什么?” “画了画,然后跟赖医生聊了聊。” 冷怀素紧张到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嗯,赖医生怎么说?” 温景在那边笑了一声,很轻松的笑声,让冷怀素提前扬起了嘴角。 果然他说:“赖医生说我的情况有所好转,治疗方案继续。” 冷怀素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这份喜悦,剧组里有人喊她,她匆忙挂断了电话。 温景慢慢好起来了。 她这样觉得。 赖医生也是这样说的。 但她没想到下午却接到了温景体能教练的电话。 前一周,霍山带领国家队队员赴澳洲集训,温景不在其列。 为此,霍山特意嘱咐过温景的体能教练,要时刻观察温景的动向,有情况及时跟他沟通,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冷怀素。 现在就是那个“必要的时候”。 体能孙教练告诉她,温景想尝试水下训练,一开始做了一组基础的打腿还很正常,可他开始做划水训练的时候就开始惊恐发作了。 “他浑身发抖了数十分钟,我们说话他好像都听不见,最后也吐了,我看这情况挺严重的,最好家属能来一下。” 老天爷可能也在帮她,接到电话的时候,郊区忽然下起了大雨,外景拍摄不得不中止,剧组放假。 她想都没想直接跑了出去,一路开车回江城。 赶到游泳馆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温景一个人坐在泳池边上,上身盖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发梢间还依稀能见水渍。 冷怀素走过去,哽咽住了,强压住情绪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景没看她,漆黑的双眸只静静看向水面,水里像凭空起了漩涡,将他的注意力牢牢吸住。 冷怀素尽量用着轻松的口吻说:“咱们不是说好了慢慢来吗?怎么突然就要做水下训练了?” 温景不回答她。 她手扶上温景的肩,抿抿唇:“温……” “姐姐放弃吧。”温景忽然开口。 “什么?” “我说——”温景终于看向她,话没说出口,先注意到冷怀素手腕处的擦伤以及衣服上的泥污,他顿住了。 冷怀素注意到他的视线,把手往手袖子里缩了缩,舔了舔下唇,刚准备说点什么。 温景粗暴地握住她的手腕,将手腕往外拉出一寸,完完整整露出伤痕,他紧紧皱着眉:“你这是……” “因为着急来见我,摔跤了吗?” “没有”冷怀素抽回手,又往回缩,“今天外景有一场打戏来着,不小心擦到树皮了。” “那你身上的泥污呢?”温景冷冷看向她,慢慢地说,“姐姐。” “我不傻。” 冷怀素忽地没话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温景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冷怀素忽地抱住他,他僵直着身子,然后慢慢地推开了她。 几乎是一瞬间,他脸上浮起了怒气,情绪转变太快,冷怀素根本没反应过来。 “为了我,休息的时间不能休息,睡觉的时间不能好好睡觉。” “来回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 “今天呢”温景拽起她的手,“还受了伤。” “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他忽然提高了音量。 冷怀素知道他在自责,轻声说:“温景,这都是暂时的,我们……” “可是我不想啊!”温景扶住她的肩膀,眼眶忽地就红了。 “姐姐,我不想。” “我不想你过这样的生活,这是我的病,是我生病了,可是为什么要你来承担后果呢?” “为什么啊!” “温景,我们不想这个,不想这个好不好?”冷怀素的尾音染上了哭腔。 “不好!” 温景双手痛苦地薅住自己的头发,他紧闭双眼。 “你走吧,快走,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找我了。” 温景丢下这句话,忽地转身就走。 冷怀素死死地拽住他的手,眼泪却收了回去。 她不说话,只是拉着他。 他掰开她的手,她再拉住,再掰开,再拉住。 温景的眼泪砸在地面上,他越说越低:“姐姐……” “我们已经努力过了,不是吗?” “我很听赖医生的话,我很配合治疗,可是我们试过了,没有用的。” “我放你走,你就走,好吗?” “不好。”冷怀素很坚决。 “你傻吗!”他突然吼她。 “我他吗再也好不起来了!”他喊完这句话,用手掌狠命地抹眼睛,用力而不得章法。 “你不懂吗?” 冷怀素用力地掰开他的手,眼睛果然已经红透了,她踮起脚尖,向他之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一样,轻轻地亲了亲他眼角,尝到了一点咸涩的苦感。 “你不知道……”温景很急。 “我知道。”冷怀素却打断他。 她看向他眼里,接受他所有的脆弱与不堪一击,迎着他的目光,不被他伪装的强硬给吓退。 她全都知道。 来的路上,赖医生给她打了电话,约她明天见面。 她问过,赖医生告诉她温景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而且他现在焦虑的另一个来源是你,你是他的希望,也是催促他尽快好起来的动因,可他太害怕辜负你,也不愿你为他牺牲,他挣扎得很痛苦。” 她全都知道。 她对他笑了笑,说:“走,带你去吃饭。” 他再也好不起来了么? 不可能。 她不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我尽量在压缩时间线,不想痛苦太久(不是),其中还有些故事可能会补在番外 涉及专业知识如果有误欢迎指出,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_(:з」∠)_,求轻喷 弟弟会好起来的! 第62章 金牌[正文完] “我这边给出的建议是, 你可能需要暂时退出温景的治疗方案,你现在已经不能为他的治疗带来正面影响了,或许你应该多相信他一点。”赖医生说。 冷怀素从赖医生的诊室走出来, 她无力地靠着墙, 酸意涌上鼻腔。 到底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赖医生告诉她,她以为温景这段时间的状态变好了,是因为他有意在向她隐瞒, 在她面前尽量保持良好的状态。 但他的实际状况不仅没有在好转, 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她没能说服温景, 温景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 她难以想象,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甚至生着病也永远先想着她, 爱着她的温景, 到底要忍痛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把她推走的决定。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有时候甚至也在想, 也许他就这样不好了也没什么关系, 她可以陪着他。 他不能游泳了, 就不游, 她会陪他找到其他他喜欢做的事。 他不快乐他很难开心起来, 至少只要她在身边,她就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她不会放弃他, 就像他从来没有哪个时刻选择放弃她一样。 可是她现在, 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是什么。 甚至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 - 在她得知, 温景决定独自赶往澳洲参加训练时, 她不管不顾地飞扑到他的宿舍。 她在他门前敲门, 他无动于衷。 她旁若无人地敲着,直到其他宿舍陆陆续续探出几个脑袋来。 冷怀素的语调依旧很平:“温景, 你真的不放我进去吗?有人在看,我觉得有点丢脸。” 一声响动,门锁打开了。 冷怀素推门而入,他又没有开灯,她却一步一步朝着他挪过去。 感受到他就在眼前了,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你真的要去澳洲?” “嗯。” “那我这部戏结束了去找你。” “不用。” 两人陷入了长长的静默中,冷怀素无意识地薅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轻飘飘地问:“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冷怀素忽地恼了,她推了他一下,将他推到在床上,自己欺身下压过来,她虚虚掐住他脖子,恨恨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没有你的生活我要怎么好好过?” 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发脾气。 她快气死了。 他能体会他对她的心,难道就不明白她也是一样的心吗? “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姐姐。”温景忽地很悲观地说。 冷怀素听见这话就烦,她不管不顾地咬住温景的下唇,不再考虑他的感受,而是肆意地吮咬起来,可吻着吻着又担心起来,揪住他的衣服拧成一团,最后还是放开他。 她指着他给他下最后通牒:“好,我可以不去澳洲,我可以暂时不管你的事,但你要给我一个期限。” “还有,每个月都要给我打一个电话,至少打一个。” 他们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不准提分手离开,她只是暂时放开他。 …… 温景离开的这两个月,冷怀素只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的消息。 温通说他的情况有所好转,在医生的陪护下,他在逐渐适应接触水域。 霍山说他每天都在刻苦训练,澳洲训练强度大,他的睡眠也因此得到一定的改善,只是肩伤对他的影响仍然很重。 叶立帆说他休息的时候开始看书了,神秘兮兮的,他们放假的时候带着他去了海边,他的惊恐又发作了一次,但是持续时间不长。 有了这些消息,冷怀素在约好的每月一通电话里不会再问温景的近况,她很珍惜这通电话的时间,他们会聊点日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暂时因为温景赴澳训练而分开。 可每一次挂断电话,冷怀素将手机放在胸前喘息的时候,她都无比清楚。 她很想他。 …… 12月,温景从澳洲回国,在江城没待几天,又要跟队去高原集训。 冷怀素在他出发之前跟他见了一面。 他眉目变化不大,可两人见面时居然有种生疏感,冷怀素的不安逐渐扩大。 他们绝口不提未来的事。 温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未来。 但他一直在努力。 12月中旬,温景意外在高原上见到了冷怀素。 他有些抗拒,一下就急了,抓住她手臂说:“不是说过要相信我的吗?” 冷怀素之前在崖城的雪山上时尚且有轻微的高原反应,她不该来这里。 冷怀素整张脸红扑扑的,只是说:“我还没说话呢。” 她告诉他,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他,她参与了一档高原生存真人秀,是正儿八经来这里工作的。 可温景眉头照样不展,他呼吸有些不平稳,心悸的反应好像渐渐要上来。 他忽地抱住她,声音很沉很沉:“快了,姐姐。” 他不知道是在对她承诺,还是在给自己加油。 他会好起来的,快了。 “我知道。” 她从未不相信这点。 …… 冷怀素并不适应高原上的生活,可每次她感到无法呼吸,因为节目的环节而痛苦的时候,就会想起,在同一片湛蓝的天空下,温景也是在这样稀薄氧气的环境下克服生理上的障碍并且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训练。 他们永远都是彼此前进的理由。 转眼间进入1月上旬,冷怀素听叶立帆说他们一周过后就要回江城了,春节会放4天假,而冷怀素这边的拍摄还没结束,大概在他们走后几天她才能回家。 她记挂着时间,想着温景走的那天去见他一面。 高原上夜里冷得让人没有知觉,冷怀素早早在床上躺下,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她还很疑惑。 更不会想到,推门而进的是温景。 他穿着纯白的羽绒服,漆黑的眸子像嵌进了风雪,整个人散发着寒气。 冷怀素怔住了。 他走进来几步,在她床边坐下,哈了一口气搓搓手,将手搓得恢复一点温度来才敢握住冷怀素的手。 “我后天要回去了。” “嗯,我知道。” 所以她原本打算明天去见他。 “我……”他有点犹豫,看起来有些不安,咬了咬下唇,说,“我现在已经恢复了水下训练了,虽然还是以力量训练为主,但是…” 他看见了希望。 “赖医生跟我通过话,我在澳洲的医生也联系过我。” 冷怀素静静听着,并不催促他,可已经心有灵犀一般,弯了弯嘴角。 温景忽地笑了一声,好像在嘲笑自己胆小,低下头来盯着冷怀素的手掌,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掌心轻柔地画着圈。 “我好像可以好起来了,姐姐。” 他终于说出口了。 “对不起,我总是很自私。” “但是”他抬起头来看进她眼底,漆黑的眼眸像有盈盈月光,“接下来的路,能陪我一起走吗?” “当然。” 冷怀素扑上去抱住他,眼角湿意渐起,喉咙里像哽住了一块糖,又甜又堵得慌,说不上话来。 她当然能陪着他。 她从未离开过。 不安与惶恐在温景心中消散,迟来的喜悦与欣喜像潮水一般淹没他。 两人松开彼此,温景低下头,冷怀素抬起头来,鼻子撞到彼此的,又向反方向错开,又撞上了。 于是两人都笑了。 好像彼此的身体比他们本身更先反映出生疏。 他们离得太远太久了。 温景笑着挑了挑眉,不想做无谓的尝试了,他大手包住冷怀素脑后的头发,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推向自己。 他找到了她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滚了滚喉结,又继续加深。 生疏了没关系。 那就熟悉熟悉。 - 半年后。 奥运会选拔赛之前,温景问冷怀素能不能陪他去母亲的墓地。 冷怀素没有立刻答应,她说:“想好了吗?” 温景这半年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可心理疾病不比寻常疾病,致病因素多,容易反复,冷怀素不敢掉以轻心。 他选拔赛在即,这次如果没有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她难以料想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温景却说:“想好了。” 他当然也明白这件事对他的冲击,但是有她在,他相信自己可以面对。 去墓地那天下了雨,温景举着一把大黑伞,在墓园里站得笔直。 他垂下眼去看段惠心的遗像。 这是段惠心去世以后,他第一次来看她。 从前是不愿面对,之后是不敢面对。 他好像比自己想象得要平静得多。 与病魔抗争的这大半年,被冷怀素悉心爱护的这大半年,他在逼自己慢慢接受自己从来就不被亲生母亲爱的这个事实。 对于段惠心来说,温景的出生是意外,可对于温通而言,温景的到来是惊喜。 他从一开始起就钻了牛角尖。 温景看了片刻,最后看了眼段惠心墓前摆放的新鲜花束,花朵淋了雨更显娇嫩。 他说:“我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 温景参加奥运选拔赛的那天,冷怀素没有工作安排,她瞒着温景到了现场,不敢给他压力,只想偷偷看着他。 发令过后,温景出发跃入水中,第一个50米他位居第四,冷怀素紧张地捏着衣摆,身边有无数的呐喊声喝彩声,她的世界却好像静音了,只紧紧盯着泳道。 第三个转身后,最后50米,温景起腿加速,在最后20米左右的距离成功反超,以1分50秒33的成绩拿下小组第一,成功进入明天上午的半决赛。 冷怀素捂住嘴几乎要哭出来。 她在赛后没多久接到温景的电话,她跑出体育馆,捂住听筒不让风声走漏她的行径,听着他分享他的喜悦。 温景在次日的决赛上夺得第二,没有达到奥运A标的他,无缘此次奥运会,可为了这个成绩,一向冷面严厉的霍山居然在赛后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比谁都清楚温景有多辛苦,这样的成绩有多难得。 …… 又过了几月,9月初冷青岸的忌日,温景陪着冷怀素去了墓园。 9月中旬的全运会上,温景在200米自由泳的项目上以1分52秒01的成绩拿到了铜牌。 10月,温景的好友许濯婚礼,冷怀素陪着温景出席。 她注意力全在豪华婚礼的布置上,一边感叹这场面,一边四处观望着。 温景以为她想到自己的婚礼,谨慎地说:“如果觉得遗憾的话,我们可以再办一个婚礼。” 冷怀素咬了一口丝绒蛋糕,满脸不屑:“为什么遗憾?我可不喜欢这种招摇的风格,再说了……” 她望着温景,笑得眯起了眼。 温景:“再说什么?” “没什么。” 奶油在她嘴里融化,甜味沁入五脏六腑。 再说了。 有他的婚礼,怎么会遗憾? 走仪式的时候,冷怀素凑在温景耳边说:“你这个朋友今天这个样子还是挺帅的,不摆臭脸真是顺眼多了。” 温景挑挑眉:“你说谁帅?” “说你说你,说你帅。”冷怀素朝他皱皱鼻子,捏了捏他耳骨。 又说:“奇了怪,我听宾客说起来,这不是一桩商业联姻吗?你那朋友怎么看起来是真高兴啊?” 温景顿了顿,说:“看得出来是真高兴吗?” “其实还好……”冷怀素略一思忖。 只是许濯望向他妻子的眼神,莫名令她想起温景看着她的模样。 …… 此后几月,温景的情况有些反复,但没有出很大的差错。 集训的时候见不到面,两人的电话与视频没有间断过。 这一年的春节迟一些,温景2月中旬回到江城。 4天假,他一天半的时间用来陪温通和两位奶奶,其余的时间和冷怀素形影不离。 他现在状况好很多了,冷怀素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百般迁就他,他却粘她粘得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偶尔惹恼了她,她也要作势凶他两句。 他立刻露出受伤的小狗表情,害她愧疚感泛滥,又亲亲他。 他倒是很会拿捏她的心理。 年过后,温景又投入了系统的集训中。 新的一年,他全力为备战世锦赛而做准备。 一切朝着有希望的方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4月,温景拿到世锦赛参赛资格,并且在选拔赛上游出了他这两年的最好成绩,冷怀素在剧组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地给剧组每个人买了一份小礼物。 7月世锦赛开赛,温景顺利从预赛中突围,在半决赛中以第4名的成绩成功进入决赛。 冷怀素没有去到现场,只守在电视机前,拉上窗帘关上门,紧张兮兮地将所有注意力放在电视直播上。 温景在赛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相信我,冷冷。” 他这样说。 电视机画面转接到200米自由泳场馆内,给了几个远景给体育馆内观众席上热情的观众。 镜头再一切,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准备工作,8条泳道上已经出现了国家选手名字的特效,冷怀素紧张地看着第6泳道的位置,连呼吸都不由地停住了。 解说员一一解说起每一位登场的选手,冷怀素看到温景走出来的一瞬间,心安定了一些。 她一直担心他的状态,不仅是心理上的,还有身体上的。 在世锦赛之前一周左右的时间,温景的旧伤复发,肩痛让他几乎难以继续日常训练,霍山不愿意让他以这样的身体状况上场,他却提出要打封闭针以继续参加比赛。 霍山当时就大怒,说:“你疯了?我什么时候让你打过封闭?打过封闭之后呢,之后的身体怎么办?” 温景苦笑着:“教练,你知道我的状况的,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霍山不说话了,沉默良久后问他:“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 霍山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说:“那就冲吧。” 不留遗憾。 温景靠着封闭针的效果暂时遏制住了肩伤对他的影响。 但后果,他也同样清楚。 8位选手活动着手臂,站到跳台上的一瞬间,冷怀素冲到了电视机跟前,恨不得钻进电视机里,她将音量又调大了一些。 “Take your mark.” "哔。" 解说员:“比赛开始。” “好我们看到温景的出发,漂亮,反应速度非常快。” “温景是稳健性选手,只要前半程稳住,后半程速度加起来基本上没有太多问题。” “第一个50米,目前排在第一的是俄罗斯的老将柴科斯基,领先几米。” “温景目前排在第四,跟他的其他强劲对手并没有拉开距离。” “好的,第二个转身,排在第4道的美国选手威尔目前反超柴科斯基,温景仍然在第四的位置。” “温景开始加速了!好的这是他的节奏,美国选手威尔也开始加速了!” “好的,转身,漂亮!温景现在追到第二位,俄罗斯老将柴科斯基明显后半程耐力不足,速度保持不住,渐渐掉队了。” “目前前三的竞争非常激烈!温景加速了!死死咬住了距离!” “加油温景!加油!温景超过了美国选手威尔,温景目前处在第一位!” “漂亮!到边!冠军是温景的!我们赢了!!” “让我们恭喜温景时隔8年再度拿到世锦赛的冠军!温景!好样的!” …… 屏幕前的冷怀素瘫坐在地毯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看着镜头切到温景,少年朝着镜头自信且兴奋地举起了手臂。 冷怀素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做到了。 如雷的掌声,如潮的欢呼声,至高无上的荣誉,为国披起的荣光,这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是他的。 他做到了。 冷怀素泣不成声。 …… 接机的那一天,冷怀素在想见到温景第一句应该要说什么。 是该为了他在发布会上说的那一句“我最要感谢的人是我的太太”对他说一句“我听见了”,还是应该为他在发布会上宣布他即将退役而鼓励他说一句“做得好”。 封闭针效果过后,温景的肩膀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他在赛前跟霍山提起打封闭的时候已经想过了,这一战要么功成名就桂冠而归,要么从此跌下深渊再无翻身机会。 他的机会不多,能抓住一个是一个。 此后他要迎接的是什么,他都能承担。 好在,他赌赢了。 他18岁少年夺冠,被人捧在高坛;26岁重拿金牌,在掌声中宣布退役。世锦赛是他的起点,也是他的中点。 在世锦赛开始的世界级游泳赛程,在世锦赛结束。 两枚金牌之中的血与泪,他不屑说,但总有人懂得。 冷怀素混迹在接机的一大批粉丝中,温景依旧能一眼认出她。 他径直走向她,给了她一个结实而有力的拥抱。 人山人海里,大家齐声喊着“温景!温景!温景!” 而他耳里,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温景,我爱你。” 她从前说不出口,不能言及的爱意,此刻终于能宣之于口。 温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像亲吻珍惜的奖牌一般,亲了亲她额头。 “我也爱你,冷冷。” 不止如此。 他只为她着迷。 过去,现在,往后。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啊啊啊我终于写到完结了! 感谢读者宝贝们这段时间对我的支持,肉眼可见这本我写得非常艰难,也自知有很多处理不好的地方,中间也几度怀疑过自己想放弃,但我坚持下来了! 这本是带一点点救赎基调的甜文,因为我自己的笔力问题,可能有些地方的情绪不是很到位,但我很喜欢这两位主角,冷冷和弟弟会继续幸福下去的,他们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能无往不胜。 休息几天,之后会更番外哈!